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曹化淳进来时,崇祯已经恢复了常态,作为一名帝王,在自己臣子面前必须时刻保持着威严,其实这也是崇祯的无奈。想嘉靖帝不上朝整天穿个道袍,却仍然将朝堂玩转,满朝文武无人敢抚龙须。就连他天启阿哥,因为有着魏忠贤这条狗狗,也能随意收整朝堂,那些大臣比什么都乖巧。怎么到了自己这会儿,就变了呢?这些大臣就是喜欢和自己作对,弄得崇祯为了保持自己的那一丝丝威严连衣着仪表都开始注重起来。
站在崇祯身后的王承恩向曹化淳打了个眼色,意思是万岁爷这会儿心情不好,你自己小心点。曹化淳微微点了点头,示意明白了。
这就是太监集团最可怕的地方,由于后天的残缺,他们不被世俗所认可,被外界排挤,即使他们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融入社会主流意识意识中去。也就那个郑和,由于天大的功绩才被赞颂,而且是那种被后世有意识地剥离太监身份的赞颂。(龙三以前曾看过一部纪念郑和下西洋的电视剧,里面的郑和长胡子,很男人很阳刚,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太监!)所以说太监集团反而是一个比文官集团团结无数倍的团体,大家都互相帮扶着,都是贱命嘛,自己人不帮着帮谁啊,有句俗话怎么讲来着:最了解太监的那个人还是太监。
“老奴参见皇上。”曹化淳恭敬地行礼。
“起来吧。”崇祯此刻有点有气无力,脸色也有点蜡黄色,可以看出崇祯非常的疲惫。之前动了火气,这才平复了一些,想想从去年年末到今年,就没一件让自己顺心的事儿。
“皇上,您可要珍惜龙体啊。”抬头窥见崇祯难看的脸色,曹化淳心里像被刀子刮一样难受。对于这个可以说在一起十多年的主子,主仆情意可一点也不必王承恩差半点。有时候,真的很可笑,作为大权独揽的皇帝,真正关心自己的不是那些个满朝文武,而是自己身边的宦官。
崇祯也笑着摆了摆手,“朕没事儿,你要真关心朕,就赶紧把东厂西厂给我重新立起来。当年,朕做错了啊,自己将自己家的奴才给废了,弄得现在朕在朝堂上,被那些个大臣联合起来欺负,连个帮手都没有。唉。”
“老奴定当竭尽全力,早日重建内廷,能够早日为主子分忧。”
“有什么事就说吧,朕有点乏了。”崇祯打断了正在表忠心的曹化淳。
这才想起自己还是有事儿的,曹化淳赶忙从袖口中掏出那封信,托在头顶。
“老奴有一封信呈上。”
崇祯向王承恩点了点头,王承恩下去将信拿了上来,亲自开封,仔细验证,确保无毒后递给了崇祯。
当崇祯看信时,曹化淳将头贴在御书房的地板上,“老奴手下一管洗衣房的太监,被一伙自称是辽东方面的人逼迫,给老奴传来一封信。老奴深感此事不简单,不敢私自拆起,特将此信上呈吾皇亲阅。”
崇祯看完了信,将信甩在一旁,一脸平静。
“没事,这信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着此刻崇祯的反应,深知崇祯脾性的曹化淳知道此刻的崇祯正处在即将暴走的边缘,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确信,这信是辽东那边的人送来的?”崇祯发问。
得了,这信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还追问干啥。
正当曹化淳想说不确定时,外面看时间差不多的小邓子通传:“万岁爷,锦衣卫都指挥使大人求见。”毕竟已经压了人家这么久了,小邓子也不敢再压下去。
“准了。”崇祯收回之前问话,重新拿起信又琢磨起来。
刚被潜规则的骆养性终于进来了,此刻心里是万分的不爽,一股子躁火闷在心里,满心怨恨着这群没卵子的货。
“臣骆养性,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吧。”
“臣有事启奏。”
“准奏。”
“今日晌午,锦衣卫端掉一处奸细窝点,并且有了极其重大的发现。并且此事干系巨大,臣不得不得立刻进宫面圣。”
“哦,不就是一处奸细吗?能扯出什么事儿,让你堂堂锦衣卫都指挥使都怕了?”
这阵子满洲大军即将进入京畿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引得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坐不住了,都开始浑水摸鱼。锦衣卫这阵子是忙开了,整肃京城秩序,这阵子所抓得“奸细”都快塞满锦衣卫的牢房了。就连崇祯皇帝也见怪不怪了,冷不丁地忽然都指挥使大人亲自跑来禀报抓住了奸细,还真有点奇怪。
“因为在那具窝点,臣查出了一封该处奸细调查京军情况的密函。”
“京军!”崇祯眼神睁大了,自己现在可是对京城内的十万京军抱着很大的希望,也是自己守住京师,击退建奴大军的最大依靠,由不得崇祯不去关心。
“密函在何处?”
“微臣带来了。”
说着,将那卷密函呈了上去。
崇祯看完密函后,青筋暴露,原本一直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混账东西,若这密函上是真的,那朕的十万京军精锐居然瘫痪如斯!那朕还拿什么守这京师,还拿什么去迎击建奴大军?”
一直当做自己最大依仗的京军废渣成这样,崇祯帝的第一反应事不相信,这绝不可能!
“圣上息怒,密函所言或许是伪造的。我堂堂京军,大明定国精锐,断不可能沦落如斯。”这场面话还是得说的,骆养性得先把自己摘出去,再把内廷扯进来。
“可还有什么发现?”崇祯追问道。
“回圣上,锦衣卫侦查司曾侦查到这处窝点的负责人,曾经在今日上午与内廷一位掌管洗衣房的马姓公公有过接触。”
骆养性此时心里也是惴惴的,由于曹化淳抢先自己进去面圣,有很大可能已经给了崇祯先入为主的印象,自己这下子可能就无法将内廷打痛,但是即使打不痛你,也要恶心恶心你不可。
闻言,曹化淳心里一颤。
“恩!”崇祯仿若雷击,近乎从龙椅上跳了起来。冷汗也从这九五之尊的脸上流下来,指了指桌子上的信,“念!”
王承恩领旨,拿起桌上的曹化淳送来的信,清了清嗓子,将信大声读了一遍。
整封信的意思很简单,写信方是辽东总兵祖大寿,而收信者则是曹化淳。信中,祖大寿向曹化淳大吐苦水,说什么此刻辽东军无力抵抗建奴大军,只有回守京城一路。并且暗示辽东兵马即将回京,又怕崇祯怪罪生气,请求曹化淳在圣上面前美言,并且许下了一连串的好处。
听得曹化淳汗如雨下,骆养性身子情不自禁地发抖。
整件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辽东军想要不经宣召就想回京,不去和建奴打,不想御敌于京师之外,而是一门心思想着回京。居然私下里妄图交好宦官,这究竟想干什么!
“你们怎么看?这袁崇焕究竟想干什么!”崇祯左手捏着龙案上的玉如意,狰狞道。
“回主子,老奴觉得这事有蹊跷,我们还不能断定这真的就是辽东军那边的意思。”曹化淳首先回话。正如费扬古所料,曹化淳出于对崇祯的忠心,他的思维没有仅仅停留在厂卫之争上面,而是果断地抓出了重点,我们根本就没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这就是辽东那边的人干的啊。
“回皇上,微臣也觉得此事有些不简单。”出于特务头子的灵敏嗅觉,骆养性也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而且是十分浓郁的味道。原本只是想拿这件事来打压下内廷,可是现在不仅牵扯了京城勋贵更扯出来一条更加恐怖的怪兽-----辽东军事集团。由不得骆养性不放下个人的情感影响,开始认真分析起来。
崇祯也点了点头,他是最不愿意相信这种事的人,袁崇焕是崇祯自己力排众议,非要要重用的。并且这几年袁崇焕在辽东也有了两次大胜绩,满朝文武无不侧目,崇祯自己也自认为是个慧眼识人的当世明君。
若是证明了袁崇焕所辖的辽东军有异心,那么无疑是给骄傲自大的崇祯帝狠狠地一个巴掌。
“可也不是没可能啊。”崇祯优柔寡断的性子此刻显露无疑。
在这次满洲入境的战役中,辽东军可以说是毫无作为,没打过像样的仗,使得满洲军队都可以眺望京城了。这早就引发了朝野对袁崇焕的不满,就连崇祯心里不禁怀疑起袁崇焕的用心。没法子,咱袁督师有前车之鉴啊,不声不响地就把毛文龙砍了,震惊大明。虽然出于对袁崇焕的信任,崇祯将此事压了下来,也给袁督师擦了屁股,但是这种擅自行事让身为帝王的崇祯心里还是很不爽的,那么,这次满洲这么快打进京畿,是不是又是我们袁督师又一次擅自做主呢?
“皇上,皇上,城墙上传来消息了。”这次是一个在京师城墙上监军的小太监跑来通传。
“什么,难道建奴这么快就到了?”崇祯大惊。
“回禀皇上,不是鞑子来了,是袁督师率近万辽东铁骑来到城下,说要入城勤王。”小太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崇祯、骆养性、曹化淳、王承恩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龙案上的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