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十秒左右后,我问他:“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在意我”指的是针对我的提问摇摇头后,他问我:“你的病又严重了吗?”
确实,刚才瞻前顾后地从门口进来,又鬼鬼祟祟来到角落里,任谁看都不太正常,被当成犯病了也很正常呢。
矮窗投进几道光线,我看见他背光对着我,抿了抿嘴,嘴唇格外红艳。
第9章让我酸的柳江
我说:“你先回答我你来这里干什么了。”
说出这话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特别正直,像是一个俸禄送到眼前都置若罔闻的明君,两袖清风。
同时我还想打自己两巴掌,怎么能这么装啊杨平生!
他被我问得肩膀头一耸,两只手一左一右搭上了膝盖,好看只维持了一秒,现在他又是毛小子的样子了。
他狡辩:“我回答你了啊!”
说着又重新做了一遍刚刚的摇头动作,我才看明白这不是摇头,是用下巴给我指方向。
顺着方向往那边看,他手边还放了把木吉他,还有一个草稿本。
他在写歌。
我早知道他学生时代起就会自己写歌了,但不知道他写歌的方式这么简朴——在体育仓库里,用木吉他和草稿纸写。
“你还会吉他?”我问他。
他点点头,把吉他搬起来来回拨了两次弦,相当熟练。属于未成年的魅力时刻就是这样专注去做着某件事,如果他能在全班学生面前弹一曲,八成能迷倒一片小姑娘。
“你怎么不挑个敞亮地方写。”我又问他。
他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拨弦的手放到脑后,他笑两声,说:“这要让别人看到,多有距离感啊。”
作为一个人缘好到爆的坏学生,他情商还挺高的。
身后的体操垫散发着灰尘气味,我不靠着了,改蹲着,偏头看向他拨吉他的样子,然后问他:“那乐队呢——你怎么不做吉他手,吉他手比贝斯手显眼吧?”
我的意思是说未来的他会很显眼,做贝斯手完全抢了吉他手的风头,还不如老老实实去当吉他手。
他倒是不嫌弃垫子上灰尘多,挪着屁股坐得更舒坦一点,然后回答我:“我也不那么想被很多人看到,我只想被我想要的人看到。”
我心说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我站起来拍拍裤子,阳光透进来,外面是在肆意奔跑着的高中学生,这一刻还有几分美好。
我忽然想到刚刚还有一个没来得及问他的问题。
重新响起的吉他声里,我问他:“你会随便跟人亲嘴吗?”
吉他声骤然停下了,我的视线捕捉到了柳江瞠目结舌的脸,接着他问我:“你这是什么话?”
“我是说,”我把语速放慢,做出一副认真解释的表情,其实我脑子里也很乱,“我是想说如果别人跟你说他生病时会有这样的情况,你会帮忙吗?”
这是给“你对我和对别人是不是一样”的变种表达,虽然以我的身份现在问有点早,但我就是想问。
柳江错开了我的视线,他一手拿着草稿本,另一只手转着笔,他在思考。
他回答我:“可能会吧,如果不亲一下就会死了的话,我会帮忙。”
我马上说:“我可不是不亲就要死了。”
“那不一样!”他一着急居然也想站起来,但最后还是坐回了原地,“你说过这是精神疾病,症因又是因为我像某个人,虽然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是应该只有我能救你了吧——哎,就是,好麻烦,我又解释不清楚!”
他已经解释得挺清楚的了,我就当是对我的特殊对待了。
反观柳江,在我的提问和他自己的解释下,已经成功脸红脖子粗起来。
我可以收手,但我还是想问一句。
我问他:“这不会是你第一次亲别人吧?”
这句话成功换来了柳江的爆发,我先是躲过劈面砸过来的草稿本,又和柳江在狭小的仓库里演起了二人转——指我逃,他追。
这当然是他初吻,我比他自己都清楚。柳江啊,明明这么受人欢迎怎么谈恋爱经验还是零呢?
但在想到我的初吻也是柳江之后,这个笑话忽然就不好笑了。
不止是对于现在这个十六岁的杨平生来说,对于外面那个二十六岁的杨平生来说,情况也是一样,只不过外面那位情况稍微浪漫一点。
那年我十八岁,刚高考结束,在学校里被雪藏了三年的学生自那一刻起全都爆发了。无论是用年轻的生命挑战熬夜连轴转的极限,还是用年轻的脾脏挑战吸收酒精和油腻食物的极限,在我看来都挺蠢的。
我出现在那些场合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柳江,柳江人缘好,还会带着我。
酒尽人散,我没怎么喝酒,他喝了不少但还算清醒,他说想醒醒酒,我们就沿路去了附近一个海滨广场。
快入秋的夜晚,海风一点也不留情面,就在我第三次问他要不要走的时候,他转头堵住了我的嘴,用嘴堵的。
一声遥远的下课铃响把我从记忆里拽了出来,我转头看柳江,他已经返回去收拾好了吉他,重新站起身来。
我感觉这半天一直压在我喉咙里的某种情绪忽然飞了,我得到了一种扭曲的印证——柳江对我和对别人不一样。
他说:“走啊。”
年轻人的情绪就是来的快去的也快,他脸上的红退了,只剩鼻尖上一点,看起来像在冷风里赶过路,有点像我俩十八岁在海边那天。
我说:“我也想走,但有个问题。”
在他等待我下一句的视线里,我又推了一把仓库门。
锁上了。
是的,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由于没有经验,一不小心把门锁关死了。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我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班主任找不到人不得不打电话报警,最后消防队和刑警队一起出动的情况下,把我俩从体育仓库找到的情景。
我回头对他说:“如果我们被救出去,就说是迷路了意外闯进来的。”
柳江眼睛一眯:“谁迷路往仓库里钻啊?”
我正无话,他下巴一抬:“我们走上面那个窗户出去。”
原来体育仓库的窗户不止那一扇过不去人的矮窗,还有位置稍高的一扇,开得大一些,足够人钻过去了,就是位置有些高,需要搬来体操垫垫脚。
早说啊,不然我以为真要被人抬出去了。
体操垫堆成的垫脚石没那么稳,需要放稳了重心才能爬上去,我打头,柳江在我后面。推开窗户后,我闻到了室外空气的清新味道,竟然真有种海阔天空的感觉。
踩上窗沿,我对柳江说:“你小子还挺会选地方的。”
他嘿嘿一笑。柳江面对夸奖时从不推脱,是个好习惯。
我俩一起蹲在仓库外的窗沿上,这里的高度接近领操台,又比二楼稍矮些,能吹到初夏的风,又不至于那么快被教学楼上的老师发现,确实是个好地方。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