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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桃源广场。
十七楼长廊的灯忽明忽暗,不停闪烁。
最深处,唯有夜不亮文化有限公司的灯还亮着。
“老余,你年纪也不小了,何必跟一个小家伙开这样的玩笑?”
就在此时,白不染慵懒的声音悠悠响起,他躺靠在老板椅上,翘着二郎腿,迎面却是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赫然便是张凡白天见到的那位老保安。
“我只是想看看夺了真武玉牒的小鬼是什么成色。”余凫咧着嘴,露出一口黄牙,满脸的褶皱几乎拧成一片。
“这样不好……吓跑了他,我可没办法跟楚老头交代。”白不染摇了摇头道。
“那小鬼夺了真武玉牒……如此重要,楚超然为何要让你一个真武弃徒照看?”余凫咧着嘴,一脸调侃之色,浑浊的目光却是在白不染的身上扫量着。
“我毕竟是你老板……说话带点尊重……真武弃徒这样的名声可不好听……”白不染斜睨一眼,淡淡道。
“我听说,当年你在真武山的时候可是干了不少缺德事……”
余凫脸上笑意更浓:“当年,柳南絮证【天师位】的时候,在山中渡雷劫,你却在旁边偷偷练引雷,差点没把他劈死……”
说到这里,余凫几乎笑出声来,如果真是如此,名动天下的真武山三大天师,便要缺上一位。
“年少岂无荒唐事,谁人年少不荒唐?那都是陈年往事了啊……”白不染靠在椅子上,靠着天花板,目光悠悠,似入回忆。
“所以,当年,你到底因何被逐出真武山?”
此言一出,白不染眸光微凝,一缕寒芒乍现,如剑光飘忽,纵然未曾对视,余凫苍老的面皮都是猛地一颤,眉头皱起,不再多言。
“那个小鬼……”余凫略一犹豫,便将话题扯了回来。
“正因为他重要无比,所以才交给我照看……”白不染淡淡道。
“一来,我跟他同在玉京市,照看起来方便……”
“二来,真武弃徒,行事自然是百无禁忌,出了天大的纰漏也轮不到真武山背锅……”
说到这里,白不染轻轻一叹,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无奈之色。
“老余,你应该看出来了,那个小鬼就是个麻烦……”
“照料这样的麻烦,多半是不能讲规矩的……看着吧,咱们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说着话,白不染仰面朝天,缓缓闭上了双眼。
“真武玉牒,关乎一宗法脉……怎么会落到这个小鬼的手里?他甚至都不算你们真武山的弟子……”
余凫眉头皱起,露出疑惑之色,旋即问道:“真武玉牒,到底有何特殊之处?”
“当年佛门禅宗二十八祖达摩远来中土,一苇渡江,赴临嵩山少林,从此禅宗便在北国生根发芽,达摩也成为中土禅宗初祖……”白不染话锋一转,不论道门,却说佛事。
“此后达摩衣钵先后传给二祖慧可,慧可传三祖僧璨,僧璨传四祖道信,道信传五祖弘忍,最后弘忍将衣钵传于六祖慧能,历经五代,六祖方才完成达摩遗志,法传南国……”
“至此之后,禅宗便成为中土佛门影响最深远的一脉,直至今日,信众何止千万?”
言语于此,白不染稍稍一顿,缓缓睁开双眼,混黑的眸子里泛起一抹精芒。
“佛门衣钵尚且如此……我道门深植本土,传承何止千年?真武玉牒,关乎宗法传承,并非象征意义那么简单,祖师玄机深藏,内中奥妙,实在不为外人所知……”
“王失其鼎,必失天下!?”余凫想起一段典故,关乎冥冥气运之说。
“除此之外,真武玉牒还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白不染压低了声音道:“关于八十年前,道门的一桩旧案。”
“你是说……”余凫面皮猛地一颤,好似想到了什么。
“普天大醮,道门大劫。”
只此一言,办公室内突然陷入沉默,恍若死水寒潭,无论是白不染,还是余凫,脸上俱都流露出凝重之色。
道门之中最高醮仪有三种,分别是【罗天大醮】,【周天大醮】以及【普天大醮】。
此三种,在古代只有皇帝诏命,朝廷谕旨,才能举行,届时全天下的道门高手齐聚一堂,灵请上天诸神众仙,赐福降凡,保佑人间国泰民安。
其中,罗天大醮,乃是恭迎上天一千二百尊神。
周天大醮,则是恭迎上天两千四百尊神。
至于【普天大醮】规格最高,恭迎上天三千六百尊神,正因如此,自道门有史以来,普天大醮总共也只举行过十七次而已。
最近一次,便是八十年前,苍生遭劫,中土蒙难,天下道门高手齐聚龙虎山,共襄普天大醮……
“普天大醮,灵请诸神……原本是为人间祈福的法会,却成为道门大劫……”
“那日之后,天下道门高手凋零,真武山一代精英全都留在了那里……天下十大道门之一的龙虎山从此山门紧闭,八十年未有香火再起……”白不染幽幽叹道。
如今,天下道门十大名山,也唯有龙虎山不是5A级景区,起因便源于此。
“怎么会这样?”余凫沉声道。
对于八十多年前的旧案,他也只是有所耳闻,据说天下道门精英,几乎九成命丧于此,真武山上一代五位天师没有一个活着走出来……
“普天大醮,不是灵请诸神,赐福人间的法会吗?”
“八十年前,真武山赴会的高手,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白不染摇头轻叹。
“谁?”
“楚超然。”
“他!!?”余凫微微变色。
“那时节……楚老头也是少年风姿,初出茅庐,或许正因如此,他未能深入其中,结果避过大劫,只是从龙虎山带出来一只血手掌……”
说到这里,白不染轻声一叹:“那只血手掌乃是楚老头师尊所有……”
“当时……那只手掌紧紧握着的便是真武玉牒。”
言语至此,白不染缓缓直起了身子,幽幽地看向余凫:“老余,那东西不仅仅关乎真武法脉传承……”
“还有可能藏着当年道门大劫的秘密。”
“这么说来……那个小鬼还真是个麻烦啊。”余凫的面色变得沉重异常。
他想不通,如此重要的真武玉牒,为何会落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鬼身上,既然如此重要,楚超然又为何会将其放下山来。
“楚老头已是真人之境,参悟纯阳无极之道,深知自然妙理……或许冥冥之中,已谙天命?”白不染喃喃轻语,眼中也藏着些许茫然和疑惑。
“张凡……那个小鬼今天被我一吓,还能来吗?”余凫忍不住道。
“他必定会来。”白不染好似看穿人心。
“为什么!?”
“那小子看上去平平无奇,跟咸鱼一样,可是骨子里却藏着不安现世的躁动和狂热……”
“他早已迫不及待了……”
说着话,白不染坐在椅子上,稍稍旋转,看向窗外云天碧空,星光灿烂,明月高悬,脸上不见喜怒。
“欢迎来到修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