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贼

“别动”！

猝然一语从老太太的背后传来，让我心中一惊。声音虽有些慵懒，但陡然投进宁寂的空气中，却如一块寒冰瞬息冷却了火焰，凝结了空气。老太太不动声色，并未急于转过身来。但是出其不意的开口到使我心中一阵慌乱。

我来时脚步放的极轻，就连深山里那种最为敏捷的兔子都未必能发现我的动作。而我的手也不过是刚刚放在混元钟上而已，这睡着了的老太太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事迹败露还被人当场发现，这可真的是人赃并获。

心中烦乱焦急，却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空气如郁结堵塞一般，让人喘不过气来，而我整个人就像一个多余存在的东西。默默地走掉却是不行，因为男人欺骗也好，偷盗也罢，无论是多么无赖卑贱，但只要做了，就要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可不走却是站在这里羞愧难耐。我知道到大概老太太是故意羞辱我，让我打心底死了这条心。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遇到这样一位不同寻常的老太太也是我的造化。猜到老太太的心思，我释然一笑，慢慢拿起放在混元钟的手，希望秦宝那边能够顺利。

屋子里很静，连同自己的呼吸都与空气融为一体，老太太慢慢转过身，斜了一眼呆立在原地的我，老太太换做不善的眼神，像秋夜的寒风，一道道，一刀刀刻在我身上。我装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不管你怎么骂，怎么羞辱，我就是水米不吃，油盐不进。

“你小子真把我老太太当成棒槌了！光天化日你就敢摸进来偷东西。若果炕上躺着的不是我老太太而是一个水灵灵的小丫头，你是不是打算连人都偷了”！

老太太双腿骈坐双手叉腰，怒目圆睁，一身威严。似夜叉魔刹，凶狠残暴。我撇撇嘴，心想我也不是秦宝，见着谁都发骚，好歹我也是有原则的。

“老太太，那您的意思是让我晚上天黑了再过来偷呗？好，我知晓了”！我耍起无赖，起贱的模样气的老太太牙根儿痒痒的。老太太也是心思细腻，知道嘴上说不过我，也不急于争辩。好歹理还在她那边，她有恃无恐。

老太太嘴角一扬，眼角一挤，笑成两道小月牙儿。”臭小子，知道我怎么发现的你的吗”？老太太不给我猜测的时间，就见她手臂一抬，一条纤细的丝线从手指尖上挑起，而丝线的另外一头就绑在了金钟上。

原来是早有防备。看到丝线我知道自己输在大意上了，应该在午饭过后踩踩点再偷，只怪自己一时大意，错失荆州。

我弯腰拱手，故作服气的赞叹道，“老太太您厉害，您就是诸葛孔明再世，我就是那山野村夫的孟获；您就是那无所不能的如来佛祖，我就是那蹦跶不了几下的孙猴子；您就是那王母娘娘，我就是一个不听话的小仙女，您…”

“行了，少说膈应人的话。你小子鬼精鬼精的，一肚子的花花肠子，要不是我老太太留了一个心眼，我这传家宝就改姓你的姓了”！

“哈哈，对对”！我脸上嘿嘿一笑，心里也是偷笑，你留一个心眼够用吗？我可是有后手的。

老太太眼皮一耷拉，抱起混元钟又是爱抚起来，那模样比亲孙子还宝贝。

我心里一阵空落，第一次就铩羽而归，之后老太天一定会有所防备，再想得手可就难了。心里面想不出计策，脸上的神情也沉重些。看到老太太不愿意再说我，我想要鸟悄的离开，不再招惹她。

可刚刚转过身，还没有踏出步子。老太太的嗓音又响了起来。

“站住，我说让你走了吗”？老太太阴阳怪气的瞅着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我老太太是瞎子呀”！

我心里忽然一凉，算是出门没拜祖师爷，祖师爷动怒了。混元钟没偷成还把自己搭进去了，果真是折了夫人又折兵。

“老太太，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往地上一坐，也把腿骈在一起。“您要撒算报警，我劝您省省电话费，也心疼人家警察叔叔。我指了指河边的方向，吴倩，她就是一名警察”。

老太太眼睛微微眯起，“臭小子，你是在暗示我老太太警察跟你们是一伙的，想威胁我”！老太太像是听到了一句很无知的话，眼睛一瞪，脖子一扬，神气十足。好像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不怕。

我哈哈大笑，赶紧解释，要不然这老太太万一是打肿脸充胖子，表面不相信，心里却怕的要死，一会再吓出什么毛病来。我就是脑袋被驴踢过，跟钱过不去。

我笑坐在炕沿上，轻轻捶打老太太的腿脚。老李婶儿曾说过，软硬兼施，掌握十八般武技就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学艺不精又私自改动了一些，就变成了软硬兼施，掌握十八般贱技，专克异性和老年人。

老太太抓起烟袋，我麻溜给点上火。吧嗒吧嗒两下，老太天开始吞云吐雾，神情也舒畅了很多。老太太气定神闲的抽着烟，我心里的石头就放了下来，又加了两下力气，锤打起另一只腿。

烟圈像扩开来的花朵，从一点珍馐的花苞，盛开成一朵奇葩。一个接着一个，花朵簇拥一起，像似春风拂过而来的万山花海。花海在云雾中见若隐若现，像极了九天山外的仙子。淡淡的吸上一口，就能闻到花香扑面而来，氤氲馨香久久不散。一闭上眼睛仿佛就能看到花仙子在花团中扯动缎带，翩翩起舞。

这烟丝不是一般的东西，含有奇香，却又是香儿不浓，迷而不乱，流连忘返而不神魂颠倒。仔细回味，是甘甜想念，芬芳甜蜜，像极了女子的胭脂水粉。

老太太抬起眼来，对我的服务到是满意一笑，她把手中的烟袋放下，淡淡问道，“你当真要去那凶险之地”？

我手上一停，郑重的对着老太太答道，“是”

“为什么”？老太太又再一次询问道。

我知道上次的戏言已不能糊弄过去，只好打开天窗说亮话。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哼！老太太冷笑一下。“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

“也许如你所讲，但是人无信不立，既然答应的事就应该做完，毕竟事情关乎到毛爷爷”！

老太太默而不语，手里擦拭着金钟。既然话已经说明，我也不好继续死乞白赖的待下去，起身向屋外走去。挑起帘子，却是听到老太太一声传唤。我回头转身，一道黑影丢来，我猝不及防的接住，低头一看却是混元钟！

“唉！人一老就爱多管闲事，这钟就当借给你用了”。老太太唉声叹气，可心里却是暖暖的笑意。

“臭小子，要是有本事出来就帮我老太婆找一种果子，很特别就像女子的胭脂一样香”。

“没问题”！我一口答应下来，老太太又嘟囔一句不知天高地厚。

把混元钟装进随手带着的口袋里，一溜烟我跑到了院子里，跟着篱笆寨正看到秦宝抬头向屋子里张望。我向秦宝打了个手势，秦宝会意，然后抱着一个圆滚滚的包裹向着河边远去。

趁着老太太还没改变主意，我收拾好行囊，打算马上出发。老太太听到乒乒乓乓的响声，还以为我拆了厨房，要把吃饭的锅带走。出门一看却是我在收拾行李，急急忙忙，慌里慌张的样子却是逗得老太太嘎嘎一笑。

老太太一眼瞧明白了，感情是怕自己反悔，所以赶紧走。等到我大包小包装好了之后，老太太突然严词道，“臭小子，把我的篱笆门关好，别把我的鸡放跑了”！

听到老太太的字眼，我浑身一寒，如坐针毡。更是赶紧离开朱老太太的院子，随着我们身影的远去。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她望向村子另一头的方向，那里就是柳树沟的位置。

夕阳开始西垂，朱老太太的生活恢复了往常，她带上自己的毛毯，悠闲的躺在椅子上，光线暖而不烈，正适合晒一晒。只不过出奇的是自打我们三人离开后，院子里就格外的寂静，和往常有些不一样的是有些太静了。老太太静静躺在椅子上，不经意想起了昨晚的事情，一拍脑门儿想起来了，怪不得这么静，少了鸡叫声。

“大雄，大雄”！老太太给自家的公鸡取名为大雄，应证了它威武雄壮的风姿。

叫了两声却是无鸡回应，老太太奇怪。这只鸡平时很通人性，只要喊它的名字，就能听见她锐利的喉音，靓丽的身影，今儿是怎么了？

老太太不放心，便走到篱笆墙角的基隆去看看，只是基隆里空无一鸡，而且地面撒了一地鸡毛，像是经过了一场惨烈的搏斗！

老太太一愣，越想越觉得奇怪，不对劲儿！老太太想起刚才那混小子紧张慌乱的神色，“呀！臭小子，你把我当鸡也偷走了！混小子，我跟你没完”！

老太太恶狠狠的剁了剁地面，只恨察觉的太晚！

…

呼噜噜！我一激灵打了个寒颤。“太险了，差一点我都觉那老太太识破我了”！

秦宝和我并肩走在前头，好像感受到来自朱老太太的诅咒，感觉身上突然冷了一下。

“哼！小意思，我的手法，神不知鬼不觉，就算发现了又怎么样”！

“哈哈，那是你秦宝少爷的手段可是多的很呢”！我和秦宝哈哈一笑，因为成功的偷到了混元钟和重明鸟，意味着安全保障多了好几分。

吴倩看到我和秦宝神神秘秘的样子而且还有说有笑，心里起疑，平时这两个人有这么好吗？

“喂！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吴倩感受到了来自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不安全感，随即向我们质问道。

“没有，哪里有”！我马上向秦宝投了一个眼神暗示，秦宝会意快走了两步走在前面，用身体挡住身前的包裹。

“不对，肯定有事情”！来自女人的直觉，以及警察沉淀的经验。吴倩一眼识出秦宝有问题。我想出手阻拦，却被吴倩用背包拌倒，三步两步吴倩抢到秦宝跟前。

“这是什么打开看看”！吴倩指着秦宝的包说道。

“没什么，我…我私人物品，非礼勿看”！

“放屁，你的内裤都是我给你买的，里面有多少东西我不知道”！说着就和秦宝撕缠起来，秦宝当然又不能真的对吴倩怎么样，其实也不敢怎么样。纠缠间，听到咯咯咯的叫声，打开上面的拉链，蹭的一下，窜出来一只鸡头！

“鸡”？！

吴倩错愕了一下，然后马上把脑中的信息和种种的猜疑以及秦宝和我奇怪举动都糅合在了一起，得出的一个结论：“你们居然偷鸡”！

“好啊，当我这个警察不存在，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把他人财产据为己有”！

秦宝扭过头，不去看吴倩的脸，不在意的说：“不是我自己吃，也有你的份儿”！

“你还要吃？你忘了昨天是它救了我们”！

“有我在还要鸡干什么”！秦宝不屑于吴倩的大惊小怪。

吴倩越过自恋的秦宝，对上刚刚爬起来，那好行李的我，“你也要吃鸡”！

我淡淡笑着，表示退一步的样子，“可以先用着，用完了再吃也可以嘛”！

吴倩用冷血的眼神看着我和秦宝，她一把从秦宝手里夺过公鸡，对我们吼道，“你们是恶鬼”！

吴倩负气而走，开始了她与一只鸡的野外生存。我走上前站在秦宝身边，秦宝撇撇嘴也是不解的吴倩为什么会生那么大的气，随口说了一句，“大不了让你杀，把鸡翅膀鸡腿都给你”。我拍拍秦宝的肩膀表示安慰。他想改善生活的梦想仅仅在成功一小步之后就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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