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敌对

不得不说对于陈清而言，这是一次很新奇的体验。

不仅仅是因为他听到的声音显得有些粗，不再像是过去爱丽丝那样的柔软，更是因为和自己对话之人的态度。

老实说，在过去的时候爱丽丝跟自己交流时候总是带着一股近乎于虔诚的崇敬。哪怕是她在被自己转移到千年之前，分裂出一个疯批人格的时候，这种态度也没有减弱。

别说是减弱了，甚至更尊敬了。

陈清甚至怀疑逆转之前的爱丽丝对自己已经到了“狂热”的程度，他自己都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因此当这一次听到可能是逆转之后的爱丽丝用这种……不耐烦语气讲话的时候，陈清难得怔了一下。

很快他就意识到，眼下爱丽丝对自己态度的不同可能和自己所掌握的权柄不同有关。

真理和战争的差距，毫不夸张地说、很大！

当然，这其中肯定也存在一定的性别意识差距，以及一些蝴蝶效应。但不管怎么说，根源肯定还是自己权柄的不同。

因为逆转仅仅只是转换了自己的权柄，其他大部分都没有改变，这点从天启和圣使那边就能够看出来。所以这个世界观下的爱丽丝，恐怕也遭遇了和之前差不多的事情，唯独只有自己发生了一定改变。

所以这让陈清越发好奇了。

自己这个“战争”的头衔到底是什么情况，才会让爱丽丝作出这样的反应？

他本来想要第一时间开口询问，但很快、陈清就意识到了什么，先是选择闭口不言。

因为他不知道转换之后的自己是以什么态度来面对爱丽丝的，所以为了稳妥起见、还是让爱丽丝自己主动询问比较好。

而金发的魔王像是对于陈清的沉默有些不满。

他有些不耐烦地开口说道：“这次你又是为了什么而来？”

“如果还是和之前一样的打算，那我只会再一次拒绝你。我没兴趣参与到你的计划之中，更何况我也根本不打算改变所谓的格局！”

他不经意间透露出了更多的信息：“我承认伱在此之前对我有所帮助，但那不过是各取所需的交易。你从我这边拿到了需要的东西，然后像是施舍狗一样扔给我一些骨头。我们之间的交易在赏金王墓穴之中就应该结束了才对，根本没有继续往下面谈的必要！”

这句话透露出来不少东西。

至少陈清从这句话之中察觉到了某个现象。

那就是在这个世界观下的自己和爱丽丝之间仍旧是交易关系，只不过交易的双方并不像是过去那样依赖禁忌知识和理念。而且两个人的关系似乎更加……矛盾。

爱丽丝对自己很不满，因为自己提供他力量的时候态度很糟糕。当然，可能不仅仅是这一点，但至少可以看出来在此之前陈清和爱丽丝之间存在着一定的嫌隙。

这也是让陈清有些不理解的地方。

因为逆转似乎只是改变了自己的位格，而没有改变自己的性格。而按照他本人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让那些擦亮了古镜、并且祈祷从自己手中获得改变命运力量的使徒，对他这个“伟大存在”有这种敌对态度的。

他应该会用更宏伟、渺远的态度去对待这些人，就像是站在数万米的高空之上，将自己的目光投射而下。让这些人在看到自己受到重视的时候，再缓缓推动他们前进。

毕竟陈清很明白，在古镜之前的他其实并不具备太多干涉使徒们的能力。

哪怕他站在时间的上游，能够轻而易举改变下游的东西，但那也只是在大方向上。

他能够做到让未来的世界出现某种潮流，比如说全世界的人都开始喜欢吃鱼，但却做不到让某个特定的人去尝试一道新鲜的、刚刚做出来的鱼料理。在宏观层面陈清能够做到很多，可他却很难伸手到微观的个体存在。

而绝大部分使徒在最开始的时候，往往都是微观的个体。

除了李长生，他最开始就已经有了序列三的力量，并且还是禁忌物保管所的所长。这样的人很容易就能够在时间上游作出针对，但是像齐禄、科林这样的人？

陈清甚至觉得自己如果稍微动一点手脚，这些人可能就消失了！

诚然，他能够让这些人悄无声息地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遗散在历史的角落之中。但，就算是碰到新的使徒，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在最开始的时候，他注定没有办法对使徒个体有太多影响。

除了使用禁忌知识。

可那个时候自己连禁忌知识使用起来都不是很顺手，而且以他这种谨慎的性格，又怎么可能这么随意动用这股一看就很诡异的力量。

所以陈清觉得，按照自己的性格、不大可能会让使徒和自己敌视到这种程度。

除非。

“除非这面镜子不再是单纯的连通效果。”

陈清的手抚摸着古镜，眼神若有所思：“既然逆转之后的我选择战争作为自己的尊号，那么就肯定预示着我能够强势插足未来。因为战争涉及到的是力量，而不是真理这样虚无缥缈的知识。”

信仰战争、愿意和战争做交易的人，大部分都应该是寻求力量的家伙。

至于真理的知识。

虽然禁忌知识有时候也能够做到赋予人力量，但那就像是禁忌物一样、相当于是“外物”。又或者，是基于灵魂上的力量，而不是纯粹的能量。

这样的东西限制太大了，毕竟禁忌物和禁忌知识都需要大量的污染作为支撑。而相对应的，力量则更加宏观、宽泛一点。

而且陈清觉得，唯有这样才能够解释为什么自己在爱丽丝口中这么富有……侵略性。

如果他能够将自己的触角伸到未来，而且还不用担心自己在这个时代有什么影响，那么他也会表现得非常强势。

这无关于善恶，而是最纯粹的理性和算计。

就像是他能够和天启这个坑了自己几次的家伙做交易，也能够转化与圣使——这个之前甚至打算用明信片杀了自己的家伙之间的关系，一件事情只要有利益、陈清就会选择去做。

对他而言所谓的“恩怨”、“情绪”，现在多少都有些奢侈。

一旦你知道未来十年乃至一年内会出现一场恐怖的大灾难，到时候所有人都得跟着一起完蛋，全世界都人类甚至可能消失99％，那你也会将一些问题看得很随意。

陈清就是如此。

作为这个世界上知道东西最多的“人类”，如今的他视角其实已经放得相当宏观。

对他来说，只要能够确保自己的力量、阻止那场污染，那么再麻烦的关系都能够利用得上。

他屡次选择保住自己的那些使徒也是如此。

陈清很明白，这些使徒死了之后总会有新的替上来。但是新的替换了老的之后，谁又能确保他们和之前那些一样方便？

更不用说自己花了这么多时间和功夫，一旦全部付诸东流、那时间可不就是全都浪费了。

很可惜，现在陈清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所以他一开始并不能够理解爱丽丝的仇视，在转换了一下思维之后、也变得顺承了不少。

但话是这么说。

不管逆转之前的自己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也不管爱丽丝和自己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纠葛。

现在的陈清都没有办法“模仿”。

因为哪怕这个世界发生了逆转，他从真理变成了战争，但是他“本人”却没有发生变化。

他的记忆还是自己作为真理之主活动。

所以他不知道过去自己是怎么作为战争领主的，也不知道战争领主到底能够利用古镜做到什么。

因此面对爱丽丝那堪称发泄一般的逼问，陈清只能够保持沉默。

可他也明白，沉默只能够抵挡得住一时。

如果自己一直不说话，那么爱丽丝肯定会发现端倪。

所以他抿了抿嘴，随后抛出了一个问题。

“那个人如何？”

陈清问道。

他并没有直接说那个人是谁，而是给爱丽丝留了一点想象空间。

不过他相信，爱丽丝会知道自己说的是谁。

果然，金发的魔王冷笑了一声：“你说那个家伙？”

“她在和月长明那个家伙打了一架之后就消失了，你自己不是也知道吗？至于她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这个天才晓得。”

魔王冷哼了一声：“可能死在什么地方了，也可能给谁抓走了。毕竟我们都清楚，那个家伙非常特殊。”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将会是这个世界新的一位圣人！”

魔王说的是李长生。

而这也让陈清稍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看来逆转并没有改变很多东西。

像是爱丽丝和李长生之间的关系仍旧存在，只不过双方看起来不像是之前那样和睦了。

但陈清也大概猜到了这一点。

在逆转之前的时候，爱丽丝就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了对李长生的仇视。

也不仅仅是李长生。

这家伙在疯批状态下没有一个看得起的，除了陈清之外，面对其他人都恨不得亲手把他们给掐死。

但在此之前爱丽丝可不是这样。

那个时候李长生可是给了爱丽丝不少关照的，而爱丽丝本人也承情，不然最早的时候也不会跪在镜子面前求真理之主救救李长生。

想到这里，陈清有些恍惚。

他突然意识到，很多事情的开端，似乎就是从爱丽丝跪拜在镜子面前、哀求着自己拯救李长生性命开始的。

想必那个时候的爱丽丝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未来的自己会和那位李所长反目成仇到这种地步吧？

所以说“命运”真的是难以预测……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

陈清的眉毛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他似乎对于自己刚才在心底说的一个词语有了一定的反应。

但这种反应实在是太过微弱，以至于他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刚才脑海之中一闪而逝的某个念头，就转而去思考别的东西。

而镜子外魔王的行动也打乱了他之前的思索。

“总之，我们之间的契约关系已经结束了。”

魔王冷着一张脸：“现在我们已经不存在契约关系，所以下次你就不要再过来找我。”

“因为我怕我会忍不住，把你的这面镜子给摔成碎片！”

魔王很狂妄。

这点陈清已经切身领会到了。

而且他也猜测到，对方的狂妄、很大概率估计是自己的原因。

真理和战争，某种程度真的是在两个层面。

真理只是赐予知识，而知识往往会给人以谦逊。

哪怕这些知识都是禁忌，一般人没有办法察觉，但只需要领受这些秘密、那么心中都多少会怀有一些敬畏。

而战争给的则是力量。

拥有力量的人，如果没有受到太多挫折，只会越来越骄横。

这很正常，但在眼下、这很明显不正常。

因为爱丽丝可是逆转了时间来到这个世界的。

他应该已经体会过未来自己狼狈逃窜的生活，不应该再继续保持这种骄横。

所以，未来也发生很大改变了？

陈清对此有些思绪。

他刚想要退出爱丽丝的时间点，然后点开下一个时代的时间点往后面看看。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了异常。

因为他注意到面前的古镜，并没有下面一个时间节点的选项。

整个镜面从爱丽丝之后就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空白，完全没有其他任何画面提供给陈清。

没有科林、没有齐禄，什么都没有。

这让陈清有些疑惑。

“奇怪……”

他的手轻轻敲着镜面，眼神闪过思索之色。

这种很明显不太对劲的情况，让他心中有些思考。

这代表了两种可能。

事实上古镜一开始也不能够开启那么多画面，最早的时候、也只有爱丽丝的时代。

但之后经过他一系列行动，给自己真理之主打出了名头之后、这才让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这面镜子的好处，随后出现了不少新的使用者。

而现在，未来的使用者消失，这就代表着……

要么在未来，自己的名字已经彻底埋没成历史里的尘埃。

要么，就是有谁一直将这个镜子尘封起来、不给任何人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