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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劲装黑影迅速跑过灯影下的扶苏,往西苑跃去,不多时便进了那道敞开的院门,与门口靠着墙壁的同样劲装打扮的男子低声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钟淮看了看依旧灯火辉煌,却带了些吵杂的东面,眉间带了些担忧。想起方才那侍卫说小丫头受伤了,形容得满面都是血,想到那个场景,眉峰便皱得跟紧。
小丫头平日也是护主护惯了的,看看今日的架势也不怕,就这样一头撞上去,若是刘连香一点都不顾忌着柒然,她是没人护着的。
越想心越是不安,大半夜的却又不能自己出去,看了看依旧黑灯瞎火的房间,钟淮不知不觉的便在门口走动了起来。
早年当质子之时,梓归璃便每日过着心惊胆战的日子,若不是身边有钟淮护着,后来又有九公主弧鸢护着,他早在当年那场中毒事件,或是那次狩猎中死去了。所以如今的梓归璃,夜间都睡不着,总会在白天时小觑一会,晚上或是批着折子,或是看书。今日他却是出奇的反常,熄灯去歇息了。
外面的动静,梓归璃自然知道,透过屏风,还能看到钟淮来来回回的身影,他半睁着眼看了一会,也不见对方消停,便翻身起来,靠在了床柱上。
“钟淮,有事吗?”
听到梓归璃的声音传来,钟淮的身子一顿,便快速的推门进去,低声禀报着。
“公子,方才有人来报,刘连香去柒然姑娘房里,并将人带走了。”
梓归璃示意他去点灯,自己披了件外衣起身,淡声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
“派人跟着。”梓归璃就着那灯光,拿了桌上一个折子看了起来,头都不抬的吩咐道。
“公子,我们不阻止吗?”钟淮手中的灯微微倾斜了下,烛泪落在手上,带出一堆红色。
梓归璃抬头,看着钟淮明显比平日焦急几分的神色,便多问了一句:“为何要阻止?”
“公子不是对柒然”钟淮看着梓归璃冷下去的眼神,不禁赶紧住口,不再说下去。如今的主子心思越来越难懂,钟淮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也无法猜透。
不等梓归璃挥手让他退下,他便自己先告退了出去。若是不能阻止柒然与小丫头跟着刘连香去平定府,派人跟着暗中保护,也是可以的。
柒然是被刘连香八抬大轿给抬进了平定王府,知道的人都知道她是被剑压着脖子上的轿,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爷将人给抬了进府,从此紫苏楼不再有柒然姑娘。
刘连香也不对人解释,只吩咐将人从侧门抬了进去,然后安排她住进了一个独立三进的小院子,院子倒是也挺宽敞的,还有一个小湖架桥,湖边的柳树虽不是很高大,但也有了南方的流线柔软的姿态。
小丫头的伤口处理了下,只额头有些破皮,已经不那么碜人在,只柒然看了还会蹙眉,有些心疼这个一根筋的小丫头。人虽小小的,做事也毛毛躁躁的,但贵在忠心踏实,看着她,柒然会想起前世时跟在她身边的水秦,当年也是这样一个小姑娘,却跟着她南征北战,也带了点男儿不服输的性子,也因着这性子,才会枉死了。
她又在不知不觉间陷入了前世的潭子中,眼中带着些空茫,小丫头端着洗漱用品进来,一见她这个模样,还以为她在担忧了,赶紧放下东西上前安抚道:“小姐,公子不会让我们有事的,你先别着急。”
柒然淡笑摇摇头,“我累了,想先休息。”
柒然不说,小丫头也不好说什么,赶紧又去将洗漱的水盆端来,服侍她洗漱后,便去外间收拾了下,也睡了。
柒然在平定王爷,吃穿用度倒是与一般王府家小姐夫人的用度无二,这表面就说王府待客热情,暗地里那些丫鬟小厮的免不了有个闲言闲语,柒然倒是没什么,耳不听眼不见的,就照顾她的小丫头去厨房拿些柒然平日里吃习惯的吃食,却是会被讥讽几句,她听着别人说柒然的坏话,心里便发堵。
回来跟柒然说了,小样的就是委屈得双眼发红,小嘴嘟得老高,她家小姐也只是淡淡一笑,无可无不可的道:“别人爱说什么便说什么去吧。”
柒然也不是无事可干,刘连香不知在何处请了一个异国戏团过来,女子个个都高挑细白的,身姿婀娜,却是都扔给了她让她带着排练个新舞,她也就欣然应了。
三日之后,刘连香的三十二岁生辰宴会到了,满朝文武中京都在职的都来道贺,这自然是宾客满座。柒然被安排作为压轴出场,在一个偏殿中有休息的房间,只用个山水屏风给隔开,外厅的情况里头大致都能知道,也能看到那些华服官人内眷走动的身影。
“太子驾到!”
一声尖利高喝,将陷入沉思的柒然拉回神,只看到一个一身金黄七龙袍的六七岁小童在众人的簇拥下,迈步进来了。
柒然起身,撩起一旁的垂幕,打量着那个衣着华丽尊贵的小孩。那清秀的眉眼,倒是与弧芜有几分神似,却没那人的阴郁,带着孩童的天真纯净,让人看了心喜。
弧琮(cong),弧琮(cong)
心中默默念着那小童的名字,看着他举手投足间,比平常人家的小孩多了几分贵气雍容,以及无形间养成的霸气。
曾经的她,也是这样走来的,如今再看着那小孩,却是彷如隔世。按理说,他的父皇她的皇弟,将她当成祭品钉死在祭台上,本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然而小孩有什么罪?要承担大人间的过错?
柒然死死掰着门槛的手,都有些发青发紫了,外头跪倒了一片问安的大臣,那个半人高的小孩就这样接受着他们的跪拜。真心?假意?全都只是臣服在皇权之下罢了,若是当那人某一天也如曾经的她那般,被从高高在上的位置拉了下来,一切的俯首称臣,也只不过是水月镜花,徒留一个笑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