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肚子,费扬古不禁苦笑,人家打仗布局是熬白了头发,可到自己这边居然变成吃胀了肚子,原来费小胖边思索着两边的布局边顺手将手边盘子里的点心全塞进嘴里去了。
当翠娘进屋来收拾东西时,看到空空如野的盘子,不禁惊呼:“主子,您全都吃掉了?”
费扬古佯装不理她,继续注视着阵图,但是这“老脸”还是微微发烫。
翠娘终于明白,自家主子每天自虐式的锻炼下还能长出这么多肥膘的原因了,这也太能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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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辽东军和后金军队大战的动静早就惊动了整个大明京师。下到贩夫走卒,上到朝堂巨擘以及龙椅上的那位,都被惊动了,但是各自反应却不一样。
城外的喊杀声已经持续了数个时辰了,可还是没有停的意思,对比起来,之前京军出城一战的胜利,所造成的动静,和这个比起来就是毛毛雨了。
其实,那些大臣只要不是还有点脑子的,大体都能猜出来这京军的胜利,绝对掺了水分,只是没人敢想到是京军勾结了后金方共同演绎的一场胜利,这实在是太耸人听闻了。当异族铁蹄逼近,自家军队居然还和对方勾结,这叫什么事儿嘛。
可是,或许有一个人他不懂,那就是朱由检。半路出家的朱由检正在不断成长成为一名成熟的政客,他的榜样现阶段也就是嘉靖万历这些能够玩转朝堂的先祖,太祖成祖的武功是一点也没来得及学,或许说,这根本学不来。
大家都知道明太祖是叫花子出身,是啊,从一名叫花子成长成为一代君王,他的武功可是全是靠自己一点一点锻炼出来的。成祖爷呢?在朱元璋还在位时,对付北方草原上蒙古族的骚扰的任务就已经是燕王朱棣的了,也是正正经经在军旅中成长的“王爷”,到最后收拾自家侄子朱允炆时不跟玩儿似的?
但朱由检不行,以前呢是被当藩王养着,大明传统,藩王最好就是当猪养,绝对不能太优秀。后来做了信王,仗着天启阿哥的庇佑,其实小日子过过蛮舒坦的,至于有些史料记载朱由检做信王时被阉党怎么迫害怎么压迫,估计是扯淡。是文人们故意给朱由检脸上贴金,为后面赞扬他“傻乎乎”地平了阉党造势罢了。魏忠贤还是很听天启帝的话的,天启帝又对这个弟弟非常好,魏忠贤也不会那么不识抬举去招惹朱由检。
等到后来,当了皇帝,在一竿子文官忽悠下干了好多连天启帝都不会干的“蠢事儿”,自断臂膀。朱由检终于明白,当皇帝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了,可惜,大好光阴已经浪费。朱由检这一生注定无法成为一名堪比明太祖或者明成祖的帝王,深宫中是无法成就一名文治武功集大成的大帝的,在大明这种体制下,后世君王只能成长成为一名政客。
他们可以玩转朝堂,却玩不转国运,朝堂玩得越顺溜,国势就滑落得越顺溜。
朱由检的潜意识里,还是相信之前京军的那场胜利是真的,自家京军还是可战的。要不然整个大明朝廷都得仰着辽东军过活吗?这不符帝王合制衡之道,更别说那掌控辽东军的家伙越发放肆恣意,帝心之中已经无法容下他了。这就是朱由检的局限性,想明太祖起家时,身边聚集了一大批猛将,即使后来老朱大杀功臣给下任皇帝铺路,但朝堂边疆都能掌控在手中。这个国家不会乱,那些个人人自危的将领也乱不起来!
明成祖靖难成功后,靖难功臣都得到了善待,并未狡兔死走狗烹,因为朱棣很自信自己可以驾驭的了他们,不会反噬。但是后代子孙没那么大的本事,大明朝中后期出了名将不比其他朝代少,但是下场往往是令人心寒的。无一不是皇帝怕影响到自己的地位,将那些功高盖主的都搞掉了,不然心里不舒服。因为这些大明皇帝也知道,自己没本事,没有先祖那种驾驭天下虎将的本事。
此时,正在战场上为这大明京师拼杀的袁督师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自己效忠的皇帝眼中刺了。因为袁督师的权柄,太重。袁督师的性格,太冲。袁督师的心性,太扭。在别人眼中或许只是小节,但是在帝王眼中,这就是不安因素,是脑后有反骨兄弟表现。
朱由检闭着眼睛,坐在御书房内,他在等,等战场大战的结果出来。辽东军败了,他还有京军,还有城外陆续赶到的数之不尽的勤王军,他不怕。即使此时朱由检的手指节在微微地发抖。那么,若是辽东军胜了,那皇太极就被打败了,京师危局解开,那个人也就没存在的必要了。
其实,他的心里早就下定了决心,那皇太极只是为了抢些东西罢了,这天下还是老朱家的,而那个人,却是一个可以威胁到自家地位的存在,威胁到了皇权的安稳,必须除掉!
他,现在比皇太极更让朱由检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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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外面打得很热乎呢。您难道不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吴英松白了自家儿子一眼。
“这个嘛??????”
“其实,为父本来以为这袁崇焕会聪明点儿,就在这城外和鞑子僵持着,可谁知,他居然自己迫不及待地打起来了。好了,这下子无论胜败,他袁督师的路,都算是走到头了。咱们还是自己顾着自己的路吧,别瞎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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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得肚子撑的受不了了,费小胖只好出来溜溜食,不过此时的费小胖也不敢到处乱跑了,因为自己的这个形象已经被锦衣卫识破了,自己长得又很有特色,也太好认了点,真要是被锦衣卫抓住,那乐子可就大了。
话说大清第一位捐躯的贝勒,就有可能是自己费扬古了。
所以费小胖也只敢在凝竹轩旁边小溜溜,凝竹轩处在闹市中,往来的小贩倒是很多。
“哎,你听听,这外面还在打呢,都打了半天了都,还不消停。”
“是啊,都是这些该死的辽东蛮子,将这些天杀的鞑子引来了,害的我们都不安生!”
“就是,这些混账辽狗,把这些鞑子放进来,害的咱们和他们一起受罪!”几名街面上的老板凑在一起发着牢骚。
现在这京师人心惶惶,凝竹轩也歇业了,大家生意都不好做了。半开着店门,聚在一起拿着果盘,聊着天儿,发着怨气。
而且京师里面哪家哪户在城外郊区每个亲朋没个好友?这下好了,都被后金部队屠了个干净,只是这些人很奇怪,他们居然没有将怒气撒向满洲部队,而是撒向了千里奔驰而来救援的辽东军身上。
费小胖来了兴致了,凑到几个老板身旁,笑呵呵着行了个礼。
“哟,看,这娃娃养的真白嫩,哪家的孩子啊。来,这儿瓜子吃食儿自己拿。”一名老板将将果盘递给了费小胖。
费小胖忙道了谢,接过果盘。
这些老板们继续磕着瓜子儿,聊着天。当然话题还是那些个辽东军。
“这日子过得真他妈晦气,这些该死的辽蛮子,平时得我们供着吃喝不说,现在居然还把鞑子放进来祸害咱,让咱们遭了这番罪过,该下地狱去!”
“没想到这些蛮子心眼儿这么坏,吃咱的,用咱的,结果还来祸害咱。”
“要我说啊,那姓袁的督师才最坏呢,我听说啊,就是他放鞑子进来的!”
“真的啊?”
“呵,我会瞎说?就是这袁崇焕故意将鞑子放进来迫害咱们的。”
“我可是听说这袁崇焕前些年在这儿当官时,风评不错嘛。”
“那是,咱这儿什么地方?天子脚下,皇城啊,有龙气压着呢。那些宵小怎么敢抬头?倒是啊那辽东,全是蛮子,苦哈哈,下贱货就多了,这袁崇焕去了那儿,啥事儿不敢做?”
“这倒是,辽东的那些土老帽,估计是看着咱们日子过得舒服,眼红了。所以才故意放鞑子进来,想让咱们见见血哩。”
“这些下贱地方出的下贱人,满肚子下贱的弯弯绕绕!这袁崇焕真该下油锅,给咱们城外被鞑子祸害的亲戚报仇解恨!”
费扬古还在磕着瓜子儿,自己也有点佩服自己的胃了。难道前世这个努尔哈赤十六子是被撑死的?(是被皇太极杀的,罪名不清楚)
不过费扬古更敬佩的是这些京师百姓的想法,若不是辽东军千里驰援,这大明京师估计也就成了一堆废墟了吧。靖康之耻的翻版就会重演!这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京师百姓,命好的话也就是被押去辽东当包衣奴才,命不好直接屠了。
此时的满洲还未真正完全自我改造,半原始半封建结构,若是此时满洲军队破了京城,那大明京师就会成为北宋末年那个被女真攻破的汴梁吧。汉家二百多年的菁华之城也就成了一堆瓦砾。而不是等十几年后,已经完成了自身封建改造的“清”军过来,褪去野蛮的“清”那时才知道什么是该被保护,被保留的。
现在,辽东军还在城外与鞑子决战,用自己的生命保护着身后的城池,自家大明的都城,以及城内的万千百姓,保护这汉家二百多年的文明菁华之城!
可是,这些被保护的百姓却仍然在用着最低下,最污浊的词汇来诋毁他们,诋毁着那些正在与鞑子拼杀的辽东汉儿们。
费扬古笑着将果盘放回去,迈着小步走了回去,只是这步伐,有些沉重。
前世读史时,费扬古对一处地方总是很疑惑,那就是《石匮书》中记载的一段:
崇祯三年碟刑(分裂肢体)处死于西市,弃尸于市。行刑那天,袁崇焕毫无惧色,他被五花大绑,押上刑场,“刽子手割一块肉,百姓付钱,取之生食。顷间肉已沽清。再开膛出五脏,截寸而沽。百姓买得,和烧酒生吞,血流齿颊”,袁崇焕卒年四十七岁。
这些百姓,究竟对袁督师有什么深仇大恨,居然对刚刚为了保护他们,亲自和鞑虏拼杀的袁崇焕如此痛恨?
百姓,不应该是最朴实的吗?哪怕这大明朝堂上的龌龊横行,但是百姓不应该是最朴实的吗?又怎么会下如此狠手?如此冷血无情?
现在,费扬古明白了,这些京师百姓,一直瞧不起那些边地汉民,或者说,瞧不起一起“外地人”。他们想当然地认为这些下贱的边民就应该承受鞑虏践踏的痛苦,而不是他们。他们认为自己是高人一等的皇城子民,看不起外来户,即使这些辽东汉儿是是为了保护他们而来。但是他们觉得,是这些辽东贱民故意放鞑子进来的,原因很简单,看自家生活眼红了。
这就是此时京城百姓的逻辑,因为他们自以为是地自我感觉良好,自然而然地将这鞑子带来的一切苦难全都算在袁崇焕,算在了辽东军的头上。
“督师,这样的百姓,值得你去保护吗?或者说,这样的百姓,值得我去犹豫吗?真可笑。”费扬古在心底自嘲着。
费扬古此时甚至有一种冲动,率千军万马,将这肮脏的大明京师踏平,将这肮脏的人心彻底抹杀掉!
深吸一口气,费扬古摇了摇头,走回了凝竹轩。
PS(每次可看这段历史,我心里都很惆怅,以前有解释说是百姓被愚民了,被朝廷蒙蔽了,可是,事实不是这样。所以,这段历史,感动了龙三,龙三也愿意做一名袁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