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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鸿十三年四月十七日,安南国太子纳妃大典,轰轰烈烈地拉开了帷幕。
前几日,梓归璃派了一群宫婢来了商府,顿时让一间招待客人的小院子变得逼仄起来,三朝之前的聘礼,都堆在了柒然的三进院落里头,大红镶金的一片,有些耀眼。
古凌音与李紫倾头天便在商府前厅大闹了一场,惹得整个商府鸡飞狗跳了一阵。原因无他,只是出嫁之前的女子,前三天收了男方家的聘礼后,是不得见外客的。
商柒然要嫁的是太子,这在安南国更是严苛。除了宫中打发来伺候的宫婢侍卫,别的人却是不能靠近柒然所住的院子。
水柔的容貌,本是不能当陪嫁丫鬟的,却是柒然让人给梓归璃传了个信,内容是什么,大伙都不知,只知太子妃一句话,便让太子殿下给破了个例。
而碍于古凌音是皇上亲封的凌音郡主,且背后还是一个庞大的古家,自然无人敢强加阻拦,所以她闹完前厅后,所有人都招架不住了,商家主母只推托说头晕了,让人扶进屋里头歇下了,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人给进去了。
也不知三人说了些什么,闹了一下午,最后古凌音拉着李紫倾气冲冲的走了。整个商府的人才松了一口气。
转眼就到了柒然出嫁,太子迎娶的日子,外头自然是热闹非凡的。
水柔回来,在她耳边不时的嘀咕,“小姐,这太子娶亲就是与王爷娶亲级别不一样。一年前的盛况也算是让人咋舌的了,可今日的盛况却是比那会壮观了三倍不止,那就是举国同庆了。”
柒然淡笑地抬眼看了看边上站着的几个宫婢,眼观鼻鼻观心的,似乎都未注意听她们主仆二人说的话,但是只有她知道,那些人是梓归璃放在她身边监视的。
虽看上去是木楞的,却实在是装得外人难以去区分。
一早起来,有一半的人手留在了房里伺候着,其余的在忙着喜车的安置。这安南国算是富庶地,一场婚礼也极其的奢华,更何况是未来国君地纳妃之礼。
一头青丝半披肩,纤细的肩背在宽大的喜袍下,显得空荡了些,却是说不出的柔美。
一旁伺候的宫婢偷偷透过那半人高的铜镜,一脸的惊艳,柒然对着镜子上倒映的几个女子嫣然一笑,刹那间让那几人愣愣地,随即面带绯色,掩面转开了头去。
“太子妃,您长得真好看,宫里头的妃子,都没太子妃您这样的绝世。”
柒然在那掌衣嬷嬷的牵引下,到了梳妆台前的坐下,绾发嬷嬷上前,便啧啧称叹着。柒然的笑便淡了下来。
今日上了些淡妆,确是比平日里出彩了几分,可心里总有些空落的,说不出来的堵着。
前日古凌音来,与她闹了一场不欢畅。
认识那小妮子那么久了,却是第一次争吵得脸红脖子粗。她从花未名离开后,心情一直郁结着,她却是没能好好地安抚于她,或者两人间的隔阂,也是那会开始的吧。
那绾发嬷嬷见柒然的面色淡了下去,便突然噤声不敢多言,只与另一人手脚麻利的帮她梳着头。
屋里顿时只有那首饰梳子窸窸窣窣地碰撞声,其他伺候地都是屏气凝息着。外头偶尔有鞭炮声传来,想必是已经开始进行了一些仪式。
“你们都在院子里头候着吧,太子妃要先歇会。”
水柔的声音传来,柒然摆手让替她梳妆的嬷嬷住手,两人微微躬身,退了两步等着她吩咐。
这时恰好水柔进来了,手上捧着个大红匣子,她将匣子放在卧房的桌上,对着那两个梳妆嬷嬷道:“你们拿这些香料熏熏那喜服吧,我家小姐习惯了那味。”
柒然正纳闷着她何时喜欢香料的味儿了,那两个嬷嬷已经领命去捧了匣子走开了。
水柔是柒然指定的陪嫁丫鬟,若是她进了宫,也是太子妃跟前的大红人,这些只是司仪那边的宫婢,自然要看水柔几分脸色。
那几个梳妆嬷嬷,虽是已称为嬷嬷,却也只是十七八岁的女子,只是从七八岁起便被挑进了司仪司那儿,也有十年光景,论资历,确实称一声嬷嬷也不为过了。
柒然见水柔架势十足的为其他人指派着事做,不禁心底一笑。
三年前在紫苏楼里初次见到的一双看似单纯胆小的眼眸,如今却也渐渐的不再收敛光华了。
“水柔你究竟在做什么?”
柒然压低声音,对着把玩着她肩背上的发丝的水柔道。那丫头却是低下头,在她耳边呢喃般地道:“盟主来了!”
柒然眉峰微皱,一个清雅妩媚的妆容隐约难掩的尊贵冷傲,此时更是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面前的梳妆镜子里头。
“小姐你要嫁谁,水柔便跟着小姐去哪。当年姐姐也是希望小姐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的,所以,姐姐没能看到的,水柔想替她一直看着。”
水柔低声的说着,她今日也换上了一套大红的裹袄子,虽是四月天里的初春,但是未关严实的窗棱处,依旧传来丝丝冷意。
柒然看着那满脸伤疤的笑脸,心里有些梗着的难受。
“你是存心让我心里不痛快吧?怎的这时候提起水秦了?当年我大婚之时,那丫头却是喜笑颜开来着,哪像你这般愁眉苦脸的?”
柒然回身,微微仰着头轻呵着水柔,双眼忍不住也红了红。水柔撇了撇嘴,伸手往脸上一抹,“我哪有愁眉苦脸的?我这是喜极而泣!”
柒然摇摇头,却是没接话。
当年青山带着她刺杀弧芜未果,两人便有一段时间未见,柒然一直未追根究底地问她发生了何事,但这事,总归与水秦、钟淮是脱不了关系的。
“你若是不愿意天天对着他,大可不必跟着我进宫的。”就在水柔收拾了下自己,准备退出柒然的卧房之时,柒然的声音悠悠地传来,让她的身子僵硬了一下。
“没什么愿意不愿意的。我与他之间的事,迟早要有个了断的。”
水柔出去后,宽大寂静的房中只有柒然一人,她对着那梳妆镜静静的发呆,直到一个人影,由远及近,出现在那镜子里头。
“你当真要再嫁予他?”青山阴沉着一张脸,身上从别处偷来的内侍服,在他清瘦的身上,显得宽大臃肿,那刺眼的大红,不仅将整个梳妆镜铺了一层大红,再也照不出人的面容来。
“有些事不是真与假,只是看你如何去布置。布置得当了,你便觉得它是真。”
柒然没直接给予回答,只似是而非的说了。却是反手拉开了梳妆台下一个暗格里的抽屉,里头有一块红色绸布包裹着一个圆筒形状地东西,她伸手拿了出来,放到青山的手上。
“这是什么?”青山不解地接过,视线却是灼热地流连在柒然绝美的面容上。当年,他也是看着她为那人把嫁衣穿上,兜兜转转回来,她依旧为那人把嫁衣穿。
“这便是我的决定。”柒然清冷地声音,在大殿中回响。而那张清冷的面容,却是印入了青山的眼中,心中,久久不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