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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睡了个日上三竿。
“珝弟今天不当差吗?”
元春只挂着个菱形肚兜,披了件纯白色里衣,和抱琴一起伺候着贾珝穿衣,洗漱。
“既然误了时辰,懒得去了。”贾珝想着在书房里居家办公,又想起了书房里的柳如是和周妙玄。
他在水盆里弯腰洗了两把,接了抱琴递来的香皂。
“珝弟职位紧要,这般懈怠,可使不得。”元春拿着帕子,“若延误了正事,说起来,还是我的过错。”
元春如宝姐姐一般,都是有停机德,喜欢规劝男人上进。
贾珝抬起脸,元春用帕子轻轻地给他擦了。
他掀开白衣,捏了捏元春的肩头,笑道:“姐姐可曾听闻,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大早上的元春羞得满脸通红,侧身扯了下衣服,说:“珝弟又说胡话——不过这诗却是极好,我竟没听过,倒是奇怪。”
贾珝搂着她的腰,亲昵地道:“好好好,听你的话,今天我在书房里办公,定不会延误了公事。”
元春这才满意,贾珝又要过青盐擦了牙,嗽了口。
“好姐姐,替我梳上头罢。”
一旁的抱琴直笑,元春也有些不好意思,交杯盏还没吃,倒上头了……
抱琴将具镜匣搬来,元春拿了梳子,给贾珝梳好了头,戴上一只银冠。
“你坐下,我也给你梳。”
贾珝起身,又将元春按了下去,随手拿过篦子,打开她头发,给元春细细的梳篦起来。
篦子的齿要比普通梳子更密,主要作用是梳掉虱子,当然元春这么爱干净的人,头上不会有虱子。
只篦了五下,元春羞得不行了,夺了篦子,就要赶贾珝出屋……
西府,王夫人院里的三间抱厦内。姑娘们齐聚惜春院里,要给她送行。
尤其是迎春和探春,在一起住了这么久了,都还是女儿家,自然感情深厚。
“珝二哥多久来啊?该不会他忘了罢!”湘云心直口快地说了出来。
宝玉就说:“他不来才好,姐妹们住一起都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要分开?”
一边是贾珝,一边又是宝玉,没人应他这话。
黛玉拿着本诗集,轻飘飘地说:“他答应过的事,就不会出差错,等着罢,他一定会来的。”
黛玉眼睛都没离开书页上,却有些心不在焉,想着贾珝的那首残诗,不知何时才能见得全……
宝钗闻言抬头看了黛玉一眼,细细品味了这番话,才对着惜春笑道:“伱二哥哥还要上衙门点卯值班,估计傍晚才会回府,要赶过来就更晚了。”
宝钗知道这点,今天才会来。不然知道贾珝要来,她就不来了。
众人听了才想起贾珝在外面还有差事,都说是。
黛玉就想起那晚贾珝说,要让她喊“珝哥哥、二哥哥”才给她看完整的诗,随即笑道:“宝丫头这声二哥哥喊得真顺,倒像是你的亲二哥哥。”
宝钗莫名有些心虚,凑了上去,“今儿我非撕了你这张不饶人的嘴……”
姑娘们一阵打闹,宝玉却开心不起来,脸色有些难受。
一是他素来就想的是,姐妹们和他一直住在这院里,永不分开才好。
宝玉虽然对惜春这个四妹妹不关心,但如今贾珝要把惜春接走了,却让他忽然惊醒,其余姐妹,早晚也会走的……
二是他才是二哥哥,凭白多出个珝二哥,抢走了姐妹们的关注……
忽然有婆子禀报:“珝二爷入府了,刚进了老太太院里。”
一时间姑娘们嬉嬉闹闹,唯独宝钗有些慌乱,但此时她又不好走开……
不久后,贾珝给贾母说了要接回惜春后,就一路前来。
入了惜春屋里,就见一群美少女齐齐地行礼,“珝二哥好。”
贾珝一一还礼,看向黛玉,黛玉还记着昨天的事,视线和他一触即分,侧头避开不理他。又看向宝钗,宝钗低着头,似乎地上有花,直接没看他。
想起刚在贾母院里,贾母给他说婚事已经说定,贾珝就猜出,宝钗也知道。
原来是害羞啊……
贾珝看向惜春,“我来迟了,四妹妹等久了。方才我已经跟老太太说了,收拾行李罢。”
惜春应下,一旁入画脸上的笑意压不住。接着开始收拾行李,其余紫鹃、司棋、侍书等丫头帮着忙,姑娘们也上去凑热闹。
刚好湘云走了,钗黛中间的位置空下来了,贾珝就坐了下去。
宝钗也准备去和惜春说会话,但晚了一步。见贾珝在身边坐下了,怕他想他一来自己就走,宝钗便多坐了会儿。
“林妹妹看的什么书?”贾珝凑到黛玉身边。
黛玉放下诗集,不让贾珝看,“在读李义山的诗。”
她又俯身,视线越过贾珝落在宝钗身上,轻笑道:“你二哥哥来了,还不跟他多说会话?让他别来烦我。”
贾珝有些无语,他知道如果他坐下来先找宝钗说话,黛玉这小性子又要生气了。
“你净会乱说话,赶明儿可不会放过你了。”宝钗攥着手帕,脸色有些不自然,都不敢去看贾珝。
贾珝转头就嗅到宝钗身上那股好冷香,这香味很特殊,凉森森甜丝丝的幽香,比贾珝闻过的所有檀香都要好闻,识别度很高。
“妹妹今天身上可好了?”
宝钗压制住心中的紧张,细细回话。
黛玉拿着那诗集,却在听贾珝、宝钗两人说话。方才贾珝凑过来,她不理,现在贾珝和宝钗凑一起说话,她又不开心了。
恰好宝玉过来问:“妹妹怎么又读上这本诗集了?”
黛玉还听着两人讲话,心不在焉地“嗯”了声,丝毫没注意到一旁宝玉脸色的变化。
宝玉见今天有妹妹要走了,林妹妹又不理他,痴痴傻傻地站在原地,攒宝束发紫金冠下的圆脸盘上现出呆滞之色,只觉心头酸涩无比,有一种被所有人抛弃的感觉。
他登时发作起痴狂病来,脸颊青红交错,一把扯过脖子上的通灵宝玉,就狠命摔去,骂道:“什么通灵宝玉,我不要这劳什子!”
那通灵宝玉砸在地砖上清脆一声响,众人心头都为之一颤。
顿时屋内一片混乱,忙成一团,姐妹们过来围着宝玉哄着,袭人小跑过去拾起那玉,用手帕包着,哭道:“我的二爷,这玉是的命根子,怎么能乱摔!”
宝玉又处于众人关注的焦点,就贾珝、钗黛三人还坐着。
探春哄了几句宝玉,又向外唤道:“去请老太太、太太来。”
黛玉脸色有些苍白,坐在椅子上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攥住了贾珝的袖子。
贾珝眼神一凝,瞥了眼宝玉,也喊道:“不许去。来人,去请政老爷进来。”
贾珝发话,肯定比探春更好使,屋外立即有人应了。
现场突然一静……
宝玉恍若被中止了施法,脸色慢慢变得涨红,眨了眨眼,面上的痴憨、疯魔表情消失不见。
钗黛二人看了,眨了眨眼睛,心中竟生起了一些乐意……
贾珝拍了拍黛玉的手,又扭头给宝钗一个眼神。
黛玉才反应过来,立马松开手,侧头掩饰慌乱。宝钗也读懂了那个眼神,有些忍俊不禁,和贾珝对视,又有些羞意……
宝玉还尴尬地站在那儿,如同进退维谷一般。见自己二哥哥下不来台,探春连忙打着圆场:“珝二哥,这怎么就好请政老爷?”
贾珝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都把我黛玉吓着了,能就这么算了?
他看向袭人,招招手:“还通灵宝玉,让我看看是什么货色。”
袭人听贾珝这话语气不善,加之王夫人曾特意交代过她,她也对贾珝印象不好,便没有应,转头看向探春,寻求帮助。
探春也不知贾珝的意思,只能说:“这玉是二哥哥从胎里带来的……”
贾珝说:“什么玉摔不碎?定是宝玉力气太小,他既然不想要了,不如让我帮他捏碎了这玉,一干二净倒也省事,也如了她的意。”
姑娘、丫头们一阵面面相觑,袭人听了,玉容微变,立即将通灵宝玉揣了起来,唯恐被贾珝拿了。心想他是武状元,这玉到了他手里还能有好?
袭人连忙跪下说:“珝二爷,这玉是我家二爷的命根子,老太太特意交代过要好好护着……”
贾珝也不跟个丫鬟一般见识,靠在椅背上看都不看宝玉,只说:
“政老爷人呢?怎么还没人,快派人去外面催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