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未现,整个大地仍然是一片沉寂。因为那唤醒这大地苏醒的厮杀还没有开始。但是,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却已经浓郁得可以使人窒息。
无论八旗骁勇或者辽东精锐,都是百战余生的厮杀汉,他们都感受到了那股冥冥中的无形的压力。
八旗勇士们感受到的是挑衅,那种自萨尔浒之战后野战无敌的他们所树立起来的绝对信心,此刻似乎有了一丝被动摇的趋势。
而辽东军士们触摸到的是一种悲伤,那种家园被践踏后凝聚起来的愤怒,等待着晨曦,今朝发泄!
天漫漫,地邈邈,卷起万千男儿泪。
水潺潺,火炎炎,散发无尽英雄血。
大部分辽东军卒们仍然在休憩,为这即将来临的大战养精蓄锐。但是,能正真入睡的,又有几人?
即使那些个在辽东混迹多年的老兵,此刻手中也是微微发汗。他们已经预感到,即将来临的一战,将会和自己之前在辽东打得所有战斗都不同。
没了城池护卫,没了野战工事,但是他们有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胆魄,以及决心!
他们将要面对的是野战无敌的满洲兵,但是此刻澎湃在胸膛的不是恐惧,而是兴奋!一种强者遇到强者的兴奋,一种渴望酣畅淋漓一战的兴奋。汉家儿郎不畏战,只要有一个不畏战不惜死的统帅,就能激发起汉家儿郎的血勇,就算面对从草原上下来的蒙古勇士也不惧色,就算面对从黑水白地间挣扎而出的满洲精锐也敢言战!
许多专家用农耕民族的局限性来解释汉族的不善战,真的吗?不善战,祖先何以打下这华夏神州?
此刻的满蒙联军驻地,依然是沉寂,但是战马的低嘶时时传来,反而这晨曦来临前的黑暗衬托得更加宁静,就连那一路势如破竹,在大明腹地如入无人之境的满洲勇士,们,不见了往日的张狂,连带着这大营似乎也少了昔日的喧嚣。
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造就了他们的敏感,因此能够感觉得到,自己即将面临的敌人,不简单,是值得自己全心去面对。
大战前的最后蓄势,就像绷紧了的弦,只差那一下下,就会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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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怎么起的这么早?”翠娘边伸着懒腰,别向费扬古走来。昨晚这冤家折腾了人家半夜,又是弄得人家不上不下,讨厌死了。
费扬古没有回应,只是眼睛死死地盯在自己面前的一张图上,翠娘好奇地一撇,只见图上标注了整个京城门户以及各种圆圈。
知道费扬古是在思虑着事儿,翠娘也很知趣地穿好了衣服,轻声出去,现在晨曦未现,外面更是一片漆黑,但翠娘已经准备着手做自家主子今早的早点了。
“唉,那小丫头不在了,可苦了姐姐我了。”虽然嘴里抱怨着,但眼睛里却闪烁着说不尽的幸福。
费扬古对着面前的这张图,沉思了很久了,图上标绘的是各路兵马如今的位置,虽然他前世是政坛巨擘,但是自己并不知兵事。那时整天琢磨额无非是怎么借势,怎么打压对手,怎么向上爬。
然后今生其实也没接触到多少战事,因为,自己年龄太小,现在也就勉强到了十一岁。但是这军事方面的事儿自己是迟早得接触的,后世红朝开国太祖有一句名言:枪杆子里出政权。
想要成事,就必须手中有兵。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可是满洲族的将领们都是从战场中学习的作战本领,费扬古原本想找些这个时代的兵书来看看研究,问了一圈,居然发现除了人手一份《三国演义》就别无他物了。这些贝勒爷们打仗都是揣着《三国演义》来研究,却硬是这样,将那些熟读兵书的汉家大将给打败了。
无奈,只得靠“大宝”商行从朝鲜买来很多汉家兵书,供自己研究,但是这种学习毕竟是“闭门造车”,要想真正有所成就领悟,还是得从实践中寻得。
所以,此刻费扬古就根据眼下双方阵势位置,开始推演起双方的布局走势,到时候与双方真正的走势对应下,就可以明晓自己的疏忽薄弱之处,从中取得明悟。
毕竟,此刻两方布局之人,都是满汉两族当世兵家人杰,费扬古还没自信过头认为自己可以超越他们其中任何人。
目光一凝,费扬古在德胜门这个标注上打了个圈,又将原本布置在广渠门前的一个红色圈圈划去,一个箭头,打向了德胜门。
长吁一口气,“应该是这样吧,这是建立在自己对满桂接触和了解上,可不算真的推演呐,就算对了,也不算什么本事。”
因为,你不可能和每个对手都有一起聊天喝酒,互相观察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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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虎,咱们现在已经收拢了多少兄弟了?”满桂拖着手中的长刀,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大人,已经收拢了五百多弟兄了。”张虎这点倒是不马虎,一天时间收拢这么多弟兄已经算是非常快了。
“走,陪我去找候世禄那厮。”满桂皱了皱眉,招呼着几个亲卫,向着候世禄残部所在地走去。
那把长刀在地上拖着,划出一道绵延沟壑。
昨天德胜门之战,再怎么推卸责任,候世禄部的责任也是推不掉的,那一战的崩溃,就是由他们的溃败而引发的。若不然,满桂部还能支撑好一阵子,就算战胜无望,从容退去还是有可能的。满桂也不会弄得这么被动,编制都被打散了。
这个夜,注定很多人无眠。
候世禄部驻地此刻有的除了低落还是低落,什么虽败犹荣那是屁话,真正的上了战场,打了败仗谁都不会好受。
想当初,候世禄散尽家财,召集一杆志士汇聚一起,来到这京师勤王,朱由检毫不吝啬自己的不要钱的官名,那时的候世禄是多么的意气风发。
勤王路,度国难,战鞑虏,留名青史。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看似很美好。但是,直到真正打起仗来,才发现这后金鞑虏居然战力如此惊人!
从一开始交战,候世禄就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在满洲部对狂风暴雨般的打击下,自家人马只能被动挨打。
论勇气,候世禄所募集过来的汉子都是不怕死的好汉,但是战场上拼的不仅仅是勇气,新兵和精锐的差距有如鸿沟。,这些未经整合操练的兵马,怎么可能比得上进退统一配合严整的八旗军呢?
所以整个战局完全被对方掌控着,自己只能勉强支撑着,而且这种支撑,还不能持久。在满洲军的冲击下,最后还是崩溃了。
兵士敢战,将帅不惜死,是胜利的必要条件,却不是充分条件。候世禄部这失败还是无法避免,战争永远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后世的我们评论一场战争时,往往看得是双方兵力对比,和装备对比,这其实是将一场战争极其简单化的表现,每一场战争都是一场高深的艺术,方方面面都值得推敲,上上下下都值得寻味。
败军之将,自当无地自容,当然,那些拿打败仗跑路当家常便饭的常败将军除外。
正当候世禄在帐中惆怅时,满桂那熊汉的大嗓门将候世禄吓了一跳。
“老侯,别的老子不说了,老子就问你一句,个有被那些鞑子吓破了胆子?”
候世禄部的将士都抬起了原本低沉下去的头,满眼愤怒地盯着满桂这厮,由此可见,这支部队还是有着血气的。因为他们还知道廉耻,还知道愤怒看,还知道脸红。
“满总兵!我候世禄是败了,但是那点血勇自认为还是有的,不至于被那些满洲兵吓得不敢出来。”候世禄从帐中走出。
“那就好,收拾你的人马,跟我出城去支应督师,再怎么不行,老子也得给督师吸引鞑子一个旗过来!”满桂挥了下手中的长刀,喝道:“老子就来问你句,可敢同去!”
候世禄残部眼中的战意再次被点燃,每支部队都渴望证明自己,只要这支部队还有着血性。证明自己最好的方法是什么?那就是通过与敌人的战斗!
“哈哈,我候世禄自认不是什么打仗的人才,所以这次自我以下,这两百多个兄弟就交给总兵你了,老夫且随你一起再去折腾一把!”
“干他奶奶的,这帮子鞑子以为把老子打散了,老子偏要告诉他们,他满桂爷爷,又来了!别想忘了俺。”见候世禄点头放权了,满桂心里也大是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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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大汗有命!”
“说。”岳托正整理着自己的甲胄,因为自己即将面临的战斗很有可能决定满洲未来全族的富贵未来。
“命贝勒岳托,率镶红旗防守侧翼,提防满桂部的骚扰,不得有误!”
“什么!”岳托吃了一惊,那已经被自己彻底击溃了的满桂又出来了?他倒是真有胆子,好能折腾!还能拉起部队,引起皇太极的注意,将自己一旗给拉上去防着他。
“看来这场大仗,我是去不了了。”岳托收拾了下稍显低沉的情绪,护卫侧翼也是很重要的,自己也必须同样重视。“满桂,且看你岳托爷爷,这次能否逮到你!”
Ps(战争,是一种高深的艺术,最近龙三在看老蒋和一杆国民党将领败退台湾后编写的一本书,叫《中国古代军事史》,即使那些将领被我党给打败了,但是人家水平眼见比咱们小屁民还是高得不是一点点的,向大家推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