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的冰碴,只简单在我脑子里转了一圈,又很快溜走了。我恍惚着睁开眼,外面居民楼的灯亮起来了,我大概眯了十分钟。
我身旁的人还在安静酣睡着,我深呼吸一次,然后向着系统提出要求:“拉我出去吧。”
第6章喜欢我的柳江
意识就像是一汪海浪,我恍恍惚惚漂在上面,忽然之间我闻到了电机的味道,耳边响起遥远而清晰的提示声:“测试者您好,系统模拟已结束。”
我猛地睁开眼睛,我正坐在服务器中间的矮凳上。
耳边还有服务机的隆隆响声,我低头展平了上衣的皱褶。
这次倒算平静,没有被踹了一脚的感觉,但这种即将陷入睡眠又被唤醒的怅然若失感不亚于被人踹了一脚。
我把头盔拿走,关掉重复着提示音的系统,站起身来,走到窗边。
用于模拟测试的房间只有一扇装了百叶窗帘的小窗,透过窗帘缝隙,我看清了外面橙红色的天,又是一场正在酝酿的沙尘暴。
我该走了,最后一班地铁要来了,我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家。
今天的地铁准时到达,整节车厢里的乘客又是只有我一个人,地铁行驶在地上段,我听到砂石拍打车窗的声音。
为了省电,运行中的地铁一般不开灯,我身后就是猩红的城市天空,前景的高楼大厦像是惨白的贴画,格格不入。
临下车灯开了,我在倒影里看清了我现在的脸。
依旧是薄薄的眼皮,直挺的鼻梁,只是头发长了些,压向两侧,高领衫压过脖子抵上下巴,眼里看不出什么桀骜不驯,也可能因为我的眼前还挡了一层眼镜片。
比起刚刚在模拟室里经历的画面,现在的所感才更像是假的——但很不幸,更凄惨的那一方反而是现实。
到了家里,我发现还有更凄惨的事情迎接我。
窗户卡扣年久失修,在风中被吹开了一扇,靠近窗户那侧的地上积起半指厚的土,没覆上尘土的地方也被吹得七零八落。
我顶着风进去,把被吹得叮当响的窗户关严,又找来工具自己勉强维修了一下,卡严实窗户后,我要开始对付一地红土了。
那天晚上我穿着柜子里找出的旧工装,跪在地上卷起袖子,把整个客厅从左擦到右。
可饮用水的供应有限,我用上了囤积的雨水,擦了三四遍,屋子是干净了,但有股淡淡的泥土味。
我比平时晚了四个小时才躺下,再过四个小时我就要睁开眼睛去赶地铁。
但我有种预感,我可能会从现在起直接睁眼到天亮,我听着强风鼓动窗玻璃,被子下的手一刻不停地颤抖。
我还能见到柳江。
我居然还能见到柳江!
在见到他那一刻该表达出来的激动非常滞后地来到了,我感觉自己从牙关到脚踝都在打架,片刻之后,我左手按住右手,从枕头下拿出了手机。
这两年里我的手机基本处于关机状态,现在连了发电机,我会把它充满电之后放在枕边,很少有机会打开。
我和柳江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末日刚来到时我发给他的那条新闻上。
黑夜里,我盯着发光的屏幕,敲下一行信息:“我今天见到你了。”
按下发送,消息理所当然没发过去,消息左边显现出了红点。现在是末日,我最后一次给通讯设备连上信号是一年前。
我又盯了一会儿屏幕,才把手机重新锁上。我缩回到被子中,心里却很意外地平静下来。
我见到的不是真正的柳江。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刚刚满溢到快从喉咙里喷涌而出的兴奋消失了。我听着在黑夜里一刻也不安宁的风声,安静等待着天亮的到来。
天亮前我只睡了两个小时,睁眼时我有几分想死。
抵达办公室后,我第一件事就是在离线的云端库中找出了所有可用的数据,关于模拟系统,我有几点问题要修复。
对我来说它已经运行得很完美了,不过出于对人身安全的考虑,我需要给它加两条附加条件。
第一,我需要一个自动唤醒时间,不能每次都靠我主动要求系统拉我出去,它需要每隔一段现实时间就提醒我一次,我将这段时间设置为了现实中的四小时,也就是模拟世界里的二十四小时。
第二,我需要模拟系统人性化一点。
有时候我觉得它莫名其妙很气人,这不是我的错觉吧?
理论上只有设置了仿生智慧模式的系统才有如此类人的气人功能,它现在的类人程度应该是0%,但是气人程度却有80%。剩下20%我不打算给满,因为我觉得它还有上升空间。
我打开后台,给程序追加了定时系统,接着去找智能辅助系统的源文件,然后我就遇到了问题。
智能辅助系统的文件被加密了,但这不是大事,我尝试输入了我自己账号的默认密码,成功了,然后我看到了长达几万行的代码。
这系统是被人精心设计过的。
妈呀,谁这么努力却做出来这么一个废物东西。
我扶着鼻梁上的眼镜凑近看,事实又给了我一个惊喜——这种代码的编写风格非常像是一个人的,那就是我自己。
这是我自己写出来的系统吗?
关于末日前的上班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我很确定我没参与过智能辅助系统开发,眼下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我失忆了,二是有人在模仿我的写代码风格。
我思考了一下,我确实在刚刚升职那段时间带了几个实习生,所以我认为是可能性二。
如果有机会再见到他们,我一定得就此事数落一顿所有人,写的什么东西?
我手撑着后脑勺靠在椅背上,心里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又压了回去,笑僵在嘴角上。
我哪还有机会见他们。
屏幕上,代码后的光标还在闪烁着,我重新把代码封上,决定不动了。
气人就气人吧,就当我自找的。
我回到了测试房间,深呼吸一次,如同潜水者带上潜镜一般扣上头盔。
我的意识漂浮在了黑暗里,很快我又闻到了丁香花的味道。我能感觉到自己正仰躺在松软的羽绒被上,这是柳江的床。
旁边的人依旧呼吸均匀。
不对,这不是睡着了的呼吸声——他醒了!
但是人醒了之后呼吸声不会有这么明显的吧,除非离得很近。
嗯,很近。
很近?
我猛地睁开眼睛,目之所及就是柳江正撅着嘴靠近的大脸。
我把惊叫吞回到肚子里,直接抓过旁边随便什么东西扬手一劈,柳江惨叫着捂住鼻子。
在他的惊叫声里我连连后退,大声吼道:“你要干什么?!”
被我吼了,他很委屈,捂着鼻子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我以为你又犯病了!”
啊?
当你小憩一会儿后,身心愉悦地睁开眼睛,却看到患有精神疾病的朋友双眼紧闭,据你所知他受到刺激后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