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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玉楼内，不少姑娘从楼上向下望来，听到元游掷地有声的话语，眼中泛起复杂的神色。
老鸨慌忙道：
“那也是人牙子的问题，和我们有甚关系？我又不知道！”
元游冷笑道：“你真不知道？人牙子张老烟，是聂家家生子，也是你的堂哥，整个落云的青楼、人口贩卖都是一窝里的狐狸，你在这和我装什么黄鼠狼？”
老鸨见糊弄不过去，换了一张脸色，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厉声道：“元文书，县府什么时候管这么宽了？不怕被打了手？”
元游给李成仙了一个眼神。
李成仙感觉自己戏份来了，从腰间抽出平时分肉的短刀，手上莫名开始比划。
还福临心至的，学着蓑衣客的动作挽了个刀花。
“说话火气这么大，不怕舌头掉下来？”
老鸨寒蝉若禁。
元游愣在了当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让你缓和一下气氛，唱个红脸...
愣了半晌，元游只能也换了一副语气，一字一句说道：
“县府管的宽不宽，轮不到你评价，明日一早，九个人我要全部带走，少了一个，错了一个，我就抓你们十个，关你们十个，聂家也救不了你，我说的。”
老鸨试图去看楼里几个打手，那些都是聂家的人，但所有人都在回避她的视线。
聂家已经自身难保了，更何况他们人。
于是只能道：“我...我知道了，明天一早我就安排好...”
润玉楼只呆了一柱香的时间，两人就离开了，去往了下一家。
一连去了三家青楼，两家窑子，每一家都是类似的处理方法。
费的口舌，走的路，让李成仙这样锻体小有成就的，都感觉到有些累。
其中一家居然是以兔爷为主要业务，着实让李成仙开阔了一下眼界。
这几日专注修行，将他拉到了玄奇妙法的一侧，这玄界仿佛只有修行大道、仙人宗门，其他均是脚边草芥。
今日一天的见闻，却又将他拉回了市井红尘，让他知道这玄界是如此真实。
真实到污垢和瑕疵可以如观掌纹，只要你愿意低头去看。
一直忙碌到黄昏时间，两人才找了一个面摊，点了两碗八文钱的素面。
面摊老板似乎很熟悉元游，笑呵呵的多加了一块腐乳大小的猪油进汤中，点缀着葱花，看似清汤寡水，闻起来却让人食指大动。
元游将猪油多的那碗让给了李成仙，笑呵呵道：“李兄，我还以为你中途就会觉得琐事烦闷走了，没想到真陪我跑了一天，敞开吃！我请客！”
李成仙一筷子挑了半碗面，吸溜吸溜的吞下，跑了大半天青楼窑子。
他是真的饿了。
三下五除二一碗下肚，李成仙立刻又要了一碗，等面的功夫说道：“问个问题，若是那些人牙子如数付钱，不曾糊弄，这些被卖的男童女童又如何？”
元游放下筷子，道：“这就取决于县府有多少权力了，若是一言可决，我大可以直接规定灾年、荒年，青楼不得采买新人。更进一步，也许直接让他们关了都成。”
也许是玄界和华夏古代太过类似，李成仙对“青楼”、“窑子”这样的地方并没有太多抵触，当然，是在不存在强买强卖的前提下。
“可青楼也是一门生意不是？自古以来就有。”
元游摇摇头：“自古以来就有的东西多了，就一定是对的么？在我看来，这行当就是在吃人肉。”
“李兄，青楼一般只要10-13岁的女子，好调教，培养一两年就能接客赚钱，每一年都有新人出来，但你知道这些人老了都去哪了么？”
李成仙微微颦眉，摇了摇头。
“大部分都死了，她们活不到老，我在县府十几年统计过，这些女子平均寿数只有25，花柳病、引产...二十岁后百病缠身，青楼也不会医治，因为医费远高过重新买个姑娘，死后一张草席盖上，扔进乱葬岗了事。”
“自古青楼多朱瓦，那都是人血染的。”
李成仙沉默半晌，只能点点头。
“你说的对，是我想差了。”
元游摇摇头：“李兄是修士，而且是天养异士，前途远大，没关注这些也正常，这天底下有几个修士，会在意人间苦难呢，他们只会享受人间的苦难，也就是我这样，因为见得多了才不得不出手。”
他也并非天生握权在手，能够逐步整治这落云的种种，都是一点点，一年年“争”出来的。
曾几何时，他也只是一个只喜欢读书的，教书先生家的孩子。
元游转头，看向面摊子那口锅，老板在锅前有些佝偻，若隐若现在袅袅升起的雾气中。
“可这落云、这玄界中，青楼又算什么大事？大族、宗门、包括天外魔，这些东西没人能管，所以我辈才要去‘争权’。
“有朝一日权在手，才敢俯首理人间....”
有朝一日权在手，才敢俯首理人间....
好大的口气！
大到不应该出现一个凡俗文书身上，更不该出现在一个路边面摊。
这是一个修士执掌的世界，有能力者都渴望修仙，去追求大道。
没有人在意大道之下的人间。
一个小小文书，凭什么？
凭他敢想，且敢做，亦已经在做了。
李成仙想到蓑衣客，想到传闻中落云县府这几年的变化，无论对方能不能成，这知行合一的胆魄已胜过人间无数所谓“上仙”。
元游行事缜密，能将落云县上下玩的团团转，又对见过几次面而已的李成仙话太密。
其实还是抱着...想留下李成仙在落云县的想法，想要争取让李成仙成为同道中人。
李成仙摇头笑道：“俯首理人间？你不会是想当皇帝吧？”
元游眼睛一亮：“李兄也听说过，五纪以前人间王朝的故事？”
转而喝了一口面汤，豪爽道：“不过我可不是想当什么皇帝，走一步看一步，错一步便退一步，以后如何我也不知，但百年后笑看人间的，不必是我。”
李成仙也笑了笑：“葱花沾牙齿上了。”
元游一秒收敛笑容，赶紧掩面去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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