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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6
上午九点,林檎和孟落笛洗漱完毕,去往餐厅吃早餐。
自助式餐厅,样式繁多,孟落笛直奔餐具区拿取餐盘,林檎目光越过桌椅,一眼看见了坐在靠窗位置的人。
四人位,孟缨年与林正均同坐一侧,孟镜年坐在他们对面。
他穿的是昨晚的那件黑色圆领针织毛衣,衣袖习惯推上去一截,露出戴着银质手表的白皙手腕。
不敢久看,瞥一眼就要收回目光,孟镜年却在这个时候向着她所在的方向投来一眼。
他正在面带微笑地听林正均说话,视线与她对上以后,神情有一点说不上来的微妙变化。
林檎立即别过了目光。
她拿了可颂和煎蛋,端着盘子走过去很含糊地说了声“早上好”,目光始终不看孟镜年。
他们那桌只剩一个位置,林檎自然把盘子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免得孟落笛落单。
没立即坐下吃东西,又转身去了饮料区接热牛奶。
拿上饮料再回到位上时,孟镜年他们三人正准备起身。
“婶婶你们吃完了吗?”林檎转头望去,又不免与孟镜年视线相对。
下了一夜的雨,天却没有放晴,灰淡天色里望去,他像是云雾尽处的山巅薄雪,一种高洁的禁欲感,凛然而不可侵。
好像昨晚一切是一场梦。
林檎脸颊微烫,克制自己不要去回想。
孟缨年点头:“你跟笛笛慢慢吃,吃完了回房间,我们一会儿去温室里摘草莓。”
林檎点头。
孟缨年向着端着盘子走过来的孟落笛嘱咐了一声:“跟着姐姐,别乱跑啊。”
“好。”孟落笛乖乖答道。
三人站起身,离开餐桌。
林檎垂着眼,嗅到一阵浅淡的香气,孟镜年从她身旁经过,黑色长裤的侧面轻轻擦过她的手肘,也不知是有意无意。
在三人身影消失于餐厅门口的一瞬,林檎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
点通知栏的消息进去,屏幕解锁后直接跳转到了微信。
mjn:早。
......正经得叫她都不知道怎么回复。
吃完饭,林檎和孟落笛回到客房区。
走那条走廊,自然要经过孟镜年的房间。
让人意外,房间门是敞开,林檎向里看了一眼,孟镜年站在书桌前,正在收拾东西。
她正不知如何开口,孟落笛出声了:“小舅!”
孟镜年转过头来。
“你跟我们一起去摘草莓吗?”
“我要准备退房了。”孟镜年微笑,目光定在林檎身上,“学校里还有点事。
“今天会有海鲜自助呢。”孟落笛替他惋惜。
“嗯,我知道,你们好好玩。”
此时,林正均从前方房间出来,一边走过来,一边问道:“镜年,昨天买的东西还剩了很多,你方不方便放后备箱里带我们家里去?”
孟镜年说:“好。”
他东西不多,一只黑色背包就装下了,说话间已经收拾完毕,将床上被子掀开来瞧了一眼,确认没有落下什么,就拿上房卡走出房门。
林正均等着同他一起去院子里搬东西。
孟镜年忽问:“荔枝汽水还有剩的吗?我看麦乐迪和一一都喜欢喝。”
“还剩了几瓶。”
林檎心脏乱跳了两下,看向孟落笛:“想喝吗?”
孟落笛:“想!”
“我去拿过来,笛笛你先回房间收拾一下,你脸都还没搽。”
孟落笛拿了房卡回房间,林檎跟着孟镜年和林正均去了昨晚烧烤的院子。
好几箱东西,挨着墙根堆放,估计要来回两趟才搬得完。
林正均和孟镜年各自搬了一箱酒水,林檎也自发帮忙,提了两袋蔬菜。
从院子出去,下一段斜坡,就是停车的地方。
车解了锁,孟镜年把后备箱打开,林正均放下东西,便折返去搬第二趟。
林檎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跟上去。
后备箱里原有一只黑色的物资箱,孟镜年将其往里推了推,一边把地上重的纸箱搬上去,一边笑问站在一旁的林檎:“怎么不回我消息?是不是我又哪里没做对,得罪了你。”
林檎笑了一下,“你......”
“我怎么?”
“以前没觉得你这么讨厌。”
孟镜年微微挑了一下眉。
另只箱子也堆进去,再接过她手里的两袋蔬菜,放在一旁。
“......我以为你也要明天才回去。”林檎轻声说。
“房间只定了一晚。明天有组会,我还有材料没弄完,数据都在实验室里。”
林檎没有作声。
孟镜年轻笑,垂眸看她,“不高兴?”
“没有......”
他抬眼,向着院子方向看了一眼,倏然低头。
她吓得心脏漏跳一拍,睫毛微颤地抬眼。
温热呼吸就荡在鼻尖上,但他没有挨下来,只低声说:“明天晚上我去接你,好不好?”
林檎不敢吱声,因为看见坡顶已经出现了林正均的身影,她急忙迈开脚步,向着林正均走去,若无其事大声喊道:“叔叔,东西还有吗?”
林正均:“没了,就留了四瓶荔枝汽水。”
林檎一口气爬上坡,才回头去看了一眼,孟镜年正在整理后备箱,没有朝这边看。
她走进院子里,抱上四瓶汽水回房间。
进门以后拿出手机,毫无意外有孟镜年的新消息:我先走了,一一。明天见。
林檎回复:开车注意安全。
孟镜年一走,林檎便好似对剩余安排失去了兴趣。
恍惚的心情还没有落地,好像急于确认什么,一有空就忍不住给他发消息,也不是什么有营养的话题,不过中饭吃了什么,晚上的海鲜还不错一类的。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孟落笛入睡以后,孟镜年把语音电话打了过来,仍然和昨晚一样,一个打字,一个说话。
badapple:你材料准备完了吗?
孟镜年:“弄完了。刚刚到家。”
badapple:这么晚?
孟镜年:“好几天的工作量。这两天都在想办法跟你说上话,其他的没顾上。”
badapple::你好荒唐哦。
孟镜年笑了一声:“你怎么好意思说。”
大约他打开了免提,她听见那边响起哗哗的水声。
“一一,我先洗个澡,晚一点打给你。”
昨晚盂镜年同她聊到了凌晨三点,后来靠着念德语新闻把她哄睡。
从昨天到今天,精神持续亢奋,在等待他洗澡的这段时间里,她心情放松下来,阖着眼睛,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看见有三条留言,每条之间都间隔了差不多十分钟时间。
第一条是:一一,我洗完澡了,现在打过来方便吗?
第二条是:睡着了?
第三条是:晚安,一一。
上午退了房,林正均开车,一家人回到家里。餐厅里堆着昨天孟镜年带回来的东西,蔬果一类的已经收进冰箱。
都不怎么有胃口,林正均下了一锅面条,把大家打发。
下午孟缨年回了律所,临走前给孟落笛派了任务,晚饭之前,必须每一课的寒假作业都往后推进一个单元,她晚上回来会检查。
林檎只等着晚上到来,下午没心思出去玩,就在书房里监督孟落笛写作业,小女孩唉声叹气、抓耳挠腮的,几次撒娇,意图叫她松个口,放她去玩。
“我要是纵容你,回来婶婶连我一起骂。”林檎笑说,“认真写吧笛笛,投入进去一会儿就写完了。
说着,她从书架里翻出一本书来,意图给孟落笛做个表率,结果看了没两页就开始走神,被孟落笛抓个现行。
“你从昨天到今天都有点心不在焉哦。”
“有吗?”林檎眨眨眼睛,装傻。
一下午过去,孟落笛的任务好歹是完成了。
天黑下去,叔叔和婶婶前后脚回来。吃完晚饭,林檎靠坐在沙发里,全没有听电视里放什么。
孟落笛递来一半剥好的橙子,她下意识接了,想起来自己刚刚去刷过牙,又递还给她。
不知道过去多久,手机屏幕一亮。
她将手机解锁,偷偷瞧一眼。
mjn:可以准备下楼了,一一,我十分钟到。
林檎立即站起身:“婶婶,我出门去了。”
她给的借口是要跟朋友出去看电影。
孟缨年点头:“看到几点?”
“十一点半左右吧......可能还去吃夜宵,假如太晚我就不回来睡了。”
孟缨年笑说:“晚上在外面还是注意安全。”
林檎知道婶婶大约以为她在和迟怿谈恋爱,当下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澄清。
这句嘱咐里的深意她听懂了,虽然是“张冠李戴”,她还是几分耳根发烫。
林檎回卧室去拿了一件薄款的羽绒服穿上,拿上提包出门。
天寒气清,她站在小区门口的路边,等了?莫三分钟,便看见孟镜年的黑色SUV开了过来。
车厢里一股轻暖香气,她扣着安全带的时候往驾驶座上瞥了一眼,孟镜年掌着方向盘,有点正襟危坐的意思。
真是奇怪,前天晚上都那样亲过了,也讲过那样掏心掏肺的话,怎么现在见面,却这样不自在。
她好像还没有适应身份的转变。
“......想去哪里?”孟镜年问道。语气倒还是和以前一样温和而平静。
“我以为你有安排。”
孟镜年笑了一下,“......没有,只想见见你。看电影吗?”
林檎摇头。她估计自己根本看不进去。
孟镜年手指点在方向盘上,轻敲了两下,“去帮你收拾房子?”
“你家里太乱了。
一路过去都有点沉默。
车开到小区附近,孟镜年找个路边的空位停靠下来。
冬夜萧寒,衬得路灯倒是更暖更亮。
从小区大门进去,沿路都穿行在藻荇似的树影底下,两人肩并肩,衣袖偶尔挨到一起。
林檎垂眸去瞧他指骨分明的手,手指蜷缩了一下。
“下午在做什么?”孟镜年问。
“陪笛笛写作业。你呢?”林檎总觉得自己声音有几分缥缈。
“写基金。”
“写基金?”
“
自然科学基金会。在准备相关的申请材料。”
“哦......有多少钱?”
“四五十万吧。”
林檎“哇”了一声。
孟镜年轻声一笑:“你的反应好像我已经拿到这笔钱了。”
“是你的话肯定没问题的。”
“我对自己都没有这么有自信。”
“......我们是不是什么时候说过一样的话?”
“好像是吧。我也觉得有点耳熟。”
林檎想了想,没想起来,“这笔钱一定要专款专用吗?”
“科研相关都行。”
“能买车吗?”
“不行。”
“为什么不行?要开车去做调查啊。”
孟镜年笑了一声,“电脑可以。”
“那买十万的电脑。”
“什么电脑要十万?”
“比如苹果电脑,顶配就要十多万啊。”
“......”孟镜年哑然失笑,“一一,你可千万别去做学术,不然一定会因为学术腐败被抓起来的。”
林檎也笑起来,呼出一大团的白气,“我本来也没有要做学术,我可讨厌念书了。’
孟镜年转过头去,借路灯光去看她一眼,她鼻尖冻得微红,眼睛非常明亮。
他想说什么,突然就忘了。
前面右转。
她走在靠里的位置,他一步迈得更远,转弯时稍往她的方向靠近了一步。
手臂再度擦过。
下一瞬,她从袖管里伸出的左手,突然被一把握住了。
呼吸顿时乱了一拍。
指掌相贴,温热微潮的触感非常鲜明,以至于什么都注意不到了,只能觉知到他手掌的温度。
无人再说话。
她余光去看,孟镜年神情很是镇定,似乎这是一件寻常不过的事情。
很快到了楼下。
钥匙在包里,她要去拿,下意识地挣了一下,孟镜年立即松开手。
底下的门扇打开,他伸手推开学住,叫她先进。
她上台阶时转头看了一眼,他将手抄进了外套口袋里。
房子没有电梯,但四楼的高度,习惯了也只是一眨眼的事。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总是爬不到尽头,拐了一道又一道的弯,孟镜年脚步声在她身后,不紧不慢,简直仿佛气定神闲。
她突然就有点烦躁。
好像方寸大乱,只是她一个人的事。
终于到了四楼门口,她从钥匙串上挑出绿漆铁门的那一把。上了年头的门,不大好开,锁孔发涩,平常开的时候就需要一点寸劲儿。
今天钥匙插进去,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都拧不到那个点。
她一手抓着钥匙,一手有点懊丧地在门上拍了一掌。
一旁的孟镜年出声了,“一一,我来。”
“......不用,我自己来。
她继续去转那钥匙,有点赌气的意思。
孟镜年往前走了一步,抓住了她手里的钥匙,轻声笑说:“小心断在里面。”
她松了手,后退半步,看他缓慢地拧动钥匙,“咔哒”一声便打开了。
“......78“
“嗯?”
“......你一点都不紧张吗?”她还是没忍住问出口。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楼道里的声控灯也灭了。
黑暗里,彼此的呼吸声变得清晰起来。
孟镜年没有说话,只是往前走了一步,如此,她好像整个人都被罩在了他的阴影里。
手腕被一把握住,朝他拉过去,伸向他的胸前。
手掌贴住他的心口,被他紧紧按住。
心跳剧烈,比她更甚。
当然不是只她一个人这样紧张。
孟镜年就这样按着她的手掌,往前挤了一步,另只手撑在她脑袋旁木门的门板上,低下头来。
呼吸在她鼻尖徘徊,她察觉到他心脏博动的节律更乱。他手臂垂下来,搂住她的腰,把她整个箍进怀里。
吻随即落下,急促而凌乱。
持续好一会儿,林檎渐渐呼吸不畅,整个人好似正在融化。
楼梯间里骤然传来一阵隐约的脚步声,她急忙伸手去推,反被拥得更紧。
那脚步声大约属于某个女邻居,穿着高跟鞋,笃笃笃,一级一级,二楼半、三楼......
直到仿佛近在咫尺的时候,孟镜年总算退开了。
女邻居喝了一声,声控灯亮。
孟镜年从钥匙串里找出木门的那一把,插进去拧开。
门推开,他就这样拥着她迈进去,反手摔上了铁门,也隔绝了邻居已经发出了一个字的招呼。
木门也在身后关上了。
林檎心脏简直跳到了嗓子眼,不啻坐了一趟最激烈的过山车。
她还在深呼吸平息心跳的时候,孟镜年忽然伸手,按下了门边的开关。
小小一个玄关,日光灯泡亮得刺眼。
她下意识低下头去,抵在他胸口,想把自己藏起来,“......你干嘛开灯。”
“嗯………………”孟镜年声音低哑,语气却十分认真,“我想试一下,在看得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