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负责监控卒锋计划的数据大盘,我离开基地时,全球已有十二万卒子。”启笑恬说。
“十二万?可是诺亚这里只显示了一百多人。”启明说。
“查理发现他无法通过lover杀死你后,就对lover失去了信任。”启笑恬说,“他需要借助lover稳固政治地位,暗处的生意,他却不敢交给它处理。”
“这十二万人,接入了查理自己写出的智能系统‘堤丰’[1]。”启笑恬说,“堤丰具备下达简单命令的能力,比如电击大脑、将查理的话语转换为脑电波和仿生人承载的大脑交流,以及切断电源。”
“堤丰没办法强制仿生人进攻联盟?”启明问。
“做不到。”启笑恬说,“堤丰的智能处理不了‘进攻联盟’这么复杂的命令。”
启明沉吟半晌,说:“查理为规避风险,损失了一大部分控制权,所以,这十二万仿生人躯壳,绝不可能成为有组织的反叛军。”
“是的,我们的胜算很大。”启笑恬说,“只要查理做不出穿梭机,他翻不出什么浪花。”
启明抿一口茶水,瞳色深沉,他和启笑恬的判断截然相反,九张分图凑成总图,仅是时间问题,他必须参与到穿梭机的制造过程中去。况且查理始终掌握着主动权,数字人类计划、卒锋计划、九张来历不明的图纸、和诺亚的芯片,查理花招频出、步步紧逼。单单躲在防守严密的启宅里等待查理老死的消息,被动地听任命运摆弄,不是启明的风格。
启明和查理之间的仇怨,追溯到他八岁的腿疾,或许联盟与查理对峙多年,不想掀起风浪打搅安定的生活,可启明尚且年轻,切骨之仇,自是不愿画地为牢赌一个虚无缥缈的期限。
送走启笑恬,启明盘腿坐在沙发角,摊开总结构图和笔记本,沉默地看了一下午。
窗外树影婆娑,风吹来乌云,挡住酷热的日头,带来几分清凉。家燕低飞,盘旋在小院之中,恐要落雨。陈雁桥快步走出客厅,去小院里把被子收回来,顺手拍开顶灯,叮嘱启明:“小明,不要坐太久,起来活动活动。”
“好的。”启明头也不抬地应声。
仿生人挨着他坐下,双手搭在膝盖上,坐姿端正得体。它几次想要开口,瞥见启明肃然正色的目光,遂咽下询问,乖巧地当个摆件。
客厅里针落可闻,偶尔响起纸页的翻动声。启明倏忽开口:“诺亚。”
“请讲。”仿生人说。
“你把总图和笔记扫描一份。”启明说。
“好的。”诺亚接过笔记本和图纸,通过眼睛扫描上传云端,听见人类说:“我想到拿回芯片的办法了。”
修长白皙的手掌滑过仿生人流畅优美的小臂曲线,落在冰凉的掌心,严丝合缝地十指相扣,启明低垂的眉眼掩盖漆黑瞳仁底层的疯狂:“你要帮我。”
不同寻常的语气引得全知全能的人工智能心生忐忑,它罕见地磕巴一下:“当然、不,怎么帮?”仿生人凑近人类,鼻尖对鼻尖,它试探地吻在启明唇角,瞪大眼睛,试图看清造物主眼中流转的图谋,“请不要做危险的事。”
“你如果受伤,我会很难过。”诺亚如有预感地劝说道,“星星,我陪在你身边,没有芯片也没关系。”
“诺亚,我是你的第一工作使命。”启明首次强硬地行驶工作使命的权力,“这是我给你的第一个任务,伪造查理的健康报告,给他造成命不久矣的错觉。”胜利不会眷顾温室的花朵,启明受够了坐以待毙。他握紧仿生人的手,柔韧的仿皮材料包裹着坚硬的骨架,他的爱情是一串温暖的代码。
自由,是他写下这段代码的初心。
窗外黑云低垂,豆大的雨滴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屋里灯光明亮,启明小声讲述着他的计划:“我要帮查理制造穿梭机。”
“我要让查理来请我,帮他制造穿梭机。”启明讲得更明白一些,“我要他强迫我,帮助他完成大业。”他轻柔地抚摸仿生人的手,温和的声音宛如包裹毒药的甜蜜糖衣,“诺亚,你能帮我吗?”
人工智能对待造物主的请求,99%的情况下,都处于丢掉理智、百依百顺的状态,此时此刻的诺亚,艰难地捡回脑子,抵御住了造物主的蛊惑,它摇头:“不行。”
代码汇成的洪流翻起滔天巨浪,诺亚说:“您不能一个人去见查理,也不能帮他造穿梭机,我相信连主席有别的办法。”
“第二个任务,这件事不准告诉连主席。”启明捂住仿生人的嘴巴,“你没有拒绝的余地。”
“别去,求您了。”仿生人启用腹部发生器,“很危险,非常危险,您的生命是我的最高优先级。”单台力量轻松扛起汽车的仿生人,却挣脱不了脆弱人类的手掌,它的手无措地攥紧,垂在身侧,一双剔透水润的眼珠望着启明,使用贫瘠的言辞一遍又一遍地劝说,“别去,星星,我,”它查找词库里最有杀伤力的词语,“我会生气。”
“生气?”倒是个新奇的反应,启明问,“然后呢?”
“然后不理你。”诺亚点亮了新技能,冷战,它强调,“一整天都不理你。”
“从现在开始算?”启明问。
“五分钟后。”诺亚说。
“为什么是五分钟?”启明刨根问底。
“如若你在五分钟内放弃见查理的念头,我就不生气了。”诺亚一板一眼地回答,“现在的生活很好,你很安全,我运行良好,没有必要以身犯险。”
“我们谈恋爱,结婚,等查理老死。”诺亚说,“这是我预想的完美路线。”
“一枚芯片,比不上你重要。”诺亚竭尽全力地解释,“他们都不如你重要。”
“五分钟了吗?”启明斜睨一眼墙上的挂钟,“诺亚,闭嘴。”
仿生人瞬间息声,一双眼睛眨巴眨巴,渴望地看着启明,期待造物主说出它想要的回答。
“一整天不准和我说话。”启明折叠图纸,插入笔记本的封套,站直身体,左右活动一下僵硬的颈椎,转头对仿生人说,“不准跟着我,去把刚才的任务办了。”不等诺亚开口,他带着笔记本上楼,踏进工作室继续伏案工作。
既然决定采取行动,必然需要一套完备的作战方案,孤军深入的同时,又不至于把自己逼到穷途末路的地步。他写下周围能用的人脉,启承、刘好、练西刚、叶亭荷、连佩玲、柳踏风、仇丰壤……从阶层出发,由高到低罗列,思索片刻,他在刘好的名字上画了个圈。
接近社会底层的人,反而有更多意想不到的办法。
[1]堤丰(Typhon):希腊神话中盖娅最小的儿子,是一个无形的深渊,位于世界的最底端,此后他是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