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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十六年五月十三日这天。
内阁奉旨发上谕。
准提督南赣军务右副都御史王守仁之请,令以南京兵部左侍郎官回乡侍疾。
王守仁即王阳明,因其父染病,故王阳明在今年四月底上疏请求去职还乡,照顾病重的父亲。
如今,朱厚熜收到其本后,自然立即允准,而没有,让王阳明像历史上一样,因为请求还乡的奏疏一直不被批准,使得他父亲的病因为一直见不到儿子而加重。
朱厚熜希望王阳明的提前还乡,能让其父王华多活一段时间,这样王阳明就不用过早丁忧。
接着,内阁又奉旨发上谕。
礼部右侍郎兼通政使何孟春因自陈罪责,故令致仕,原兴王府长史袁宗皋升礼部左侍郎掌通政司事。
藩邸纪善所纪善易辉升右通政。
审理副蔡亨升通政司右通议。
良医正周文采升太医院院使。
引礼舍人欧阳翀升司仪署署丞。
典膳正孙纲升上林苑监嘉蔬署典署,仍加俸二级。
工正王浤升营缮所所正。
这道上谕,算是朱厚熜把从龙诸臣中的藩邸文臣与医正厨子等都给予了圣恩,而藩邸文臣则都安排到了通政司。
朱厚熜这样做的目的,自然是如他在这之前与袁宗皋所言的那样,他要利用这些藩宅邸文臣与外朝干系不深的机会,创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宣传口。
而外朝诸臣,目前还不知道朱厚熜是打算利用通政司来个旧瓶装新酒的改革。
外朝诸臣只当朱厚熜是有分寸,没有打算让从龙之臣去肥水衙门和实权衙门做官,而与他们这些外朝诸臣产生直接冲突,使得朝中怨气沸腾。
所以,外朝诸臣皆只因此称颂天子体察人心、圣明聪哲,有孝庙遗风,知道约束自己示恩近臣的欲望。
坊间士民也在这些外朝诸臣的影响下,且加上他们也怕皇帝过度宠信示恩近臣,便都跟着大为高兴,赞颂天子有节制,果然是谨慎勤能之主,而都觉得将来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陛下到底是仁善良主啊!大明有幸,苍生有幸!”
杨廷和在得知此事后,都不由得赞叹起来,因为这让他想起了那个厚恩于近侍的正德,现在朱厚熜能够对从龙近臣有节制施恩,对他而言,是真的难得。
为此。
杨廷和觉得天子如此仁厚有节制,如此愿意做使中外安定的良主,就更应该加紧议定大礼,更应该让这样的天子去认孝宗为皇考,为天下牺牲,更应该为天下多付出代价。
在杨廷和看来,牺牲君王一人而利天下,同时又成全君王欲成尧舜之志,更能够让君臣相处融洽,不至于内斗加剧。
这难道不是好事?
所以,何必改制,损天下富户之利,而补国用之不足呢?
但一想到现在内阁首辅梁储那在议大礼上畏畏缩缩的样子,杨廷和就因而心里更加烦闷。
“笔墨伺候!”
于是,杨廷和决定上疏,恭贺朱厚熜得溥圣恩而尽人情,并称赞朱厚熜示恩有节,堪称明主,同时借此劝谏朱厚熜早定大礼,早安社稷。
朱厚熜收到杨廷和的上疏后,只是微微一笑。
他不得不承认,杨廷和果然是个名义上追求革新实际上循旧的保守派,对清理庄田的顺利不贺不说,反而对自己只把藩邸旧人安排在目前看上去很清水的通政司一事大加称颂,明显是真的更希望自己这个皇帝更会节制自己,会调和矛盾,会妥协就行,而不是期望自己可以大刀阔斧地改变一些什么。
“太傅的初本,朕亲自批。”
“就不假于他人了。”
朱厚熜说后就让司礼监太监秦文将杨廷和的这道本给了他,然后就在杨廷和的初本上御批道:
“朕嘉纳之,元老忠爱,盼卿之疾速愈,早日辅佐朕而安万民。”
既然,天下人现在把杨廷和看的很重,朱厚熜决定就和历史上的嘉靖好好学学,先在初期对杨廷和礼待一番,让天下人知道,不是他朱厚熜对不起杨廷和,将来也好做文章说其实是杨廷和对不起他。
所以,朱厚熜在形式上,自然做出一副很重视杨廷和意见的样子,也就决定亲自御批,同时在御批强调杨廷和有病,还没有痊愈。
虽然朕很希望杨廷和快点好,但杨廷和的病的确还没好。
当然。
朱厚熜的打算是,将来杨廷和的病是好了,还是没好,不会再由杨廷和说了算,得他说了算。
神医圣手说了都不能算。
他说杨廷和还有病,那就必须还有病。
他说杨廷和没有病,杨廷和才能没有病。
不过,在朱厚熜看来,杨廷和的确有病,他的病不是他一個人特有的病,而是整个天下士大夫大多数都有的通病。
这个病如果不治,整个民族都要出大问题!
朱厚熜的御批谕旨都是经过六科誊录抄送的,所以很容易被外朝诸官知道。
如此一来。
外朝诸官没多久就知道了当今天子还很看重杨廷和,乃至亲自批答杨廷和的奏本,甚至在期盼杨廷和早日回内阁。
虽然皇帝没有明确下旨让赶紧廷议大礼,但这份对待杨廷和的态度,已经让外朝诸官非常兴奋。
“陛下乃圣君,亲近贤臣良辅,所以是真的倚重太傅啊,只是太傅何时才能病愈啊!”
“但愿佛祖保佑,太傅能早日痊愈,而辅佐陛下早现弘治之世啊!”
同样。
外朝诸官也不得不更相信杨廷和的确是病了,相信不是朱厚熜不用杨廷和,是杨廷和要养病,不能辅佐皇帝。
为此,许多外朝官员开始频繁来看望杨廷和,使得杨宅门庭若市。
甚至还有许多外朝官员主动为杨廷和去寺庙求佛,乃至摆道场请神。
连一些勋贵外戚乃至内臣,都参与到了祈求杨廷和早日病愈的求神求佛活动中,乃至也主动帮杨廷和寻医觅药。
朱厚熜通过厂卫也知道了这些事。
但他没有声张。
他知道,杨廷和现在在权贵官僚中很得人心。
因为他之前的裁军改革让很多权贵官僚都赚了不少好处,包括五军都督府的那些勋贵与武将,也通过裁撤停征一些皇家产业,让许多权贵官僚乃至大富商都受益不少。
再加上,现在清理庄田,让许多权贵官僚都有怨言,但又不好明着表达不满。
而如今,既然朱厚熜这个皇帝都对杨廷和予以尊崇,希望杨廷和赶紧病好,一些政治嗅觉不灵敏的权贵官僚甚至内臣,自然也就敢以为杨廷和祈福的方式,表达对内阁和一些提出清田的官员的不满。
不过,朱厚熜暗中把这些人都记了下来,等着将来再算这些人的账。
且说。
杨廷和在收到朱厚熜的御批后,闻知朱厚熜对他的奏疏一律亲自批红,不假司礼监太监之手,自然是感动不已,手指微颤地看着御批,然后望向北边,热泪盈眶道:
“陛下真仁德夙成,爱臣至真至诚,臣唯有将来尽心辅陛下成尧舜之君,方可报一二!”
“爹,陛下这字也颇有水准了,看来,陛下练字很勤。”
杨慎跟着说了一句。
杨廷和点头道:“是啊,如此勤事礼臣的陛下,议定大礼,使陛下认孝宗为皇考是必然能成的,只待梁顺德他们清田结束,我就以病愈为由,还朝辅君,亲自定大礼!”
“到时候,他梁储如果恋栈不去,就找言官拿他以前的罪证参他,反正现在恨他的北方官员和满朝权贵可不少!”
杨慎跟着就发狠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