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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个给她敬供香烛的倒霉玩意最好这辈子都别被她逮到,不然她非让他们把那些该死的香烛一应吞回肚子里去。
易砚之满面阴郁,提着小包袱下楼那会,她周身的怨念早已凝实得宛如实质,就连客栈里平日懒散成性的小白狗见了她,都夹上尾巴麻利溜了,唯恐自己一个爪慢,便要挨上两脚。
奈何它这般的识趣并没多少用处,易砚之路过门口时照样顺腿掀翻了它的狗盆。
好在这会尚不到开饭时间,那盆中本就是空的,不然今日的镇中势必要多出条伤心的小狗,街上也要多一只伤心的狗盆。
踹完了狗盆,易砚之拖着那满身怨气,魂一样飘去了镇中广场、预备登舟。
玄灵界登云仙舟上的船票,依照舟中房间类型,被划分成了三个等级:甲级是各项陈设一应俱全的顶级客房;乙级是单人单间的普通小屋;丙级则是四人一间的大通铺。
易砚之掂量了下怀中剩余的银两,又偷摸抬眼打量了番周围候舟人的衣着面相,果断掏钱买了张乙级船票,并静静将自己塞进了个不起眼的角落。
——甲级太贵,丙级四人一间又不够稳妥,综合考量之下,还是乙级客房相对最为安全,反正这花的也不是她的钱,没钱了她就传信跟毕老太监要!
——她是魔宗的“细作”,魔宗合该管她的吃穿用度!
幼童理直气壮,继而随着众人快步登上了仙舟。
上船后她找见自己的房间,仔细检查过一番,便利落锁门睡了个昏天黑地,待到她蒙叨叨地一觉睡醒,窗外竟已然是夜幕初垂。
……啧。
这怎么感觉醒了之后,比之前更生气了。
易砚之晃了晃脑袋,眯着眼睛飞速扫了眼系统页面,大黄趁她睡着的空档又偷偷给她报了两顿丧,至此她拢共得到了九个“诚挚感谢”和四个“贴心香烛”,喜提47点功德点。
关键这47点功德点,连半点功德值都换不出来。
——所以说,正经人谁没事修什么功德啊。
易砚之怏怏撇嘴,起身出门,拐去本层大堂点了碗面。
乙级船票附带全程三餐,用的又是凡间罕见的灵植灵米,当此情境,她必不可能再去啃那无味又噎人的干粮。
所幸这会船上用膳的行人不多,偌大个堂中只坐了零星两桌散客,易砚之端上碗便径自奔向窗边的无人空桌——眼下她无意与这舟上人产生任何交集,只想尽早填饱肚子,接着回屋里自闭。
“大师傅,麻烦来一碗云吞面。”小姑娘银铃般清越的嗓音骤响,那动静引得幼童都不自觉扭头多看了大堂。
来人穿着身八月新桂似的浅嫩鹅黄,乌发被一支玉簪子拢着,绾成了松散的髻。
娇小而纤瘦的姑娘笑盈盈弯着眉眼,与她一齐踏入大堂的,还有位不起眼的灰衣老道。
瞧见那含笑的姑娘,易砚之不由轻轻皱了下眉头——眼前这姑娘看着分明比她大不了两岁,身上的气息瞧着却似与魔宗执法堂的守门弟子在伯仲之间。
魔宗执法堂的守门弟子,最低也是九品炼气。
——十一二岁的九品炼气?
如今的正道仙门有这么厉害?
幼童的腹中打了鼓,遂心不在焉地拿筷子搅了下面。
在此之前,她一直觉着自己定然能混进剑宗。
毕竟她早在三岁那年便已有了气感,若单论天赋,许也不逊于当世的各路天骄。
而她从前一直未能引气成功,归根究底,亦只是因着自己不能入魔,用不了魔宗地界内随处可见的瘴浊魔气罢了。
但现在,她心中竟突的有些发虚发悬。
比她大不了多少的九品炼气……她不会连剑宗的门都摸不到,就直接被人刷下去了吧——
易砚之低头怒嗦了口面,顺带喊大黄帮她瞄一眼那姑娘的修为,片刻后大黄镇定自若地给出了答复:
【炼气七品。】
“你确定只有炼气七品?”易砚之紧锁着的眉头半点不舒,“可她给我的感觉明明跟魔宗炼气九品的内门弟子们差不多。”
【我确定的,宿主。】
大黄语调坚定。
【这姑娘确实是个七品炼气,只不过她身上揣着不少灵宝,所修功法的品级应当也比魔宗内门普通弟子们高上许多,您眼下没有修为,觉着她像九品炼气倒是寻常。】
【而且正常情况下,她亦的确打得过一般的九品炼气;甚至在底牌尽出的前提下,保不齐都能硬刚一刚高品筑基,乃至将将进阶的金丹修士——当然,真对上正经金丹,她也不见能赢就是了。】
好家伙,这岁数就能揣上灵宝。
看来估计是哪个世家金尊玉贵的小公主,闲着没事跑出来体验体验生活。
幼童想着瞟了眼最远处的墙角,那里正坐着那个灰袍老道。
先前她以为这两人一起进来只是碰巧,这会看,他多半是这姑娘家中派来的护卫。
不过……倘若换成了七品炼气,那这修为盘算下来,倒也没那么夸张了。
最多就是得夸这姑娘一句又勤奋又有天赋。
不是常态,她小命保住了。
易砚之安下心来,默默重新对付起面前的那碗面条。
世家小公主之类的玩意离她太过遥远,她当前最大的任务就是吃饭,自闭,然后混进剑宗,糊弄住毕老太监;攒缺德点给大黄升级,尽早解毒——
并努力活成整个修士界人憎狗嫌鬼见愁的搅屎棍。
左右毕罗天只说让她搅乱仙门正道,又没说不许她顺手掀翻了邪魔外道——大家都是搁这当修士的,谁又能比谁高贵多少?
要乱自然该是一起乱,她可从没考虑过要厚此薄彼,到时候玄灵界上下一齐闹腾起来,谁都别想着看戏。
嘿!
易砚之咧了嘴,一时神游间,竟没觉察到有人靠近。
某一瞬她视线内忽跃出一缕鹅黄,下一息那碗热气腾腾的云吞面便落了桌,幼童茫然抬头,举目正对上小姑娘那张笑眯眯的脸:
“你好,介意我一起拼个桌吗?”
这话说的,好像她敢介意一样。
易砚之心下腹诽,一面不着痕迹地瞥向那老道——方才还坐在那头墙角的道人,这功夫果然跟着小姑娘换到了窗边。
并向她遥遥投以半是歉意、半是警告的目光。
于是易砚之含泪摇头:“不介意。”
“好哦!谢谢你!”小姑娘应声欢呼着亮了眼睛,随即似怕她反悔一般,忙不迭拂袖落了座。
易砚之瞅着她那行云流水的动作,心中无端生出股不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