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止住了他的动作。
我说:“别动。”
相当没来由的一句命令,但他无比听话地蹲在原地,想拿餐具的手悬在半空。
我说:“坐下。”
餐桌紧靠沙发,他面前有一把木椅,我的这句要求和上一句一样没来由也没意义,他顿了两秒,然后拉开椅子,坐下了。
屋子里没有其他声音,连劈啪作响的柴火都变得安静了。
我从背后靠过去,接着按住了他的肩膀。
隔着衣服,他应该也能感受到我刚冲过热水的皮肤温度,他也不难发现,我没穿衣服。
在察觉到这件事的下一秒,他的肩膀颤动了一下,这次我没要求他别动,他倒很听话,一动也没动。
我从他身后走到他面前,手没离开他的肩膀,现在我们四目相对。
他向上看着我,除了我的眼睛,别的地方哪里也没看。
“杨平生,”他在叫我的名字,“你要做什么?”
是啊,我要做什么呢?
我只擦了头发,身上的水还在往下滴,我能感觉到温热的水滴一点点离开我的身体,向他衣着完整的身上落去。
我看起来有点饥渴。
实际也是,我的嘴贴近他的耳侧,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问他:“做吗?”
他从语言到动作都卡了壳,半天才回过神,磕磕绊绊说着:“你还没吃饭。”
我笑:“你还知道我没吃饭啊?”
他的眉毛紧了紧,好像没听懂我在说什么。
我直起身子,依旧不急着去穿衣服,垂下视线去看他的眼睛:“那就把所有我不知道的事情讲给我吧。”
他自己说的,所有我不知道的事情,他都知道。
见他不回话,我又继续说:“还是说,你打算等我吃饱喝足了,再送我回如常计划里去呢?”
我回退一步,从他身上下来,站定在他面前。
我问:“柳江,你到底在利用我做什么呢?”
第74章柳江弄丢了我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
为什么会就这样一丝不挂地从浴室里走出来,拦在他面前。
之前好像从哪里听说过,想求别人办事的时候,先提一样双方都觉得遥不可及的请求,被对方拒绝之后,再退而求其次选你想要的。
我刚才就是这么干的。
我想知道柳江到底想对我做什么,我想知道一切的真相,但我知道他不愿意去说,所以我抢在他前面,先问他“做吗”。
等等,我好像都默认他不愿意跟我做了。
不过在他看向我的眼神里,我并没有找到他不想做的选项,虽说他只是坚定不移地望向我的眼睛,我却能感觉到一股和过去同样强烈的烧灼感。
我束手束脚,寸步难行,退回地面上,等他主动做出选择。
但事实不争,他确实是在利用我做着什么。
他站起来,从旁边的沙发上拿起一张毛毯,站在我面前,毛毯从我背后绕过,兜头盖在了我身上。
好一个贞洁烈男。
我抓稳毛毯的边缘,见他又转身了,再回到餐桌前时,他手里多了份热好的茄汁黄豆罐头。
他绕过停留在原地的我,在餐桌前坐下。
罐头打开,番茄的香气弥散在房间里,他示意我坐到他对面去。
餐桌简单布置过,刚从烤箱里拿出来的烤鸡摆在中间,配菜是速冻沙拉,饮料是罐头橙汁饮料配伏特加,甜点是罐装红酒蛋糕。
——一切虽然都是末日里的囤积品,但也看得出精心准备过。
在我裹紧毛毯落座以后,他将摆盘好的烤鸡和黄豆推到我面前,又开始盛自己那一份。
在我以为我们之间的剑拔弩张要消失在喷香的晚饭里时,他忽然问我了一句话。
他说:“你还记得末日已经多久了吗?”
好无聊的问题。
“当然记得。”我拧了拧眉头,“就是从——”
我的话语戛然而止,他面对着我,依旧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他慢慢把食物倒进盘子里,没抬头看我。
末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记忆里我一直在数着日子,我会记着春夏秋冬,感觉上,人类文明消退不过就是三五年的事情,但向前追溯,我却怎么也记不起一个开始的时间节点。
三年前?五年前?
还是说,我已经这样一辈子了?
我将视线投向他,期待他能给我一个确凿的声音,让我不再惶恐不安。
他仍是没看我,脸上的表情没变,安静地说道:“或者说,你还记得我们是什么时候断联的吗?”
我张张嘴,在记忆里搜索一圈,却找不出具体的时间来。
我们是因为什么原因分开的?
我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脊背向下滑落的水珠,很快,我发现那是我渗出的冷汗。
毛毯里,我坐立难安,扭头去看安静燃烧着的壁炉,试图让自己的记忆往前走一些。
我记得那天我们都不开心,好像打了一通电话,电话是在地铁里,但地铁里的景象不像是我平时记忆一般平常。
闭上眼睛,我好像想起了一些光怪陆离的色彩变换,白色,红色,然后是不见天日的黑色。
我猛地睁开眼睛。
柳江已经分好了食物,他把罐头瓶放在桌面上。
我发现这款罐头就是我前几天吃过的那一款——我在办公室里加热,却发现包装被刮掉的那一款。
现在,桌子对面的罐头瓶背对着我,我看不清它的包装纸是否还在。
柳江忽然对我说:“你猜的没错,等把这顿饭吃完,我的确是要在把你送回到模拟中去的。”
我猛然抬起脸,带着难以置信望向他。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问他。
他明明知道末日里我都做了什么,也带我回家了,却要在温暖我片刻以后,重新把我送到永日追逐的模拟里去?
“该这么问的是我吧。”他打断了我。
“我才想这么问你,杨平生。”他说,“我找了你很久,非常非常久,但每个你都不肯回头看我一眼,哪怕一眼。”
餐桌上的晚餐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但我食欲全无。
“是的,自私的人是我。”柳江说。
“因为自私,所以我才把我该承受的情绪输出给你,因为自私,所以我才把你关进这里,期待着有一天你能真的回到我身边来。”
“但你永远都那么聪明,那么独立,你不会按照我给你设定好的路线走,你永远都想着跳出去,看看我究竟在哪里,看看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是什么在驱使。”
他闭上了眼睛,用拇指按着眼角,然后轻轻说道:“我输了。”
坐在餐桌对面,我轻轻摇了下头:“你在说什么?”
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完全听不懂。
难道一直困在模拟之中的人不是他吗?
柳江并不急着向我解释,他轻吸了一下鼻子,接着按上了刚刚倒空的罐头瓶。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