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裴湘的亲笔书信,林如海出门寻访得道高人,几日之后,他带回来了紫阳道长的答复。
“紫阳道长最近准备去云游,刚出道观就遇到了林某这个故人,直说有缘分,等他老人家听完林某惶恐忧虑之事后,就给了林某这枚驱邪避灾的玲珑美玉。”
林如海说着话,就把一枚扇坠儿大小的晶莹鲜明翠玉挂在了黛玉的身上。
“紫阳道长言说,黛玉的命格有些特殊,是草木还恩之命,若想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是不应该见外姓亲人的,那癞头和尚说得确实不错。”
这话唬得贾敏就要垂泪,裴湘连忙安慰道:“夫人莫急,观林大人神色平和,并无离去前的那种忧虑焦急,想必事情必有转机。”
贾敏一边抚摸着女儿细软乌黑的头发,一边殷切地望着林如海,盼望着这命格之说尚有破解之法。
林如海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我再三恳求,言说不想让女儿孤孤单单一生,求问可有破解之法。紫阳道长经不过我缠磨,又怜我林家子嗣单薄,便仔细瞧了瞧我的面相。
他老人家看过我的面相后,又问了夫人和黛玉的生辰字,之后便是掐指演算。
道长尽心推演之后,直说我府最近住进了贵人,改了林某原本不甚长寿的命格。他又说,既然父亲的命格已经改了,那女儿的命格自然也会更改。
我再细问,他老人家就让我把这刻了符的美玉带回来,给黛玉随身携带,并叮嘱我们夫妻二人做好三件事,便可保这孩子一生无忧了。”
贾敏急急问道:“哪三件事?”
“第一件事,在出嫁前不许见外姓亲人,务必要按照那癞头和尚所说的做。
第二件事,玉儿以后定亲的人家,不能和玉儿有亲缘血脉上的联系,否则的话,玉儿就是泪尽而亡的下场。
最后一件事,就是让我夫妇二人经常带着两个孩子出门做些善事,修桥修路,施粥施药,扶贫济弱,为自己和儿孙多积攒一些善因福德。”
听完这三个条件,贾敏眉目间的忧愁惶恐顿时消散了许多,她连声说道:
“这好办,这好办,就是让我日日吃斋念佛都行,只要两个孩儿安稳,这三个条件算什么,再来三十个都行。无量天尊,多谢紫阳道长指点。”
贾敏表达完兴奋之情,也没有忽视丈夫所说的府住进贵人的话,她亲亲热热地拉起裴湘的手,一个劲儿地道谢。
裴湘原本在旁听林如海说话,听他提及“偶遇”紫阳道长的经过时,心还偷笑来着。她想着,这“缘分”一词是真妙啊,说有就有,说无就无,全凭出家人的一张嘴。
可她万万没想到,那位紫阳道人不仅善于经营自己的名声,还顺便照拂了一下她,这算是意外之喜?
——不管是不是意外之喜,有一件事大概可以确定了,那就是那位端王的未来应该是贵不可言的。
——再有就是,这林家的未来,大概也是受到新帝重用的。林大人是绝对的肱股之臣而不是小兵小将,所以才能得到紫阳道人的优待?
裴湘凭借着紫阳道人的态度,隐隐确定了两件事。一是端王很可能是下一任皇帝,二是,林如海非常有可能已经快刀斩乱麻,彻底投效了端王。
她知道自己的推测有些偏颇绝对,毕竟,只凭着紫阳道长不太寻常的态度就预测未来的帝位更迭,预测林家的立场变更,实在有些武断狭隘。
但是,她如今居住在林府,虽然享受着锦衣玉食,但所知所得也被限制在一定的范围内,并没有能力和机会获取更加全面的信息,进一步证实自己的推论。
——算了,我姑且先按照目前的推断做事,在能够得到更加明确透亮的情报前,也只能暂且相信自己的直觉和经验了。
——还有就是,紫阳道长能把黛玉之事说得这样准确,是不是对于这些方外之人来说,警幻仙子的种种安排并不隐秘,也无多少权威可言?
——另外,这赠送美玉的举动也挺有意思的,我怎么忽而觉得紫阳道长有些促狭?他这是在和贾府的那个通灵宝玉叫板呢?
——紫阳道长的这个做法,算不算破坏了红楼梦离恨天警幻仙子的安排筹谋?他不怕引来报复?
——目前来看,他确实不怕。那么,他不怕的原因是什么?是警幻仙子的实力问题?还是林家的命运线发生了彻底的更改,让紫阳道长可以理所当然地趁势而为?
——紫阳道长和静念和尚对付一个画皮鬼尚且需要再三斟酌,如果他们没有故意隐藏实力的话,就说明,他们的法力修为……是要逊色于警幻仙子的。
——但是,他仍然出手帮了林家,这是不是又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端王是潜龙无疑,林家已经彻底站队?
裴湘一边应付着贾敏的热情感谢之言,一边分出心思探究改命之事背后的因果真相,企图能从抓到有利于改变自身处境的隐藏机会。
这时,林如海突然“哎呀”一声,连忙从怀掏出一封信函来:
“看我,险些误了紫阳道长的托付,裴姑娘,这是紫阳道长给你的回信。”
裴湘立刻收拢起发散的思维,一脸欣喜地接过书信,当着林如海和贾敏的面拆开了紫阳道长的回函。
她飞快地扫过前面的客气寒暄之词,迅速找到了最关心的答复内容。
这紫阳道长也是狡猾精明之人,他在信只字未提裴湘和白狐之事,也不说她和皇族之间的牵扯是否应该了断。而是以对待同好小友的口吻,给裴湘介绍了一番他年轻时求道寻仙的经历。
他说了几个地名和道君尊号,讲了一些求道拜师时遇到的奇闻异志杂谈。看似在闲聊过去的经历,其实,他就是在变相告知裴湘,应该在何处用何种方式叩开仙家之门,学得真正的玄奥之法。
然后,在信件的末尾,紫阳道长连连感叹,说是仙缘难遇,仙法难求,并不是人人都有那样的资质和机遇的。
许多人羡慕方外之人逍遥自在的生活,耗尽半生精力遍访名川大山,探索幽林秘谷,最后也是无功而返,凭白蹉跎了岁月。
所以,万事还是讲究缘分二字。
裴湘读出了紫阳道长避嫌的“小心机”,却还是十分感谢他愿意指出明路。
因而,她也不说紫阳道长在信具体讲了什么,只是一边折起信件一边告诉林氏夫妇,紫阳道长之所以说林府入住了“贵人”,其实不是指她裴湘本人,而是说,林大人最近做出了一些选择,才让未来的事情发生了转机。
裴湘的转述听起来模棱两可,却很符合僧道们的说话风格,林如海并未产生怀疑。他微微一琢磨,就觉得紫阳道长所说的林家贵人,其实是站在裴湘身后的端王明钊。他想到自己最近做出的暗抉择,心便更加清明。
——果然是看透世情并神机妙算的老神仙!紫阳道长今日的援手指点之恩,林家必然铭记在心,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回报紫阳道长。
裴湘看出林氏夫妇还有私房话要讲,就起身告辞,带着丫鬟们离开了正院。
等到她返回住处后,立刻默默记下了紫阳道长在信透露的信息,而后,她便把信函销毁了。
这晚,裴湘熟睡之后,她忽然听到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她只觉得一阵悠悠荡荡恍恍惚惚之后,就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地界空旷无人,风光景致却端丽宜人。绿树浅溪,朱栏白石,落英缤纷,芷兰袅娜,让人见之忘俗,流连忘返。因一时之间看痴了景色,她竟生出想要长长久久留在此地的念想。
裴湘正欣赏沉迷四周的景色,忽然听到一阵环珮叮咚,紧接着,一阵馥郁甜香袭来,她抬头望去,只见一位丽人蹁跹而来。
“裴湘,你在凡尘情缘已尽,为何迟迟不归?痴儿,春梦易散,良人难得,这人间的风流冤孽,你还参不透吗?”
裴湘在睡梦被召唤到此地,初时还有些迷迷糊糊,此时见到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美貌女人,听得她这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反而脑迷茫散尽,从恍惚挣脱出来。
——我可没沉迷过什么风流孽缘,也不是那痴情怨女,何来“参不透”?何来“迟迟不归”?
想到这里,她的心思更加清明,也多了七分警惕。裴湘暗自思忖,自己应该是就寝了,如何就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这位姐姐是?”
对面那美貌女人看到裴湘没有顺着她的话应答,反而神色清明,便娥眉轻蹙,语气微冷。
“痴儿,吾乃警幻仙姑,这里是仙家之地,有你的机缘,你跟我来吧,莫要迟疑。”
听到警幻仙姑的名头,裴湘心一惊,这名头可太熟悉了,白日里自己还琢磨过她呢,怎么晚上就找来了?
——还要我跟她走?这不是贾宝玉的待遇吗?
裴湘身形不动,只是柔声询问道:“仙姑入梦,是要带小女子去哪里?”
“自然是离恨天灌愁海内。裴湘,你在凡间情缘已尽,该参悟了那痴男怨女之缠绵离愁、聚散相思。如今,你的魂魄也是时候脱离那肉·体凡胎,入我这放春山缱香洞太虚幻境听候差遣了。时辰不早,勿要迟疑,走吧。”
随着警幻仙姑话音落下,裴湘只觉得自己腰间生出一股拉力,就要把自己牵引到警幻仙姑的近前,双脚也不自觉地迈开,想要跟着警幻仙姑离开。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裴湘心凛然,她猛地咬紧牙关,让自动抬起的双脚左右互绊,再借着腰间的拉力,“哎呦”一声就摔倒在了地上。
那飘飘欲仙的警幻仙姑惊讶回头,似乎完全没有料到,在这美轮美奂的离恨天附近,还有女子魂魄会走路摔跤的。
裴湘为了抵抗警幻仙姑的牵引法术,这一跤摔得委实不轻,但她此时顾不上查看自己有没有受伤,而是趁着警幻仙姑惊愣之际,赶紧抱住了附近的一颗大树。
——去太虚幻境听候差遣?这可真是做梦呢。
“那个仙姑啊,我凡心火热,恋慕各色美男子,尚且悟不透什么风流孽缘呢。我就愿意在烟火人间里待着,在富贵繁华窝里混沌度日。
所以,你那个放春山缱香洞太虚幻境实在不适合我这样的庸俗浅薄之人,仙姑,你另请高明呗,我就不去你那里听候差遣了。”
看到裴湘不顾象形地抱着大树,又听她直截了当地拒绝跟自己离开,警幻仙姑面露不渝,眼神凌厉:
“痴儿,既然胆敢坏了神瑛侍者和绛珠仙草的缘分,我就不能放你在凡间继续胡闹!太虚幻境的夜怨司已经给你预留了位置,今日,你必须归位历劫,由不得你自己选择。”
裴湘目光微闪,她见这警幻仙姑摘下了清冷高贵的仙女儿面具,露出了真实狰狞态度,顿时故意冷笑几声。
她抱着树干蹲坐在地上,姿态狼狈无赖,但看向警幻仙姑的眼神却带着怜悯和轻蔑,十分招人恨。
“你这又是虚又是幻的,还只能趁着我陷在睡梦的时候找来。呵,说什么情缘散尽,顿悟情愁,归位历劫,由不得我选择?我看未必!
要我说,你行事鬼祟,言辞闪烁,肯定是隐瞒了重要的事情。哈,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受到种种限制,不能随意拘捕凡人的魂魄?这是诓骗我给你做不要钱的劳力吧?”
裴湘一边用高高在上的轻蔑神情刺激警幻仙姑,一边偷偷检查手树干的触感,渐渐的,她的眼神越来越明亮坚定。
——说了这么多讽刺的话,她既没有拂袖而去也没有直接动手?
——警幻仙姑刚刚强调什么来着?痴男怨女?风流情孽?
——还有,我现在抱着的这树干……发生了变化!
裴湘一开始抱住这树干的时候,只觉得这大树虚虚实实,仿佛马上就要消失。但当她坚定地拒绝了警幻仙姑的招揽后,这大树带给她的触感就变得凝实了许多。
而此时此刻,裴湘让自己尽量想着人世间的各种肆意畅快、豪情万丈,想着家国天下,想着浪遏飞舟的少年激昂。
当她完全屏蔽了个人的小情小爱,开始回忆上辈子听过看过的战争往事的时候,只觉得怀的大树不仅变得更加粗壮稳固了,连那加附在她身上的拉力也忽然消失了。
——果然,在这渲染情海孽天的地方,就应该给她播放《义勇军进行曲》!
试验出了结果,裴湘咧嘴一笑,她在警幻仙姑难看的脸色,索性放开了树干,轻轻拍着裙摆站立起来。
“警幻?警惕什么?幻想什么?不过是司掌了几个痴男怨女的风情月债,就能任意拘捕人世间的女子魂魄为你所用了?
我看不见得吧,若是我不痴情,不愁怨,不自怨自艾,不缠绵相思,你如何掌控我?如何差遣我?”
这话直接命了警幻仙姑的弱点,令她暗恨,特别是对上裴湘高高在上的笃定眼神,饶是警幻自负得道超脱多年,也感到了一种被蝼蚁蔑视的羞辱。
“痴儿,不仅误解我的好意,还如此狂傲,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你可知,你如今得那端王喜爱,不过也是短暂恩爱,犹如朝露春花,不过转瞬即逝。
等到你们返回端王府,那里多得是妍丽温柔女子,且都出身不凡,性情机敏,才华不俗,岂是你能争夺的?
痴儿,莫要继续执迷不悟,此时恩爱越浓,将来便倍感凄凉,如同飞花落水,彩云易散。
我好心好意点化于你,令你免受那孽海情天之苦,有幸寄身于离恨天太虚幻境内。你却不仅不感恩拜服,反而在此大放厥词,咄咄逼人,真是愚钝不堪,完全就是个浑浊俗物!”
裴湘懒得听这警幻诡辩,若论言辞忽悠打机锋,这位仙姑的能力还真不被裴湘看在眼里,她所忧虑的,是这个女人仗着修为强行逼迫她。
——可是,我这样激怒她,她既没有把我的魂魄强行掳走,也不曾对我施加什么惩罚,反而在这里和我啰里啰嗦地废话。
——这是不是说明,我刚刚试探她的那番话其实是对的?
——这梦幻虚假之地,去留往来,确实和魂魄的自身意愿有莫大的关系?
裴湘意识到这点后,立刻就聚精会神地试验起来。
她放轻呼吸,让自己集注意力,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里是幻境,幻境便是一切都有可能的地方,魔障可以丛生,欲望必然无限,我所思所想必然成真。
——我若煌煌巍峨,自然鬼神慑服,我若铮铮不屈,自然魂魄稳固。
就在裴湘努力自救的时候,警幻则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说话。
她细致而生动地描述着裴湘进入端王府之后的凄惨未来,柔和的嗓音里添加了道术仙法,能让听者有亲临其境之感,但凡裴湘心有些微的漏洞软弱,此时就已经被她迷惑了。
然而,裴湘的心智本来就异常坚定,又有着穿越前的记忆和见识,并不是那么容易被蛊惑的。
她并不像时下大多女儿家那样,把未来的婚姻生活看得十分重要、把夫君良人看成一生依靠。
若是感情不顺,所嫁非人,就意味着一生薄命凄凉,因而会生出一腔郁结幽怨,甚至缠绵肺腑不得释放,进而就成了情鬼痴魂,从此被警幻仙姑所掌控。
警幻说着说着,忽然发现裴湘的身影开始变得淡薄飘忽,脸色顿时一变。因为她知道,这样的变化意味着,裴湘非但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反而找到了脱离这幻境的办法,马上就要彻底脱离她的掌控了。
“裴湘,你如此不受教,该给你一些教训的。”
警幻声音冷凝,语气森寒,一扬手,袖飞出长长的绸练,就要强行裹住裴湘,阻止她自行脱离梦境虚幻之所在。
裴湘既然发现了幻境的特点和警幻受到的限制,焉能不做准备?她在尝试着离开的同时,飞速思考着印象最深刻的厌恶之物,方便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几乎不用多想,裴湘心里立刻有了决断。
她模仿着画皮鬼的特性,想象着自己的身上是披着一层画皮的,自身的魂魄才是真正的内核,当画皮被揪住的时候,魂魄便能得到解脱,回到真正的皮囊身体去。
她幻想得十分认真,之前和画皮鬼朝夕相处的画面给了她莫大的帮助,使得她几乎骗过了自己。
于是,当警幻的绸练席卷而来的时候,裴湘非但没有躲开,反而冲着她露出一个画皮鬼式的阴冷笑容,而后,她的魂魄便顺利地脱离了梦幻之境。
与此同时,警幻仙姑收回绸练,惊愕地发现被她拴住的根本不是裴湘的魂魄,而是一坨软踏踏的人皮一样的东西。
并且,伴随着裴湘的魂魄气息彻底消失,这张人皮也跟着爆裂开来,瞬间变成了一滩散发着浓重腥臭味道的黑水,猝不及防地淋在了警幻的身上。
绵绵不绝的腥臭之味弥漫在警幻仙子的身上,和裴湘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深刻而持久。
警幻多少年没有受到过这样的欺辱戏弄了,她气得厉害,甚至不顾修为折损和因果循环,打算直接离开太虚幻境并下凡去捕捉裴湘。
但是,就在她狰狞着想要报仇的时候,这方虚幻的天地猛然颤抖起来。刚刚的绿树清溪,百花彩蝶全都慢慢消失了,不见鸟语花香梦幻仙境,唯留一片灰色寂静空间。
幻境的巨大变化让警幻一惊,她顾不得去找裴湘的麻烦,反而惊疑不定地四下张望,双手摆出了应战的戒备招式。
“好一个警幻仙姑,如此欺辱我狐族小辈,呵,你以为躲在这离恨天的太虚幻境里,我就对你无可奈何吗?”
就在警幻戒备的时候,一道慵懒低哑的声音从幻境的上方悠悠传来。
话音未落,警幻就感到身上泛起被烈火灼烧的剧痛,她急忙掐诀念咒,试图熄灭身上的银色狐火。
可惜,她在制造幻境方面颇有心得,但在战斗方面,还是欠缺了不少。一般情况下的同等级斗法尚且勉强应付,更可况是面对狐族的七尾少君。
不一会儿,警幻就疼得浑身战栗,她再也保持不住优雅飘然的仙子形象,开始在地上打滚,不惜耗尽法力牵引那灌愁海里的水,想要熄灭这霸道无情的狐火。
就在警幻自顾不暇的时候,幻境的上方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深邃的黑暗之下,身着红纹白衣的艳绝雍容男子脚踏流光而来。
随着这道修长身影的出现,警幻布下的幻境完全破裂,她本人更是被狐火烧得气若游丝,唯有靠源源不绝的灌愁海水续命。
“警幻,你骗得我族的小辈两尾齐断,内丹破碎,不得不犹如凡人一般挣扎求生,如今,你还要拘捕她的魂魄吗?
不如,你也来尝尝这断尾之痛,碎丹之苦?然后,我再把你这情鬼捉起来,日日锁在我们白狐一族的圣山上煅烧,怎么样?”
警幻惨然呼痛,她此时已经认出来人是谁。
想到自己对那小狐妖的种种算计已然暴露,心顿时骇然不已。
惧怕的同时,她更恨那裴湘不肯乖乖就范,十几年前逃出她的陷阱,躲藏在人间不露面,今日又拒绝跟她回太虚幻境,让这狐族少君发现了她的谋算。
“少君,你、你不能捉我,我、我已经被授予仙职,掌人间风月情债,司尘世男女痴怨。在这里、在这离恨天之上建立太虚幻境一处,了结一干风流儿女孽缘。
我、我招那裴湘魂魄前、前来,也是按规矩行事,她破坏了绛珠仙草的还泪报恩之行,自然该受到我的差遣,弥补过失。”
白锦冷笑,他随手点了点,就见那减缓警幻浑身灼痛感的灌愁海水被凌空截留住,警幻身上的狐火大盛,再次让她哀嚎起来。
“哦,你有仙职?可是,让你司掌人间风月,可没让你故意制造凄凉幽怨、薄命苦情。
警幻,你为了提升修为,恨不得全天下都是痴男怨女,多少钟灵毓秀的女儿家被你毁了一生。不过,那是人间的事,我懒得管,天道轮回,自有你承担因果报应的时候。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把主意打到我狐族小辈的头上。
那裴湘初初进入人间的时候,你就派手下引她陷入一段苦恋,并诱使她耗尽修为拯救所谓的‘良人’,害得她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听到白锦翻旧账,警幻仍然嘴硬:
“你狐族小辈贪恋人间繁华热闹,陷入情爱不能解脱,从始至终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少君把她的情劫算在我的头上,岂不是胡乱定罪?”
“呵,那笔账咱们先不忙着算,咱们只算今天这笔账。你擅自召唤裴湘的魂魄,不顾她的意愿想要强行束缚她,怎么算?
别和说她破坏了什么情债因果,你离恨天的因果也叫因果?呵,不知道多少修行之人笑话你呢。
我告诉你,警幻,裴湘破坏了就是破坏了,没有什么需要补偿代替的,你的计划被打乱了,那是你安排不周,活该被破坏,明白吗?”
白锦说完这话,指尖的银色狐火化作长鞭,直接抽上警幻的魂魄,他抽了七鞭,眼见着警幻的情鬼之躯即将破散,才慢悠悠停下手来。
“警幻,之前的旧账,等裴湘恢复了记忆之后,咱们再慢慢算。今日的拘捕魂魄之仇,我这份么,算是发泄了一二,裴湘那边的,我依旧会记着的,咱们往后慢慢来。
你放心,即便我族小辈恢复不了记忆,真的像凡人那样度过一生,我也会帮她把这份仇恨记得的,早晚,你得在我狐族的圣山上尝一尝地狱之苦。”
警幻只觉得眼前一黑。
她以前隐隐听说过,狐族少君喜怒不定,向来睚眦必报,任性霸道的威名响彻四海荒,但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不知从何时起,白锦少君就开始修身养性起来,一直窝在狐族圣地闭关修炼,几乎不再露面。不曾想,她只是算计了一只小狐狸,就把这种人物招惹了出来。
她想到白锦的种种传闻,顿时觉得嘴里苦涩不已。
白锦教训完警幻,确定这情鬼暂时没有能力继续算计裴湘了,便施施然地收起狐火长鞭。
他淡淡地瞥了一眼在地上痛苦翻滚的警幻,正要再多警告她两句,忽然感受到裴湘那边的动静。小狐妖已经清醒过来了,此时正在摇晃着枕边的阿白,似乎想和他讲话。
白锦不再耽搁时间,身影瞬间消散,直接离开了这方虚幻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新,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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