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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珤听朱厚熜这么说后,神色凝重地大拜回道:“臣谨遵圣谕,定不使吏部成公器私用之地!”
对于石珤而言,天子年纪轻轻,就说出这样鞭辟入里,还警告他自己的话,让他不但不反感,反而很受用。
因为他就希望新天子是这种持正刚严的人。
只有这种天子才让他觉得对味,觉得足可让大明真正兴盛。
朱厚熜颔首,且因此暗笑。
他就等着石珤替他去给杨廷和添堵,阻止杨廷和不停利用权势让一些与他杨廷和不对付的官员被调走或被贬黜。
石珤到吏部上任后,就真的认真筛查起吏部各司有没有受朝中权势人物指使,而公器私用的情况来,以至于连晚上都还在查。
文选司郎中范养谦为此不得不在这时来劝着石珤:“天色太晚了,公也该注意身体,明日再查吧。”
“天子圣明,大有希冀我能重振吏治之意,我岂能辜负皇恩。”
“而王晋溪把吏部管的太糟糕了,到处都是问题,不早日查清楚,朝廷的吏治就一日不能清白!”
范养谦则笑着说:“可是您老在这里待着,大家也都不好意思回家啊。”
“那是他们的事。”
“与我无关!”
石珤直接把手一挥,继续查起政务来。
范养谦只得悻悻然地转身离去。
但不一会儿。
石珤又朝范养谦挥手:“你回来!”
范养谦不由得驻足,转身后,就又走回到石珤面前来:“公有何见教?”
石珤则把一份吏部文本递到了范养谦面前:“南京工科给事中王纪弹劾少冢宰罗公擅解圣人之学,内阁票拟是让我们吏部议覆,你们文选司议后,却要将其平调南京,你觉得这合适吗?”
范养谦不禁一怔。
随即,范养谦就问着石珤:“公岂不知罗公所解圣人之言大为离经叛道之言?”
“是不是离经叛道之言,且不论。”
“但如果是因为擅解圣人之言就要惩处,那当年朱子是不是也应该被惩处?”
石珤说后就语气森严地对范养谦说:“简直乱来!”
范养谦更为惊诧,心里也不禁如火炽,但一时也不敢真的好与石珤发作,只低声直接说道:
“这是太傅的意思。”
“太傅怎么会有这样的意思?!”
“我看,这分明是你在打着太傅的旗号,把吏部铨叙任免大权当成了你自己的私器!”
石珤沉着脸直接说了范养谦这么一句。
范养谦脸色很是挂不住,同时也心里更加疑惑。
“这姓石的到底是哪边的?”
“他难道这么快就忘了是谁让他成为吏部尚书的?”
石珤见他一直呆在自己面前,没有言语,也不多问,只将文本丢在了他面前:
“重新上本,就说该言官所劾不正,罗公不宜处置,反而是该言官为人偏狭不容,不易待在言官任上。”
范养谦咬着牙回了一句:“是!”
官大一级压死人。
他就算不满,也不可能明着对抗石珤。
何况,这事闹大了,对他也没好处,也会让他背后的杨廷和脸上都不光彩。
所以,范养谦只接过了本,按照石珤的意改后,石珤才签名盖印,然后上呈。
内阁收到这道吏部题本后自然票拟准予。
朱厚熜也看见了这份石珤的题本,然后笑了笑,让司礼监批了红。
于是,吏部左侍郎罗钦顺也就不用再因为朱厚熜在廷议上念了他的话,而被调去南京当吏部左侍郎。
反而是弹劾他的南京工科给事中王纪被票拟调外任。
且说。
罗钦顺这里已经知道他自己被言官弹劾。
但他对于言官弹劾自己的事倒是不以为意。
当到二三品大员的官,谁没被科道官们弹劾过几次?
一般不被弹劾的才不正常。
连言官都不敢弹劾了,那得多有权势?
所以,很多怕被皇帝与天下误会自己是权臣的官员,反而巴不得被言官弹劾几次,有的时候还主动找言官弹自己几本。
而罗钦顺也知道这背后肯定是因为杨廷和等理学大臣不容他。
但罗钦顺现在很高兴。
因为他已经知道,天子在廷议上亲口念到了他的话。
这证明天子已经知道了他的学问,无疑相当于承认了他的学问不是邪说,甚至暗含有跟他一样主张的意思。
这足以让有志于立言于天下的罗钦顺高兴了。
自然。
被弹劾乃至被杨廷和处置也就算不上什么。
但让罗钦顺没想到的是,他很快就得知了他没有事,反而是弹劾他的言官被外调广东任推官。
罗钦顺也通过自己的吏部同僚得知,这是因为新任吏部尚书石珤让文选司改了把他调去南京的处理结果。
罗钦顺虽然是吏部左侍郎,但因为这事是涉及到他自己,所以他一直不好过问,也就在结果出来后,才知道是石珤让他不用去南京。
罗钦顺对此自然颇为感动,神色凝重地来到了石珤的值房。
“公有事?”
石珤见罗钦顺来后特地问了一句。
罗钦顺倒也没有说什么,只向石珤深深地作了一揖。
石珤知道罗钦顺为何如此,也跟着回了一礼。
两人互相一笑。
在这之后,罗钦顺就脚步轻盈地回了自己值房。
一脸喜色。
整个人一下子都精神焕发了许多。
对于罗钦顺而言,现在的大明真可谓朝中有睿智之君,刚正之臣,流民也因为清理京畿庄田而被安置减少不少,他自己也没有因为立言不合众论而被贬官夺职。
整个国家可谓真的在欣欣向荣。
为此。
罗钦顺决定向朱厚熜呈递一份庆贺清理庄田使二十余万流民军校得安的贺表。
同时。
借此机会,他要在贺表里进一步阐述自己的思想,而希望已经知道他学问甚至已经接受他学问的皇帝能进一步认识到他的主张,承认遵循实际,敢于主动变法。
罗钦顺也就在贺表里还直接对朱厚熜说,清理京畿庄田不够,不过是只能安二十余万流民,只请朱厚熜在将来清理天下田亩。
在罗钦顺看来,皇帝的改革步子应该要踏得大一些。
且说。
杨廷和这里,很快也知道了罗钦顺没有去成南京的事。
这让杨廷和不由得面色阴沉。
但他到底没有说什么,只捋了捋胡须,眯眼看向了紫禁城的方向。
“好个石藁城!要不是我们杨家为他造势,他能成天官?”
杨慎倒是激动地说了一句,且又看向杨廷和说:“爹,我们看走了眼,这个石珤是真孚人望!”
“你给我收敛点!”
杨廷和反而突然切齿回头,对杨慎厉声训斥了一句。
杨慎不禁一愣。
“你不要觉得你自己是天下闻名的状元郎,就可以目中无人到对这一个元老重臣随便指摘!”
“石藁城是刚正峻洁之臣,你可以不喜欢,但不能不敬重!”
“不然的话,与奸臣何异?”
杨廷和这么说后。
杨慎拱手称是,解释说:“儿子也是一时情急,才口无遮拦了些,但儿子说的也是事实,此公,也太刚正了,这会让小人难以尽除的!只怕那個什么严嵩也难以调极边之地了。”
“不能再拖了。”
“老夫得赶紧回内阁。”
“只有这样,才能将此公升离天官之位,才能定大礼,梁顺德估计是不愿意做这事的。”
杨廷和只这样说道。
杨慎跟着附和说:“父亲说的是,您晚回内阁一天,就增加一天的变数。”
“你抽空依旧回翰林院会会友,也让满朝大臣们更多的知道,我病已快好,这样清田将要结束后,为父回内阁也就不显得突兀。”
“至于石藁城,你要有未来执政的胸襟!”
“别因人家让你没有成一两件事,就怒不可遏。”
“这会让天子不喜的!当今天子虽仁厚但并非不聪明。”
杨廷和这时嘱咐起杨慎来。
杨慎拱手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