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三人走后,姜氏的泪水不断流淌,忽然,她只觉胃中一阵翻涌,猛地弯下腰干呕起来。
姜妈妈连忙让人去叫了府医。
姜氏一边呕吐,一边哽咽着,声音满是凄凉:“清儿,为娘这半生,竟是如此荒唐。娘不能让你也陷入这般悲剧当中。荣亲王当真收了郡主的画,就答应了不会让你入府吗?”
为避免姜氏怪自己让她干着急,苏婉清昨日告诉姜氏始末的时候,将画说成惠和郡主收藏的。
苏婉清轻拍着姜氏的后背,泪水也在眼眶中打转,“娘,您放心。荣亲王一言九鼎,定然不会反悔。”
下人送来一杯茶,姜氏漱完口后,缓缓说道:“那就好,只是郡主这次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娘一定要好生谢谢她。”
忆起昨日之事,姜氏眼眶泛红,“昨日你说要试一试你爹的时候,娘心中其实是极不情愿的。那时不明白为何,可今日,却全然想通了,大约是心底实在不愿去面对吧。”
她望着苏婉清那满是心疼的眼神,嘴角艰难地扯出一抹苦涩的笑,紧紧拉着苏婉清的手,泪水却在此刻无声地滑落。
“清儿放心,今日这一遭反而让娘彻底看开了,以后咱母女俩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至于其他的,娘不敢再奢求了。”
说罢,她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与畅快交织的神色,泪水却依旧不停流淌,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滑过。
“娘倒要看看你爹,会不会为了一幅画,就忍心把他一直捧在手心上的嫡长女送到荣亲王府去做小。”
苏婉清看着姜氏这张又哭又狠的脸,轻声问道:“娘,您想过和离吗?”
姜氏一听“和离”二字,脸色瞬间大变,眼眶的泪珠都一下子停止生产了。
“清儿,这话可万万不能胡说!”
......
夜,宛如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笼罩大地。清冷的月光如水般透过窗棂泻入屋内,给一切都披上了一层阴森的银霜。
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让人不寒而栗。
苏玉秀在床上睡得极不安稳,秀眉紧蹙,面色痛苦,似在梦魇中挣扎。
一会惊慌恐惧:“不要,王妃,真的不是我!”
一会神色急切哀求:“王爷您相信我,相信我啊!”
一会面容扭曲,满是不甘:“苏婉清,凭什么,凭什么,明明我才是父亲的嫡长女!”
忽然间,她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那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恐与茫然,在清冷的月光映照下,显得格外不正常的白。
仿佛她不是这世间之人,而是从幽冥地府逃出的幽魂。
“小姐,你怎么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苏玉秀一抬头,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手中捧着微弱的烛光。
书心?
她不是早被侧妃拉下去打死了吗?
苏玉秀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颤抖着声音大喊一声:“鬼呀!”
拿着烛火来看她的丫鬟书心也被吓了一跳,手一抖,烛光晃动得更加厉害。
她小心翼翼地往后看,声音也有些颤抖:“小姐,哪有鬼啊!”
良久,苏玉秀确信面前的书心是活人,她有体温有影子。
她就着清冷的月光,仔细打量了一下房间,这不是自己出阁之前在永宁侯府的闺房吗?
她心中涌起一股狂喜,难道上天听到自己的不甘,让自己重活一次!
她猛地拉住书心的手,急切地问道:“现在是哪一年?是什么时候?”
书心被小姐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回答道:“现在的庆贞十四年啊。”
庆贞十四年?
那不是她及笄前一年?
就是这一年,苏婉清和恩昱哥哥正式定亲。
后来北疆来犯,恩昱哥哥毅然奔赴战场,最终成为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而苏婉清那个贱人,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为令人艳羡的一品诰命夫人。
而自己...
却永远地死在了晋王府那阴暗潮湿的房子里,无人问津,无人怜惜。
老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一次,她定要逆天改命,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这一品诰命夫人之位,她当定了!
苏玉秀猛地紧紧抓住书心的衣袖,声音颤抖着问道:“苏婉清和忠勤伯府定亲了没有?”
得知今日是六月二十,苏玉秀立即从床上爬了起来。
夜晚的风微凉,吹得苏玉秀裙摆飘动,发丝微乱。
她却全然不顾,脚步匆忙地朝着苏锐明的北院奔去。
书心在后面焦急追赶,手中灯笼摇晃,光影摇曳。
“小姐,这么晚了,二老爷该睡了。”
苏玉秀充耳不闻,一心只想尽快见到父亲。
她必须告诉父亲,明日苏婉清就会怂恿姜氏与他和离。
一旦她们得逞,拿到和离书后,府中所有主动权都将掌握在她们手上,动不动就拿和离书来威胁祖母和父亲。
想到这里,苏玉秀心中满是愤恨。
即使这样,苏婉清出嫁后的第二年,竟然还是拿出了和离书,整个永宁侯府都成为了京城的笑话。
自己也为此没少被靖王府后院的那些莺莺燕燕讥讽。
重活一世,她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她要改变这一切。
苏锐明刚刚入睡不久,却被屋外的喧闹声硬生生吵醒。
他拧着眉披上衣服,带着几分被打扰的烦躁走了出来。抬眼便瞧见屋外被小厮奋力拦着的苏玉秀。
一见是他,苏锐明更没了好脸色。
瞬间双目圆瞪,怒容满面,大声斥责道:“这是干什么?成何体统?”
苏玉秀一看到苏锐明出来,急忙高声喊道:“爹,女儿有要事禀告。”
苏锐明冷哼一声,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有何事不能等到明日再说?这般莽撞,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苏玉秀满脸急切,语调急促地说道:“爹,此事万分紧急,明日就来不及了。苏婉清手上有最后一幅赵大家的画作,明日您去找李尚书的时候他就会提及此事。届时,他会趁机提出当年他娘入府一事。”
苏玉秀说到这里,苏锐明却已失去耐心听下去。
“简直无稽之谈!”
清丫头手上要是有赵大家的画作,不早就拿出来了?还轮得到现在?
一共就十幅画,每幅画的下落他都查得一清二楚,哪来的最后一幅?
“不是,爹,我说的都是真的。”苏玉秀急切地辩解着,眼神中流露出焦急。
苏锐明却丝毫不为所动,一摆手,让丫鬟和婆子把苏玉秀带下去。
几个丫鬟立刻上前,拉住苏玉秀往回走。
苏玉秀奋力挣扎着,大声喊道:“爹,您相信我,我能知道以后发生的事!”
“爹,你相信我,真的能知道!”
苏锐明听到这话,微微一怔,随即皱起眉头,对一旁的小厮说道:“去把府医叫来,给她看看,开点安神药。”
在苏锐明看来,苏玉秀定是魔怔了,才会说出这般胡话。
回去休息前,临走前却不忘叮嘱在场的所有人:“今日之事,若是有谁透露出去半个字,无论是谁,一律打发了。”
就这样,重生的当晚。
苏玉秀还没来得及改变未来,便被几个丫鬟强行按住,硬生生灌下了两碗安神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