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何永盛对于如何御敌,并不关心。
他一不是主帅,二不是作为主力的武卫军将领,他的几营练军他最清楚底细,几乎就是可有可无的角色,守卫天津成败与否,都跟他和他的练军没多少关系。
不过,对于裕禄的询问,他这个总兵还是不能不回答的,当下站起身。
“回中堂,属下完全赞成功亭的方略,一切都凭中堂定夺。”
何永盛回答的滴水不漏,既没得罪聂士成,又让裕禄满意。
裕禄点点头,目光又看向滕毓藻。
只不过,如何永盛这般圆滑,滕毓藻做不到,也不会那么做,现在可是国战。
不管他对腐败迂腐的满清朝廷是什么态度,现在他只能一门心思想着如何抵御外虏。
滕毓藻对聂士成的作战部署并不完全认可,他认为这个方略过于保守,甚至也可以说是给自己画地为牢,束缚了自己的手脚。
虽然滕毓藻也清楚,以现在这种情况,想要有所作为实在十分艰难。
因为武卫军和义和团很难团结一致,至少张德成和聂士成就走不到一块去。
后世可是有种说法,不仅聂士成很可能就是死于张德成义和团之手,还有,武卫前军中有一营士兵,多数已经暗中加入天下第一团,也可能就是他们受了谁的指使,在混战中打了黑枪,才最终让聂士成当场阵亡。
而且,据说在此前攻打紫竹林租界时,武卫前军的马克沁也曾向攻击不利后撤的团民扫射。
武卫前军和义和团结怨甚深,现在在天津,又只有武卫前军的部队最多,是天津所有守卫部队中绝对的主力,而它和义和团又水火不相容,双方要配合作战,只会火上浇油,更早爆发激烈冲突。
虽然如此,滕毓藻还是想要给裕禄,包括聂士成提个醒。
滕毓藻起身给裕禄施礼后说道,“大人,在武卫前军主力和武卫左军的部队未到之前,聂总统的部署可算十分稳妥,属下也无异议。”
滕毓藻虽然表示无异议,可裕禄和聂士成两人还是听出滕毓藻话中有话,聂士成稍显诧异,裕禄眼中则闪过一抹喜色。
裕禄急问道,“兴甫,那如果功亭的主力和左军的部队到后,咱们又该如何布置?”
滕毓藻以一营之力,两战两捷,尤其是今日一战,更是一战灭掉洋鬼子一千五百余人,这是自镇南关大捷已来,国朝数十年未有的天的大战果,而滕毓藻是他为了报救命之恩,破例越级简拔起来的,这更加让他得意万分。
同时,裕禄也对荣禄慧眼识人,深为佩服。
荣禄不仅看重这个滕毓藻,还把他推荐给自己,这也让裕禄对荣禄这个和他在对待义和团问题上态度一致的盟友,极为敬佩和感激!
这一次依然随同报捷奏折一同给荣禄送去一封信,既是赞叹荣禄慧眼识人,又是显示他自己放手使用滕毓藻,给了滕毓藻施展军事才能的平台。
裕禄现在在心中,对于滕毓藻极为信任,滕毓藻的意见他绝对会高度重视的。
“大人、聂军门。”
虽然对于滕毓藻对聂士成的作战方略提出些许质疑,至少也是指出所谓不足,让一众武卫前军将领心有不虞,可滕毓藻对聂士成口称军门,这让这些将领们的一点不快瞬间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军门不仅是对高级武职官员的称呼,还是下级对上级的称谓。
现在滕毓藻可是新任前锋军总统,是和聂士成平起平坐的存在,虽然这些自视甚高的将领们,还是觉得滕毓藻这個新晋总统官是靠幸进才有了这个位置,但对于滕毓藻自降身份称呼聂士成,让他们感觉滕毓藻很懂得尊卑上下,这让他们在心中对于滕毓藻免不得又亲近了几分。
而且,在武卫前军这些将领看来,不要说朝廷还没正式行文批复,就算行文下达,前锋军也不过就那么几个人,资力和实力同聂士成相比还要差一大截,要知道,他们武卫前军可是朝廷最看重的精锐中的精锐。
其实,滕毓藻并没有这些将领们想的那么多,对于聂士成的称呼,仅仅是习惯而已,他倒不是刻意为之。
而且,在他内心中,对于聂士成的为人还是极为尊重的,称呼聂士成军门,他不仅没有丝毫做作,甚至也没有一丝不快,他觉得这一声军门是理所应当的。
“我同意聂军门所说,关于老龙头火车站和东局子至关重要的说法。”
滕毓藻点头说道,“老龙头火车站如果在我手,就可保天津城和京师交通不绝,而守住东局子又可隔断大沽口联军和租界的联系,断绝租界的外援渠道,从而将其孤立出来,使之成为一支孤军。”
“所以,这两处乃是最为关键所在,只是东局子的兵力还有些单薄,那里还要再增加一些兵力。”
做好这些铺陈,滕毓藻才开始叙述裕禄想要听到的后续方略。
“一旦武卫前军和武卫左军的后续部队到达,大人就可以集中优势兵力,在义和团配合下,一举拿下老龙头火车站,然后再全力攻打租界,一鼓拔除租界这个联军在咱们后方钉下的钉子,在此之后,大人将再无后顾之忧,可以挥军东顾,即便无法克制联军的兵舰,也可以安心全力阻击沿塘沽和大沽口进犯天津的联军。”
“好!”
大沽口失守的消息,裕禄一直没敢上报,把持朝政的端郡王载漪和军机大臣刚毅和他有结怨,尤其是在对待义和团的态度上,他们矛盾更加尖锐,这两人对于他坚持痛剿义和团早有攻讦,如果得知大沽口失陷,一定不会放过弹劾他这个直隶总督的机会。
还是今天,在得到滕毓藻大捷的消息后,他才敢把大沽口失守的请罪折子随同滕毓藻在北洋武备学堂大捷的报捷奏折,一同送往京师。
裕禄能想象得到,虽然有了他破例简拔滕毓藻,从而获得一场空前大胜的功劳,可依然难以挡住载漪和刚毅这两个政敌的攻讦。
除非他能一股荡平天津周遭的洋人,然后趁势反攻夺回大沽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