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一下。”
说着就揪住了秦博文的袖子,把人拽得像只待宰的鸡。
不好!
几乎同一时刻,我的心底里涌出一种直觉,我得跟上。
我当场穿过单行路,朝他们两个所在的方向跑过去。
他们停在了楼之间的后巷,在我七拐八拐冲进去时,只看到了柳江的拳头直接落在他的面门上。
这才是打架真的该有的方式,不放狠话,不做前摇,一步到位。
秦博文孱弱无力的身体向左摆,就像是被他这一拳直接贯穿了,他仿佛一片孤苦伶仃的落叶,摇摆几下,直接跌落在了地上。
但这没完,柳江还想冲上去把他拽起来,我赶忙冲过去,两手勾住他腋下。
“算了,算了,给他留一口气。”我边劝边把他往后拽,使了好大力气才稳住他,地面被我俩的脚步磨得沙沙直响。
我把柳江转过来,两手托住他的面庞,直视他的眼睛,轻声劝他:“今天不是时候,就当给我个面子,别动粗,好不好?”
他的呼吸声很重,我能感觉到他颈侧快速跳着的脉搏,我用手贴着他的脸,试图用我的呼吸节奏带动他慢下来。
大概十几秒过去,我的努力奏效了,深呼吸几次之后,他的心跳彻底平稳下来。
我站直,抬手拍拍他一侧的面颊,让他等我,转身去正对还在地上半躺着的秦博文。
他从头到尾看着我们,但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蹦,现在见我要过去,吓得在地上连连后退。
我倒是不着急,两边校服裤往上拽了拽,蹲下身子去看他。
“那是你什么人?”我问他。
他见我没接着动手,止住了往身后墙根里挪的动作,但他的嗓音还是带着极度的恐惧,他颤抖道:“我……我真不知道,他就是某一天忽然开始给我发消息……”
“没说那个,”我皱着眉打断他,“外面等着的老爷爷,是你亲戚?”
秦博文欲言又止,但碍于现在不是说实话就是受死的情况,他还是选择了前者。
几句交涉以后,我搞明白了状况。
外面等着的老人确实是他的亲人,而且不如说是唯一的亲人。他老家在连城附近的渔业小岛,他父母在他六七岁时来连城市里打工,他读高中前,父母把他和抚养他长大的爷爷一起接到了连城,而不久后,夫妻二人又因为劳务派遣去了南方,一老一小再度相依为命。
上次我和他打架时被叫了家长,那次恰逢他爹回乡,一年里难得的探亲时间还被不争气的儿子给叫到了学校——好吧,我也够混蛋的,毕竟是我先动的手。
为了能减轻一点他父母的负担,老人还专门托老家开果园的邻里乡亲走关系,每年低价收购几批应季水果,推着小车去连城的大街小巷售卖。
然而,艰苦奋斗的条件并没能给秦博文催生出优秀品质,没有自强不息,没有尊老爱幼,反而让他向着另一个极端发展。
很显然,他所谓的高端小区,毕业出国,以及一系列为了官腔而打造的身份全都是谎言。
我看向柳江,忽然理解他为什么这么生气了。
柳江的父母也离开他很久了,应该是在国外工作,具体哪个国家我没问过,之前的我不在乎,现在的我不敢问。
因为没有父母在身边陪伴这一点,曾是我父母看不起他的理由。
同样是由老人照看长大,选择满足于自己有的,或是盲目追求自己所没有的——将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生。
秦博文一开始是战战兢兢在说,后来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痛哭流涕起来。我嫌吵,出去找他爷爷要了个桃子往他嘴里塞,没想到桃子是脆的,差点把他门牙凿下来。
可怜人必有可恨处,但我实在没法在现在这个情况下同情他。
我又出去找秦爷爷,用五张鲜红票子买下了他手推车上的所有桃子,分装在五个塑料袋里,又让他不用找零钱了。
“我们几个是好朋友。”我在说我和秦博文,但我笑得略微僵硬,“上次他请我们吃饭我们还没回请呢,您留着吧!”
老人没怀疑我,但收钱有些犹豫,他问我家远不远,用不用他推着桃子送我一程。
我摆摆手回绝了,跟他说我们等会儿再走。
柳江也出来了,他的笑脸比我自然多了,他对秦爷爷说:“您先走吧,等下我们送他回去!”
说罢还帮老人给手推车掉了头,老人骑上车座,离开的步伐比来时轻松许多。
回到楼宇之间,秦博文正默不作声坐在拦车的石墩上,还在缓慢嚼着那个我拿来堵他嘴的桃子。我和柳江的脚边放着剩余五袋,我俩互相瞅一眼,决定今晚到此为止。
小巷之外,柳丝丝他们已经下车了,看样子把我们刚才的对话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她脸上墨镜摘了,耗子蓑衣也脱了,一伙人面面相觑,谁的尴尬都不比彼此的少。
“先回去吧。”柳江拎着两袋桃子,我站他旁边,我拎三袋。
秦博文真实的家庭住址就在坟圈子不远的一处城中村里。
我们一开始说要经过那儿时,秦博文大惊失色的神情应该不是在怕牛鬼蛇神,而是怕我们发现他真正的身份和住所。
有些时候,人的虚荣心比牛鬼蛇神可怕太多了。
按照秦博文给的地址,柳丝丝开着面包车进了村,穿过狭窄的水泥路,车停到了拐角处一个小院子前。
自建的砖瓦房有两层,看着比柳江家里稍小,但也算是干净整洁。小院子里有棵梨树,枝丫伸到墙外来,树梢上的梨子落下去了不少,只剩一些小个头的还挂在树上。
秦博文抹了抹鼻子才下车,听到小院门口,回过头来看我们,估计他是想开口问问我们想不想进去坐坐,但看着我们从左到右奇装异服又神情尴尬,他想说的话也干脆利落咽了回去。
“明天见!”我中气十足喊了一声。
他像是被我这一嗓子吓到了,夹起屁股跑了,头都没回。
回程的路上,我们不发一语,谁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现状,本打算畅快淋漓的复仇也变成了窥人隐私的局促。
地方一到,梁毅和耗子飞也似的跑了,连装备都不要了。
车里只剩我和他们姐弟两人,柳丝丝把头发抓散,就着后视镜看柳江。
柳江看车外,不用转头都知道她在盯着自己,拖长声音念叨:“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我猜柳丝丝肯定要说说好了带她出来玩怎么碰上这么一个事,但她没有,她又把视线转回行驶的方向,评价道:“他也挺可怜的。”
是啊,可怜,可怜到晚一秒就要去四处散播谣言了。
但我现在没心思思考他因为自己的可怜干了多少讨人厌的事情,我有另一件事要对付。
地方到了,我俩回房间。盖毯上,我把我的手机放在我俩中间。
离开以前,我把“神秘人”发给秦博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