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兰登上校需要去邦德街的威利特尔兄弟商店取之前定制的玛瑙石袖扣,达什伍德太太也需要去这家商店置换一些旧首饰,于是,一行人抵达邦德街后,暂时没有分开,而是一起走进了同一家窗明几净的店铺。
埃丽诺陪着达什伍德太太和店铺老板商谈首饰置换的价码,裴湘则带着玛格丽特挑选最新款的精巧首饰。
她想给小妹妹买一对珍珠耳环,但是玛格丽特更喜欢一枚粉水晶戒指,姐妹俩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应该买哪样,没注意到店铺大门再次开启,又走进来了一名男性顾客。
“哦,德维尔先生,真高兴能再次见到你。”
正在和达什伍德太太讨价还价的老板威利特尔抬头看见新进来的顾客,立刻笑容满面地从柜台后面迎了出来。
奥德里奇朝着威利特尔点了点头,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裴湘的身上。随即,他的凝望视线迅速转移,并不着痕迹地敛去了眼底的微澜。
黑发上校首先朝着达什伍德太太致意问好,然后又和埃丽诺简单寒暄了几句,这之后,他才重新看向裴湘,不冷不热地打了声招呼。
裴湘昨晚才和这人玩了半个晚上的纸牌,没想到今天又在邦德街巧遇了,不得不笑容甜美地表达了一番朋友重逢的惊讶与喜悦。
“德维尔上校,能在街上偶遇你真是太好了,”达什伍德太太兴高采烈地说道,“我们母女四人已经搬到伦敦城里常住了,新家就在康迪特街。如果你和西塞尔先生有空,请一定要来坐一坐,吃一顿便饭。之前在诺兰庄园的时候,承蒙你和西塞尔先生关照帮助,我们一直感激在心。”
裴湘知道奥德里奇的贵族身份和冷淡性格,此时听到达什伍德太太向他发出邀请,心想对方肯定要推脱拒绝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奥德里奇并没有表现出犹豫和冷漠。
他礼数周到地客气了几句后,表示他一定会把达什伍德太太的邀请转告给莱斯特·西塞尔,并且尽快登门拜访。
这时,布兰登上校从隔壁的贵宾室内出来,正好看到奥德里奇,他十分诧异地出声道:
“德维尔先生,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布兰登先生,许久未见了。”奥德里奇矜持地点了点头。
这两人都是陆军军官,在工作方面有过几次合作,所以认识彼此。
布兰登上校把手的盒子交给身旁的侍者,快步走到奥德里奇身前,神色郑重地摘下帽子行礼:
“德维尔先生,上次分别前,我一直没有来得及说,谢谢你帮了我和我的战友。这份难得的援手之情,我们一直记在心里,往后必当竭力报答。”
奥德里奇背着手后退半步,淡声道:
“布兰登先生不必如此,我们是战友同侪,一起为英格兰效力,有些事情是责任也是义务。”
布兰登上校知晓奥德里奇的脾气,况且,此处也不适合过多谈论军队里发生过的事情,便不再继续提及过去,而是换了个话题问道:
“德维尔先生,达什伍德太太,二位认识?抱歉,我刚刚打断了二位的谈话。”
达什伍德太太笑呵呵地答道:
“布兰登上校,在苏塞克斯郡的时候,我们和德维尔上校就认识了,并且相处得非常愉快。刚刚,我正在邀请他和另一位西塞尔先生到我家去做客,没想到布兰登上校是我们共同的朋友,这真是太好了。等到我们达什伍德府上宴请宾客的那一日,也请布兰登上校务必赏光。”
布兰登上校诚恳地感谢了达什伍德太太的邀请,与此同时,去达什伍德家做客赴宴的这个念头一从心底冒出来,他便下意识地望了一眼不远处的裴湘。
奥德里奇微微皱眉。
裴湘从容浅笑,领着玛格丽特走到母亲和姐姐的身边,向奥德里奇询问起了另一位朋友莱斯特的近况来。
“他很好,他见到了帕丁顿先生本人,又邀请对方去了一家绅士俱乐部消遣,两人目前颇受瞩目。”
“哦,我在报纸上看到过相关的报道,帕丁顿先生非常受欢迎,”裴湘弯了弯眉眼,自豪的语气里夹着一丝遗憾,“可惜,我们母女一直没有机会向帕丁顿先生当面致谢。”
达什伍德太太附和道:“是的,帕丁顿先生写信来说,他白天要忙于创作,从不出门。晚上又不方便去拜访别人家,使得我们硬生生错过了彼此见面的机会。不过,我们十分体谅帕丁顿先生的难处,像他那样有天赋有才华的艺术家,肯定要有自己的社交习惯的。”
裴湘面露欣然,显然非常赞同达什伍德太太的说法。
达什伍德太太注意到布兰登上校面露疑惑,便立刻说起了布朗·帕丁顿的美好品格和对她们母女四人的慷慨大方。
她连连赞扬对方寄来的每一封信,说里面的每句话都是那么的热忱真挚,每一个词汇都是那么的亲切周到。
奥德里奇安静地听了一会儿达什伍德太太的赞美之词,再联想到他昨晚接触到的布朗·帕丁顿本人,忽然心生疑惑。
——如果帕丁顿和玛丽安之间存在秘密婚约的话,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坚持保守秘密呢?
经过在诺兰庄园里做客的日子,奥德里奇自认为已经十分了解达什伍德太太的性格。
这位母亲绝对不是对嫌贫爱富之人,也没有特别强烈的门第之见,她甚至比年轻的女儿们还要感性浪漫许多,绝对不是那种强硬干涉孩子姻缘的固执家长。
——只要她的女儿真心喜爱对方,达什伍德太太就不会阻挠恋情的发展。
——所以,公开婚约的障碍不在女方这边,而是应该从男方那里找原因。
——可是,帕丁顿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奥德里奇想起那个被揭穿了的爱德华·费拉斯,心哂笑,他当然不会怀疑玛丽安和帕丁顿面临着相似的困境。
抛开他个人心底的那一点涟漪和不甘,公平来说,玛丽安小姐和帕丁顿先生都是聪明冷静之人,他们不会在重要的人生大事方面犯糊涂。所以,这里面必然存在着更加深层次的原因。
思考到这里,奥德里奇就告诫自己不要再多探究些什么了,毕竟那是一对秘密情侣间的隐私。他一个旁观者,无需刨根问底。
——假如探索出了真相,难道我会出手帮忙吗?
就在众人谈话的时候,詹宁斯太太从来楼上下来了。
她一边笑着叮嘱侍者认真记好她的订单要求,一边寻找今天的同伴,于是,詹宁斯太太很快就注意到了陌生英俊的奥德里奇。
以及……奥德里奇落在裴湘身上的一触即离的复杂目光。
对于男女感情之事异常敏锐,甚至偶尔会无生有的詹宁斯太太双眼一亮,她觉得自己发现了新大陆,当年的哥伦布也不如她此刻兴奋。
矮胖的老夫人以不符合她年龄和身材的速度冲下了楼梯,嚷嚷着请达什伍德太太给她介绍一下这位仪表堂堂的年轻人。
得知了奥德里奇的姓氏和军衔后,常年生活在伦敦的詹宁斯太太马上就意识到,这位可不是一名普通的富家子弟,而是德维尔伯爵的继承人。
——这是一位真正的出身高贵、前途远大的贵族子弟。
这下,老太太做媒撮合的心思反而淡了下来,她活得算是通透,自然明白,有时候最好的不一定是最合适的。
几人又说了几句话后,就散开了,毕竟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办。
等到裴湘和玛格丽特买好了新首饰,达什伍德太太也和店家谈好了旧首饰置换条件后,众人就离开了威利特尔兄弟商店,朝着其它店铺走去。
裁缝铺、帽子店、鞋店、香水行、具店和杂货铺……一家挨着一家,里面的商品琳琅满目,风格多种多样,让人流连忘返。
逛街的女人们全都兴致勃勃,就连缺少睡眠的裴湘也重新打起精神,享受起购物花钱的乐趣来。
这一行人有两位适龄待嫁的貌美小姐,出手也不小气,很快就引起了某位有心人的关注。
这人是一位俊俏讨喜的青年人,就住在邦德街上。
他为了在未来拥有更体面安逸的生活条件,一直在留意伦敦城内富有的未婚小姐,此时见到两张清新可人的新面孔,自然要和熟人打听一番。
很快,他就从詹宁斯太太经常光顾的店里打听到了具体消息,知道了达什伍德母女四人的大体经济情况。
“一万英镑……”青年人威洛比重复了一遍。
他的老相好——裁缝店的女主人艾玛,一边摆弄着威洛比送给她的鲜花和手链,一边倒豆子似的说出了她从詹宁斯太太那里听来的卦。
“对,每位达什伍德小姐结婚时,都能得到至少一万英镑的嫁妆。而且,他们母亲还有丰厚的年金,我相信那样一位寡妇,无论怎么花销,只要她活得够久,总会给女儿们留下一笔不小的财富的。”
威洛比笑嘻嘻地亲了亲艾玛的侧脸,奉承道:
“你总是这么善解人意,谢谢你的消息,我的宝贝儿。”
艾玛吃吃一笑,媚眼如丝地望着英俊的情人,一双软绵绵的手轻轻搭在了男人的胸膛上。
威洛比却没有继续调情的兴致,他轻咳一声,继续问道:
“那个,嗯,看上去更加活泼迷人的姑娘,是二小姐吗?她有恋人吗?”
“应该没有,不过,那位布兰登上校似乎很喜欢她。我给詹宁斯太太推荐布料的时候,好几次注意到他在凝望那位玛丽安小姐。”
“玛丽安么……”风度翩翩的青年噙着笑,温柔地念着一个陌生女子的名字。
艾玛有些嫉妒地撇了撇嘴,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是希望威洛比能够成功迎娶一位特别富有的小姐的。那样的话,威洛比的手头就会更加宽裕,她得到的礼物也会更加昂贵。
暂且不提威洛比对达什伍德一家的关注,只说从邦德街购物归来的两日后,达什伍德母女就接待了两位尊贵的访客——西塞尔先生和德维尔上校。
莱斯特·西塞尔一如既往地风趣开朗,亲切友善。
他先是称赞了好几句客厅墙上埃丽诺的绘画作品,接着又真诚地怀念了一番玛丽安小姐的琴音和歌喉,最后,他还十分有耐心地回答了玛格丽特天马行空的问题。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讨好了三位达什伍德小姐。
而他的朋友奥德里奇依旧沉默寡言,不是必要开口的情况绝对不多说一句话。
但是很奇怪的是,这位德维尔上校如此怠于社交辞令,冷淡人情往来,却不会给人孤僻或者傲慢的感觉。大家只觉得这人天性如此,是一位安静沉稳的可靠朋友。
对于这样的客人,主人家就只能竭尽全力给他推荐各种水果和点心,用吃吃喝喝这种事调节气氛。
客人们坐了一会儿后,有仆人通报说约翰爵士到了。于是,莱斯特和奥德里奇就认识了达什伍德太太的亲戚约翰·米德尔顿。
这位好客乐天的先生一登场,就和莱斯特热热闹闹地聊了起来。没多大的功夫,约翰爵士就帮着达什伍德太太张罗起了宴请客人的事情,并和莱斯特约好了秋天去巴顿庄园打猎的行程。
这次拜访之后,达什伍德母女四人在伦敦城里就多了两位能偶尔来往的熟人。
更确切一点来说,莱斯特·西塞尔出现的次数比较多,而奥德里奇·德维尔并不会经常出现,有时候还会突然离开伦敦一段时间,看上去十分的忙碌。
这期间,达什伍德太太已经得知了奥德里奇是德维尔伯爵的继承人这件事。并且,她还接受了他的邀请,带着年长的女儿参加了一次伯爵府的舞会。当然,约翰爵士夫妇和布兰登上校也同样收到了邀请。
这件事不知怎么就传到了诺兰庄园那边,让约翰·达什伍德夫妇又嫉妒又惊讶。
他们开始频频写信给达什伍德太太,询问她参加伯爵府舞会的种种细节。最重要的是,如花似玉的妹妹是否得到了哪位贵人的器重赏识,是否有望结下一门极其体面的婚事。
范妮还试图“委婉”指导裴湘和埃丽诺如何暗送秋波和调情讨好……
对此,裴湘每次都把诺兰庄园的信件当成一个乐子。她晚上和外面那些人周旋累了,就琢磨一下诺兰庄园里那对夫妇的荒唐言行,心情莫名就会轻松不少。
比起名利场上真正的尔虞我诈和杀人不见血,那些咋咋呼呼的自私刻薄反而被蒙上了一层柔和的细纱,显得不是那么特别可恨了。
当裴湘揍翻了几名孔武大汉,并审问出幕后指使者姓名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不能只关注上流社会的名利场了。那些藏在角落暗影的势力,也是时候接触一二了。
——最起码,我得有自己的情报来源和及时示警的人脉关系。
——就像这次,一名西班牙商人都能联系本地的帮会找我麻烦,而我事先却没有听到任何风声,这就是一个教训。
——归根到底,还是“布朗·帕丁顿”的背景势力过于单薄,被认为是软柿子。
要不然,当初她和莱斯特、奥德里奇三人合伙布局,怎么那名西班牙商人就只找她一人的麻烦呢?
其实,裴湘自己也清楚,要不是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术和易容术,她是绝对不会让“布朗·帕丁顿”这个身份直接出面得罪人的。
她当时敢在巴特莱纸牌俱乐部里搅局,也是知道自己有所依仗。
——可是,这样的小麻烦多了也挺讨厌的,必须得做出具有震慑力的反击!
于是,在奥德里奇·德维尔离开伦敦的两个月里,裴湘通过那名西班牙商人雇佣来的打手,成功联络上了某片街区的老大。
成功报复完西班牙商人后,她开始和几位长袖善舞的“夫人”们频繁接触,甚至还传出了一些影影绰绰的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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