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怪物对怪物

烛龙盘踞在空中。

如果说现在大半个陆地都被黑泥所覆盖的话，那么整片天空都被那条颀长的龙影所覆盖。

祂的身躯是如此庞大，翱翔在云层之上，甚至让人怀疑头顶的天空到底能不撑得下祂的游动。祂的尾巴轻轻一晃荡，就能够引动雷电和云雨。

地上的人抬起头，茫然而震撼地看着那条庞然巨影。

他们现在的心情大概前所未有的复杂。

一开始那些黑泥涌出来的时候，他们只觉得震恐。没有任何一个人不对现在的情况感到茫然，那团肮脏秽物宛如浪潮一般拍打过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在发出凄厉的嚎叫。

当黑泥覆盖在他们身上，就快要把他们吞噬掉的时候，这些人就不叫了。

不是因为安全，而是因为他们叫不出来了。

就像是科林身上的黑泥一样，当他们被漆黑淤泥覆盖的时候，他们也产生了近乎“被操纵”一样的感觉。

天启真的无愧于伟大存在的档次，哪怕是将自己所有的力量压缩在真理所制定的规则之下，祂仍旧爆发出了极为可怕的威势。

就是这股力量爆发的有点怂。

别看天启放了那么多狠话，但最后却还是洁身自好地遵循了真理所约束的那条线，没敢越过红线。

大概祂也明白，现在还没有越过红线的时候，还只是使徒借用真理的力量。但是当一旦越过红线，那可就是真理亲自出手。

而上一次真理出手所带来的结果也很明显。

辐射巨蜥现在还被打在地里呢。

因此，尽管看起来嚣张跋扈、但天启却仍旧严格站在线的后面。

但很明显，真理的规则，对于本人的约束力度似乎并不太大。

或者说，从一开始真理就没有打算自己亲自下场动手。

一如祂在这数千年间做过的那样。

祂永远只会站在最高的位置，让祂那些讨人厌的使徒来当做祂最锋利的刀刃。

没人知道为什么那些使徒愿意对真理如此忠诚。

在废土时代，“神”是很常见的。像是圣女和律圣这些都能够成为神，就更不用说那些伟大存在了。

也有人信仰辐射巨蜥，而天启就更不必说，曙光始终会站在祂的身后。

但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像是那些使徒对待真理一样，既具备强大的潜力、又对祂忠贞到难以想象。

曙光不行、其他人也不行，他们要么只是忠贞，要么就只是拥有实力、谈不上忠诚。

所以想要撬动使徒才这么麻烦。

所以天启才想要获得科林，想要策反岩君。

可惜，从结果上来看，这条路似乎行不通。

那既然行不通，也就只剩下唯一一个办法了。

覆盖大半个陆地的黑泥昂然挺立。

就像是有什么人从这团淤泥之中站起来，独自面对那云层之后游弋飘荡的巨龙一样。

“来吧，真理！”

巨大的天启一点点从人类之中攀升而起。

祂的高度就如同山脉，祂的宽度就像是大海。庞大的身体上，不断有各种秽物流淌而下，人类被祂挂在身上、仿佛浪潮之中的小虾米。

黑色的山峰树立而起。

这是天启能够动用的所有力量。

祂将自己变成一个巨大的“形体”，企图通过这个方式来绞杀空中的那条巨龙。

这是比起之前辐射巨蜥对战守护者还要震撼的场景。

因为当时的两人主要还是在“质”上——辐射巨蜥的死光甚至能够贯穿时间，打出一个空洞。而守护者也不遑多让，同样具备着闪烁时间的“光”。

那样强大的污染波动甚至能够让任何一个序列二当场发生扭曲。

也就是当时的安吉拉和山下运气好，一个有着真理护持，一个安稳当老六。不然以当时污染波动的速度，那个坑洞之上是不可能站着人的。

而现在，比起那个时候“量”多了，连带着“质”也提高。

得益于天启特殊的形态，所以祂硬生生污染了大部分土地，并且利用这些土地上的人、重新给了祂反馈。

这让祂的力量再次有了提升。

量变，产生了质变。

而空中的那条龙？

那是仅仅凭借虚影就足以颠倒时间的可怕存在，如今有了一部分实体，那就更不用说。

祂的存在本身，就是“时间”的象征！

污泥的黑色巨人咆哮着，举起自己的手伸向空中。

祂想要触碰龙的身体，想要将其拉扯下来，去掉祂的筋骨、让祂宛如蛇一样趴在地上。

而空中的龙却浑然不觉。

祂仍旧用那优雅的姿态游动着，甚至都没有对伸过来的手产生什么反应。

但一股磅礴的斥力却从祂身上向四周辐散，仿佛疾风吹拂过劲草，带出一片平坦的原野一样。天空之中常年堆聚的阴云，在此刻也被吹开，露出后面的太阳。

阳光灼热而刺眼，照射在天启的身上，让祂发出了可怖的惨叫。

祂的叫声凄厉，让人类哪怕只是听了都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扭曲。这代表着这股音波已经携带了属于祂的污染力量，人类根本抵御不住。

被祂包裹在身上的那些人开始一个个变异。

他们褪去自己曾经的样子，变成了可怕的怪物。

几个呼吸的时间，这个大陆之上就已经几乎没有了活物。

再往远处的大陆，有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他们不敢看、不敢听、更不敢靠近。他们只能够将自己埋藏在地洞之中，将自己的五官全部堵塞住，然后对着不知道是哪路存在的神开始祈祷。

这就是伟大存在的战斗。

比起辐射巨蜥那次更甚。

可这一次，没有人来打断。

还是那句话。

千年之前辐射巨蜥的那次，已经让其他伟大存在们知道了惹怒真理到底会带来什么影响。所以这一次，祂们开始冷眼旁观。

更何况这一次还不是真理亲自出手，而是祂的使徒动的手。而天启也不是亲自出手，而是祂吸取了那个大陆上一切活物的力量，然后释放了出去，跟祂本人的力量没什么关系。

听起来很滑稽。

可这就是伟大存在们的认知。

因为对于祂们来说，此刻两个人还不是祂们所能达到的极限，真的就只是“小打小闹”。

如果祂们真的用出全力。

那可能就不是大陆上所有的活物。

而是大陆本身，都要“死去”。

过去经常有人说人类一切污染环境的所作所为只是在灭亡人类自己，而不是灭亡这个世界，这是因为世界所代表的范围比人类要大得多。

而现在，一旦伟大存在开始出手，那毁灭的就真的是“世界”了。

少数能够让祂们有些在意的，除却真理出手这件事本身，或许就是因为真理而出现的新物种。

烛九阴。

这在此之前就已经出现过一次的生物，在此刻露出的部分实体，让那些伟大存在们感觉到了威胁。

祂们意识到这样的存在如果真的出现，那或许是不亚于曾经“鲲鹏”那一次的可怕怪物。

甚至可能比“鲲鹏”还要恐怖。

当时的鲲鹏都带来海洋之中无数异常生物的臣服和千百年恐惧，而现在，那条龙如果也跟着出现，那可就不是“海洋”了。

世界也会跟着动摇！

还好，这次还没有彻底出现。

这是伟大存在们唯一的想法。

所以祂们更不可能出手了。

要是因为祂们出手，导致多出一个跟鲲鹏一样……不，甚至比鲲鹏还要可怕的怪物怎么办？

要知道那头大鸟现在可还在祂们头顶遨游呢！

所以祂们没有动。

只留下天启一个人面对那条还没彻底成型的烛九阴。

而结果也很明显。

就算是把四大骑士全找出来的超级强化版天启，都不可能对付得了烛龙这样的怪物。

对于天启的挑衅，烛龙只是轻轻吐了一口气。

“吹为冬、呼为夏”，这是人们对于烛龙殿记载。

祂吐出来的空气凛冽而温暖，矛盾的特质潜藏在这其中，但有一点却不会变。

那就是这股气的污染，远远胜过目前天启那匆忙堆聚起来的污染！

“呃……！”

天启的黑泥人形往后面倒退了一步。

陆地上那些淤泥也跟着摇晃了一下。

但祂很快就调整好身形，朝着空中的烛龙露出“忌惮”的表情。

“仅仅是使徒的力量，就有这么恐怖的压迫。”

天启喃喃自语着：“看起来削弱你的计划不得不进行了，真理。如果让你继续这样下去，我们将永远没有获得自由的机会。”

“你那束缚在我们身上的枷锁，注定无法长久！”

对于祂的话语。

镜子之中的真理不为所动。

祂甚至都没有在乎外界的战斗，只是用平静而柔和的声音对着祂的使徒说道：“这么多年，辛苦伱了。”

真理的声音很柔和。

大概祂也能够理解，自己的使徒在彷徨、迷失了这么多年之后，如今的心情到底是多么千疮百孔。

圣女爱丽丝早已泣不成声。

她将镜子牢牢拥抱在怀中，仿佛找到了自己的精神寄托一样，眼泪跟不要钱一样往下掉，落在地上激起一个又一个坑洞。

滚烫的热泪和黑泥相冲，很快就将这些淤泥打成无数细密碎片。

“我……我花了很久……走了很久……”

爱丽丝抽噎着：“我知道我做错了……那一次……我不应该那样……所以我并不怪您，那都是我的过错……”

真理没有问那是什么过错。

不论如何，那都必然是爱丽丝不愿提及的过往，再继续说下去未免有些不礼貌。

更何况，全知全能的真理不可能连过去那件事都不知道。

所以祂只是温和地说道：“所以，我现在给你一个改变一切的机会。”

“烛龙的力量能够让你回到过去，让你再次经历那一切。如果你想的话，现在就可以进行。去弥补缺憾，去缝合伤口。”

“但同样，你也需要遵循等价交换的原则。奉上与此相对应的，你就能够换取这次机会。”

听到这句话。

爱丽丝破涕为笑：“是啊，等价交换的‘契约，我一刻都没有忘却。”

她轻轻抚摸着镜子，眼神之中带上了些许追忆：“我还记得那时候，那是在我进入赏金王洞穴之后没多久。就是从那里开始，我彻底失去了作为一个使徒的资格。”

“如果能够回到过去，我希望……可以回到那个时间段。在那个时候，我将具备真正改变悲剧的力量。”

爱丽丝认真地说道：“至于祭品，我甘愿用我现在身上所有的来换，无论是‘圣人的资格，还是这股序列二的力量。”

说这句话的时候，爱丽丝也显得有些惴惴不安。

因为她也不知道这些到底能够抵得上一次回到过去。

但这已经是她能够拿出来的全部。

现在的爱丽丝真的很穷，被李长生追杀、成为曙光圣女之后，她就基本上没有什么财富。

唯一称得上有价值的，或许还真就只有她本身。

一如曾经在禁忌物保管所，还只是序列七的她那样，能够奉献的也就只有她自己。

至于结果。

当然也和那次一样。

“很好，”真理轻声说道，“我应允了。”

作为裁定者，真理认为这场交易是等价的。

以一个序列二的力量，换取一次重返过去的机会。

这让爱丽丝都有些难以置信。

她只能紧紧握住古镜，一遍又一遍地诉说着自己的感激和虔诚。

而恰恰是这一点，才让天平朝着爱丽丝那边多了几个砝码，倒向她的方向。

“把手按在镜面上吧。”

“然后，将这一切逆转过来！”

镜子之外的陈清如是说道。

他也很好奇，这样具备实体的烛龙到底能不能实现爱丽丝所祈求的愿望。

这将会是他对于古镜“时间”的一次最深刻尝试。

是能够试探出来古镜是否能够凌驾在其他“时间”之上的试验！

很快，爱丽丝就把手放在古镜之上。

而陈清也慢慢搅动着天空之中那还未成型的烛龙异象。

他打算跟科林那次一样，利用烛龙的力量，将爱丽丝带回过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远处似乎有一个庞然大物，朝着这边靠过来。

在看到那个东西的时候。

陈清的瞳孔微微一缩。

因为那个东西他熟悉得很。

那分明就是……

“鲲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