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老师

“咳咳……”

轻轻咳嗽了一声，李长生靠在墙壁旁边脸色苍白。

她现在的状态很糟糕。

和月长明的战斗并不轻松，哪怕当时的月长明被鲲鹏现身的信息给震惊到了，而李长生又是偷袭出手、又是占据着律法强化之后的姿态，但要对付月长明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老牌圣人和她这个还没有彻底晋升完全的圣人还是不一样的，在境界层面、月长明完全碾压了她。所以哪怕占据了那么多优势，那位圣人的力量还是让李长生重伤垂死。

不过，赢了就是赢了。

哪怕是偷袭，哪怕利用了其他存在的力量，哪怕借助鲲鹏的威压强行削弱月长明……

“胜利”这件事本身是不会改变的。

李长生到现在都还记得月长明被自己亲手砍下脑袋时候的震惊模样。

那位圣人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还没有完全晋升序列二的“小喽啰”用律法锁住身体之后，硬生生将脑袋给摘了下来。

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她眼底映照的大概就是李长生冷着一张脸挥刀的模样。

不得不说，在想到这一点之后、哪怕是李长生都不自觉有种长出一口气的感觉。

连带着她身上的疼痛也减少了不少，脸上更是泛起一抹微笑。

没有办法。

先前在听到月长明关于“人类并不是越多越好”，“总得有人牺牲来为这个世界的人类换取更多安稳”，以及“耗材就应该作为精英的垫脚石”这番言论，哪怕是李长生听着都一股无名火起。

那个圣人是真的认为应该把人类分为“耗材”和“精英”，然后心安理得享受剥削其他人的价值，供养他以及那些被他认可的家伙。

这对于李长生而言是完全无法接受的。

现在的李长生受限于眼界、经验以及知识，还不知道什么“天赋人权”、“人人平等”之类的言论。

这也很正常，在这個末日一般的废土世界，这样的理论暂时还没有生长出来的土壤。更不用说知识沦为禁忌的当下，这些信息恐怕会演变出极为恐怖的灾难。

但已经有了一定“律法”思维的李长生，到底还是不认为月长明的想法就是正确的。

这已经不仅仅是个人观念上的差距，而是李长生本人践行道路的偏差。

法律本身就应该确保任何违法行为都要受到惩治，这也是一种朴素的平等思想。而现在，月长明的想法就是在践踏李长生本人的“律法”之道。

这如何不让李长生对她心生厌恶？

而且最关键的是。

这家伙还是圣人，是这个世界上力量最强大的人类之一。

有这样的家伙，怎么能治理得好世界呢！

想到这里，李长生只觉得当初仅仅只是一刀把月长明的脑袋砍下来有些便宜那个家伙了。

当然，话是这么说。

其实她那一刀是糅合了许多东西而出来的产物，不仅仅是有之前提到的偷袭元素，还有着李长生本人对于律法认知的强化。

所以那样的一刀，现在的祂还真不一定能再次砍出来。

那是集合了天时、地利、人和而出的一击，强悍到了甚至能够斩杀圣人。而在那一刀之后，李长生自然也陷入了衰弱。

更何况月长明本人临死之前的反扑。

就算是脑袋被砍下来，那也不代表圣人就“死”了。

对于这些家伙而言，“脑袋长在脖子上”这件事其实并不一定是必须的。

至少在头颅飞出去之后，月长明本人的身体还保持着活动。

虽然因为头被甩飞不知去往哪里，月长明没办法说话，但李长生还是能够从她颤抖的身体、以及身上猛然爆发出来的光芒之中看出来。

这位月圣，现在很生气！

一般人生气都会抡起拳头来发泄自己的怒火，而圣人一旦陷入恼怒，对于其他人而言无异于一场灾难！

眼下李长生身上这些伤，正是月长明在狂怒中留下的痕迹。

不过也就仅仅只有这些而已了。

就算没了脑袋还能够活，但缺少了一部分身体的月长明还是明显地陷入了衰弱。

如果给她时间，她未必不能够复原自己的头颅。

圣人就是这样，已经超越了普通人，达到了某个堪称“怪物”的层次。像是头断了之后，只需要利用禁忌知识和污染，就能够慢慢恢复。

但李长生可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在狂轰滥炸一般的攻击之下，最终月圣只能够带着满腹的怨恨，身体轰然倒塌。

只剩下李长生一人屹立在天空之上，沐浴着月光。

这大概是其他人看到的景象。

他们亲眼看到李长生将月长明击杀，随后独自一人品尝着这份来之不易的胜利。

这代表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曾经如同支柱一般撑起这个世界的两极之一，现在只剩下无头尸骸。而新的圣人，从前一代的废墟之中站立而起。

新的时代，在此刻降临了！

所有注意到这边的人都陷入了癫狂。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们才会关注后续魔王与羽圣之间的交锋。

因为新时代必然会埋葬那些过去的记忆。

他们都在等待着一个奇迹！

而作为奇迹缔造者的本人，李长生自然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她本来就是被誉为最有可能晋升圣人的序列三，而现在她不仅仅做到了这一点，还是用其他圣人的性命来立威。

何等可怕！

所有人都抬起头，凝视着李长生的身影。

但很快，在那飘舞的黑发之下，他们却只看到了一双疲惫的眼睛。

她几乎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迅速从空中跌落而下，最后砸出一个大坑、扬起满天尘埃。

在看到这一幕之后，那些“观众”们都愣住了。

原本他们还以为李长生会发表一下自己的“感言”，毕竟这可是亲手斩杀了月圣的人。

而且在那样的气氛烘托之下，你不说点什么、对不起那些正在看着的人啊！

但李长生却没有这么做。

她并没有留下任何话语，就这么跌落之后、迅速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事实上她已经很累了。

而且她也很清楚，击杀月圣之后带来的，才是最麻烦的事情。

有一件事情她也认为月圣是对的。

那就是就算她和羽千秋做了再多烂事，再怎么当一个烂人，可她们起码还是作为了一道“关隘”。

有她们在，那些序列三就没有办法晋升成序列二。

在这样一个时代，圣人是绝无仅有的人类最强。高序列的超凡者对于低序列的碾压是绝对的，序列二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能够让序列三的很多手段无效。

所以，圣人这么强大，如果出现太多、那对于普通人而言也是一场灾难。

尤其是在确认了月长明、羽千秋两个人都是人渣之后，李长生更确认了这一点。

没有约束的力量最终只能够让那些强者变得疯狂、冷漠。

月长明和羽千秋很久之前肯定不是这样的。

在李长生小的时候，她甚至还听过这两个圣人的不少好消息。

但现在看来，这两位圣人都已经被无止境的力量和权利腐化了。

甚至连李长生自己都不确定，等她成为了圣人之后，是不是也会变成这幅鬼样子。

那么其他人就更不用说。

因此，就算月圣和羽圣两个人再怎么摆烂，至少她们把住了“世界最强”的称号。

在这样的称号之下，所有人都面对着两位圣人的威慑。不会有人敢更进一步，所以绝大部分人都还收敛着。

但现在。

威慑已经没了。

而未来，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李长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不是对的，但她确定那是当时的她唯一想要做的。

她不希望自己后悔，而且、就算是没有了威慑，下一个新出现的圣人也就未必会是那两个人一般。

不过话是这么说。

她本人对此终归还是有些迷茫。

而在迷茫之下，她踉跄着脚步、半梦半醒之间回到了那个牢牢印刻在她记忆深处的地方。

一片云雾缭绕的山谷。

这个山谷幽居在世界的边境，远处隐隐能够看到高大的雪山。终年不化的积雪让这座山峰显得异常洁白，就像是纯白的燃料，将湛蓝的天空点出一缕白色的痕迹。

而在山谷之中，隐隐能够看到一个小镇。

李长生缓缓踏足进小镇之中。

小镇很破败，大概已经很久没有人在这个地方出现过了。不少房屋都出现了倒塌的现象，满地都是长满青苔的木板。周围还有一些散乱的木质家具，风吹过之后、露出家具下面的斑驳锈迹。

这里宛如一片无人区，安静到时间都凝滞了。

走在这样一个地方，李长生却露出“回家了”一般的表情。

她对这里实在是太熟悉了。

在过去，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她曾经就在这个小镇之中度过了许多年的时光。

那个时候的小镇也和现在一样没什么人，这样的环境对于一个孩子而言多少有些渗人。所以当时的李长生不太敢深入其中，一般都会在小镇外面徘徊。

但是她的师姐敢。

她的师姐经常会带着李长生偷偷溜进小镇里面，这对于年幼的李长生来说，算是怎么都不会褪色的记忆。

只是很可惜，当时的和睦最终都变作了互相敌视。

到现在李长生都还记得两人敌视的原因。

那是在她们很小的时候，遇到的一个人。

在这座废墟一般的小镇之上，她们两个遇到了一位影响了她们日后无数的人。

那个人是……

远处，李长生突然看到一个身影似乎在朝着这边缓步而来。

在看到那个身影之后。

李长生的瞳孔微微一缩。

她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站起身，但却受限于自己身体的状况，刚刚直起的身体再次佝偻下来、靠在旁边的墙壁上。

以为疼痛，李长生的脸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但她却像是对此浑然不觉一样，只是死死盯着那个走过来的人影。

“你最终还是出现了……”

李长生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潘狄亚！”

听着她的声音。

对面的人渐渐现出了身形。

那是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孩，她有着难以想象的美丽容貌，简直是李长生过去曾经看到过最漂亮的人。她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像是“美”的化身。

这就是那个在过去引起李长生和齐正人之间对立的根源所在。

这个某天突然出现在小镇废墟之中的……

“怪物”！

李长生只能用“怪物”这样的词语去称呼潘狄亚。

因为哪怕是她到现在，都没有察觉到潘狄亚本人实力的极限。

在过去，她初次见到潘狄亚的时候就能够感觉到对方那深不见底的强大。然而到了现在，李长生本人都已经序列二了，她还是只能感觉到深不见底的强大！

所以她才会表现得这么激动。

因为她不知道对面的那个女人到底有多他妈的强！

捂着胸口，李长生死死地盯着潘狄亚，表情似乎扭曲了一瞬：“我就知道，你现在肯定会在这个地方。你小时候说过的那些话，也是时候在这里作出一个了结了！”

她的态度是如此决绝。

就像是已经将自己的一切都赌上了一样，凌厉之中带着一丝解脱。

但对面的潘狄亚却像是对此浑然不觉一样。

她只是冷静地看着李长生。

片刻之后，她缓缓开口说道：“这么看来，你已经把月亮干掉了吗？”

“很好，就和我当初想象的差不多。这样一来，计划又能够推进一部分。”

潘狄亚轻声说道：“做的不错，年轻的孩子。”

说着，她最后看了李长生一眼，就像是要把她的样子深深印进脑海中一样。

在这么一眼之后，她迅速转身。

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就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李长生本人那沸腾的情绪。

这让李长生感到难以忍受。

“等等！”李长生高声叫道，“告诉我，我的老师到底在哪里！”

闻言。

潘狄亚回过头。

她看着李长生，表情有些恍惚。

好半天之后，她突然笑出了声：“你这样的态度，突然让我有些眼熟。”

“我记得在一千年前，你的老师也曾经问过我，她的父亲在哪里。”

说着，潘狄亚叹了一口气。

“也罢，”她说道，“去你们的那座山谷里吧。”

“伱的老师陈思，现在应该还没有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