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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红袍大官顿时坐起身来,收起笑容。
“锦衣卫这么晚来干嘛?”
此时的他完全不明白。
为何会突然出现这种场景。
砰!
但这时。
他所歇息的暖阁大门已经被人粗暴的踹开。
一股寒风灌了进来。
“啊!”
同时。
他对面脚下两大胸丫鬟已经先尖叫起来。
因为进来的正是锦衣卫。
而且各个凶神恶煞。
皆手持绣春刀。
如猛兽露出的白色獠牙。
明晃晃的。
这自然会让这些丫鬟花容失色。
“奉旨拿人!”
“大司农,请跟我们走一趟镇抚司。”
锦衣卫百户王安这时先一步跨到了户部尚书杨潭面前来,说后还向杨潭拱手作了一揖。
杨潭作为户部尚书。
历仕两朝的元老。
面子还是要给的。
而杨潭自己则已经感到自己颜面尽失。
毕竟从弘治以后,何曾有过,锦衣卫直闯后院拿一堂堂九卿的事。
但今日。
锦衣卫就这么做了。
杨潭的脚猛烈的颤抖着,跟着两丫鬟的胸脯一起猛烈颤抖着。
而整个人也已经抖得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王安让人强行把杨潭拖了下来。
待杨潭被押出来后。
他发现被抓他的不只他一个九卿。
与他隔壁的工部尚书李遂也正披头散发地被锦衣卫押了出来。
正全身发抖。
眼下已是十月。
朔风把初雪卷得漫天都是。
杨潭顾不得看雪,只朝李遂喊道:“大司空,你怎么也被抓了。”
“我哪里知道。”
“我正写着致仕奏疏呢!”
“他们就闯了进来。”
“让我体面皆无啊!”
“也不知道是谁害的。”
“不是说孝庙之制将再现吗?”
“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啊?!”
李遂说着就还一脸痛苦地问起杨潭来。
杨谭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们这群天杀的!”
“是梁顺德你们这样干的?”
“还是司礼监的谷大用!”
这时。
他们听到了左都御史金献民的声音。
金献民也看见了他们。
但金献民因此顿时就哑住了。
杨潭这里也瞬间明白了过来。
“这是事败了呀!”
杨潭瞬间哭喊了一句,接着就在如玉龙狂舞的雪里摇起头来。
彼时。
在过账的地方。
锦衣卫已经控制了这里所有的权宦家人以及账目。
陆松甚至还踹滚了一企图烧账目的人,并因此控制了这些账册。
这些账册,也就一箱箱地被送进了清宁宫御书房内。
内书堂的宦官已经开始在张永的指挥下,正在用金算盘点算,清算着这些账册。
至于为什么是一箱箱的账册。
那是因为这个时代还没有银行。
钱庄也不是很普遍。
所以,很多达官贵人每到一地,无论是出于公干还是出于私事,会直接找亲朋借支银钱。
这也就造成这次分润,在定好理论上的分割方案后,需要先销账,才能核算出谁该得多少银子。
首辅梁储此时就在这里,听着这些算盘声,对着一红泥小火炉,喝着御赐的粳米粥。
对每一個官员的抓捕,然后对新任官员的任命,都是他拟的旨,然后批红盖印直接发出的。
所以,他现在手写的有些软,人也有些累,朱厚熜便让他歇一会儿,先喝点粥。
而朱厚熜自己也喝了一碗,且在一边看着核算好的账目。
朱厚熜通过这些账目可以大概摸清楚全国官僚之间的经济来往,比如谁借谁一万两银子,谁在谁那里存了两万两,进而知道这些官僚间的关系远近。
朱厚熜不得不承认,别看朝廷公账上各个衙门缺钱的很,有的衙门连俸禄都发不起,但这些官僚私底下的钱财流水可不少。
“难怪要阻止朝廷整顿盐政。”
“这是要等着朕赈灾民的钱,去补他们骄奢淫逸后造成的窟窿呢!”
“怕朕把盐利收上来后,他们没得捞了。”
朱厚熜因而在看了这些账目后,冷笑着说了几句。
“禄蠹丛生,天下人皆盼着陛下能革新吏治,重振朝纲。”
梁储回了一句。
朱厚熜则问着梁储:“王阳明也该到两淮了吧?”
“算着日子,也快了。”
梁储笑着回道。
……
而在这时的两淮。
淮安城内。
总理河道工部右侍郎李缵正对漕运总督沈冬笑着说道:“那个张孚敬,果然不是迂腐之辈,这次大礼,他大出风头,说到底也不过是为得圣宠,做大官,包括之前提出清田,也不过是作样子给新天子看。”
“这样一来,他就如愿以偿,步步高升,眼下以侍郎身份南下赈灾。”
“只是这样一来,锐意图治的陛下要失望了!他寄予厚望的人也不过是个幸进小人,或许因此打消了改制的心思也不一定。”
李缵这么说后。
沈冬则道:“说不定是张孚敬识趣,知道他要是硬来,得罪了本地豪绅富商,也得不了好。”
“不过,你真确信陛下不知道这事?”
沈冬问起李缵。
李缵道:“绝对不知!”
“这次有陛下身边近臣参与,宫中底细摸得清清楚楚,陛下私底下见过哪些人,我们可能比内阁都先知道。”
李缵回道。
沈冬听后这才笑道:“如此就好。”
“据闻,已经有周尚文所率兵马南下,以剿山东、两淮之贼。”
“到时候肯定又有一笔军饷。”
李缵回道。
“谁统兵剿贼?”
“会不会是王阳明?”
沈冬有些紧张地问道。
李缵道:“应该不是,陛下没有召见过王阳明,据闻王阳明回了余姚老家。”
“这便好!”
沈冬说着就背着手走到了门外:“到时候正好借剿贼之举,将这些流氓消灭,毕竟五十万两银子买的粮食也吃不了多久。”
李缵颔首,笑着道:“陛下要改制,无非是人多地少的问题严重了,让人减少一些,这个问题就没了,就可以守祖宗成法,以立中兴之世了。”
沈冬跟着点头:“不能苦陛下,就只能苦一苦这些百姓了。”
“谁要苦一苦百姓?”
这时。
张璁闯进了漕运衙门。
王阳明把披风一抖,神色严肃地跟着一起走了进来。
沈冬和李缵见此颇为惊愕,且都好奇地看向了王阳明。
“他是谁?”
两人不约而同地问了一句。
张璁介绍道:“他是奉旨来两淮总督军务兼理盐务的阳明先生!”
“王阳明?”
两人顿时呆立在原地。
王阳明则在这时叹了一口气说:“两位刚才的话,让我很痛心啊!”
“两位的良知去哪儿?”
王阳明接着又问了一句,且提了一下披风。
“拿下!”
随后。
王阳明把手一挥。
一队军士冲了进来,将两人扣押了起来。
李缵这时自然明白了过来许多,便看着张璁喊道:“姓张的,你这个卑鄙小人,你竟敢玩我们!”
“谁才是卑鄙小人?”
“欺君害民、贪赃枉法才是小人!”
“你们不会以为我张某人真的是一幸进之辈,邀圣宠只为做大官发大财吧?”
“不会吧?”
“我张某人想做大官是没错,但可不是为了发财!”
张璁说毕就对王阳明拱手:“剿贼拿奸就拜托公了,我得先去赈灾,这么多饥民嗷嗷待哺,耽误不得。”
“而当地劣绅奸商们把粮价已炒到了三两一石,购买已经不足以赈灾,只能以囤积居奇之罪先抄家。”
“只是这样一来,必有他们所控制的流贼盐丁闹事,还请公小心应对,我这些日子通过明察暗访得知,这些势力不少藏有火器,甚至招募了不少逃亡马军。”
张璁说后就向王阳明拱手告别。
王阳明也拱手回了一礼。
张璁则带着朱厚熜拨给他的兵先去了淮安城内最大的一家盐商赵任所住之地。
但张璁刚带兵来这里,就见赵家门外,一纨绔子弟正持弹弓打城内饥民,打得很是开心,一旁的家奴还跟着追捧。
“住手!”
“尔等岂能虐民为乐!”
张璁大喝一声。
这纨绔子弟名唤赵庆,见张璁如此吼他,干脆朝张璁发了一弹。
啪!
张璁额头顿时中了一弹,疼痛不已。
而这赵庆则狂笑起来,十分得意:“我打得准吧?”
“爷打得准!”
其家仆说道。
张璁则沉声道:“叫你们家主出来。”
赵任正好这时要出门,也就在这时,问道:“什么事?”
然后,赵任见是张璁,便忙行礼:“原来是张部堂,失敬!”
“此人是谁?”
张璁指着赵庆问道。
赵庆这时也告状说:“爹,他吼我!”
“正是犬子!”
赵庆笑回道。
张璁道:“令郎袭击钦差,罪大恶极!当严办!”
“来人!”
张璁正说着。
“慢着!”
赵庆大喊一声,接着就走来对张璁笑道:“部堂说笑了,犬子不过是不懂事,可能冒犯了您,您何必小题大做,实在不行,运去贵府的银子,我加上一万两如何?”
在赵庆看来,这张璁也是个贪财的,只要自己肯砸钱,就能解决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