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又有什么意义?欺骗自己,欺骗别人罢了。而他自己本就是这样的人,他心里的想法本就真实存在,为什么不敢承认?好像否定了,就是以自己为耻,背叛了自己的选择和喜欢似的……
好像违背良心一样,陈述说不出口。
“陈述,你实话实说,爷爷不想听假话。”
对上爷爷泛黄却又沉稳的眼睛,陈述心中一动,答案已经从口中说了出来。
“爷爷,我是。”陈述的声音平淡地没有一点起伏,好像在审判别人的故事一样,平静又无情,“我是同性恋。”
四周一瞬间陷入死寂,而后一声痛喊打破这死寂。
“陈述!”李晓云颤抖着攒紧了衣服,心痛无比。
陈述不该承认的,至少不该在这个时候承认!
而被蒙在鼓里的陈和浩眉头一簇,眼眸中的震惊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其他人也是一样,只是一个猜测罢了,但成真的那一刻,谁都意想不到,那么优秀阳光的陈述,居然是个同性恋!
爷爷震惊地看着陈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晓云!你还包庇孩子什么?!这么大的问题你还藏着干什么?!”大姑气得上来拉扯陈述,“不行!必须把孩子送医院,这种病耽误不得!”
李晓云立即猛地拉住陈述的一只胳膊,快要崩溃,“姐!他没病!我们不去!我是他妈!我说了算!”
“晓云!你别心软!为了孩子的以后,现在不能糊涂!”大姑一边拉扯陈述,一边冲其他人喊道:“快来帮忙啊!”
一直没有反应过来的小姑和二叔他们立即过来帮忙,想强行把李晓云拉开。
“姐,这病会治好的!你要是让他这样下去,那他这一辈子都完了!咱老陈家也永远抬不起头!”
李晓云疯地一样挣扎,死死拉住陈述,而陈述另一边被他们死命拖拽,好像要把他的骨头都扯断一般。
陈述无力反抗,也无心反抗,恍惚觉得自己像个被操控的木偶,喊不出,动不了,只能麻木承受被宰割被支配的痛苦。
在这场撕扯中,陈述觉得自己好不容易长出的灵魂被撕得碎了一地,成了一地灰烬。
“住手!”
在这场闹剧中,一声竭力的嘶吼打破僵局,陈和浩一把扯开拉住陈述的众人,把他的妻儿护到身后。
陈述无意间瞥了一眼,他看见自己父亲的眼睛红了,好像一瞬间变得憔悴沧桑。
“我的儿子我来管!”陈和浩看向坐在最里面的老人,终道:“爸,我们就先回去了。等事情解决了,我们再来给您拜年。”
老人看向陈和浩,浑浊的目光颤了颤,是绝望悲痛,也是不肯退步,无声僵持中,没有等到准许,陈和浩转身带着陈述和李晓云一起往门外走。
……
第25章红灯灭了
坐上车,一路往回开。不到一个小时,匆匆来到,又要匆匆离开。
陈述坐在后面,盯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商店、街道和路人,熟悉又忽然变得陌生。
等红绿灯时,陈述透过车窗,看见坐在路边的那个流浪汉,他依然穿着那个破败的绿色军大衣,不知道谁给了他一根玉米,他正专心致志地啃着,玉米的热气从他指间慢慢升腾。
陈述忍不住想,这小镇明明不算大,但想遇到一个人也成了难事。
而这一路上,陈述始终没有等到父亲的质问。
陈述猜想,或许父亲已经不想问了,他刚刚已经亲耳听到了陈述的坦白。
回到家后,父母关了门讨论,陈述独自坐在阳台上,发着呆,默默等待开门后的审判,但门里从始至终没有传来争吵声,开了门后,父母也只是如往常一样开火做饭,喊陈述帮忙打扫卫生。
陈述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有问,该来的迟早会来,他不需要急什么。
这也是陈述第一次没有回老家过年,三个人一起待在一起过年的这段时间,很和谐温馨,但好像总透着压抑,不过是各有心事,互相伪装罢了。
看着无事发生,风平浪静,但陈述觉得,迟早会有爆发的那天。
是那个下午,陈述偶然听见父亲在打电话。
电话那头好像是爷爷。
陈述听见父亲很平静地说,“爸,我不觉得这是件丢人的事,我也不会送他去医院。”
那边好像发了很大的脾气,陈述隐约听到争吵的声音,而父亲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爸,既然你这么说,那以后我们就不回家过年了。”
过了一会儿,电话挂了,陈述听见父亲轻轻叹了口气,而后便再没有声音。
那个晚上,陈述却没有在饭桌上看见父亲,母亲说他有点事情,但没有详说。
当天晚上,陈述翻来覆去,睡不着急,总觉得不太心安。他总想起父亲白天的那个电话,他没想到父亲会站在他这边,更没想到父亲会因为他和家里决裂。
但这不是陈述想要的结果,他忽然有点后悔,他当初不该一时冲动,让父母家人为难,弄成现在这个谁也不开心的局面。陈述的心闷沉沉的,预感不好,总觉得以后的日子必然不会安稳。
实在睡不着,陈述打开手机看了一眼,三点半。
离天亮还早。
但陈述还没来得及关了手机,母亲忽然推门而进,泪流满面地扶住墙边,颤抖着喊道:“陈述!你爸出事了!”
陈述脑子一空。
而后就是奔赴医院,陷入无尽的等待,这个时候,陈述才知道,爷爷被气病了,二叔打电话让父亲回家,父亲连夜赶回去,却在路上出了车祸。
陈述握紧拳头,盯着那个抢救室亮着的红灯,恍惚看到血红一片,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很久,又好像只有一瞬。红灯忽然灭了。
陈述和母亲同时站了起来,陈述扶住母亲往前走,听见医生走过来说了句“抱歉。”
一瞬间,母亲顿时跌落在地,痛哭流涕,像个疯子一样跪在地上嘶喊。
……
守孝三日后,尸体火化入葬。
母亲一夜之间变得苍老憔悴,但在父亲的葬礼上,她井井有条,没有一丝慌乱。
老家的人也来参加了葬礼,只是总有些人窃窃私语,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向陈述。
天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掩藏再好的事情,也总会被好事的人打探清楚,然后传的到处都是。
陈述听见他们偷偷讨论,说父亲是他害死的。
爷爷生病了没有来成,但二叔姑姑他们来了,他们看向陈述的眼神,都好像在说,是你害死了你父亲!你个恶心又晦气的同性恋!
陈述跪在灵堂前,不敢抬头,也不敢看那个黑白照片。
一切事宜完成后,母亲带着陈述离开了老家。
从始至终,老家的人都没有再提过让陈述去医院的事,但陈述能感觉得出来,他们都在疏远陈述。
连同那些以前喜欢跟在陈述后面喊哥哥的小孩儿也不再靠近他,他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