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家是下五旗之首的镶白旗包衣,原来在佟佳氏族治下。
年仪柔曾是佟佳·婉儿的贴身婢女,因常常跟着佟佳·婉儿进宫,孝懿仁皇后见她小小年纪忠心稳重,很喜欢她。
而她的两个兄长,年希尧和年羹尧自小在雍正身边伺候。
所以,在雍正受封贝勒的时候,年家便从佟佳氏族,转到了他治下。
巧的是,当时,年遐龄官运亨通,受到了康熙重用,从一小小的笔贴式累官升至二品湖广巡抚。
孝懿仁皇后见状,算了一番,年仪柔怎么算,都是自己人,家世也还可以,便做主将年仪柔纳为雍正的侧福晋。
雍正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年妃和皇后不同,她是母后留给朕的人。”
苏沐瑶敏锐的注意到,他说的是“母后”,而不是“先皇后”。
她忍不住想到太后乌雅氏,那可是雍正的生母,但自己从没听过雍正唤她一句“母后”。
她想了想,道:“您一定很怀念孝懿仁皇后。”
“嗯。”雍正微微点头,认真的看着她,道:“你大约不明白,其实朕有时候也想不明白。”
“明明朕和太后才是血脉相通、骨肉相连的至亲,但朕却对她丝毫没有亲近之意,反而是孝懿仁皇后,她虽是朕的养母,但朕一直把她当做亲生母亲看待,即便她病逝了这么多年,朕还是很想念她……”
“民间有句话,叫生恩不及养恩大,朕深以为有理。”
雍正的这种情况,苏沐瑶前世的时候,从不知哪本科学杂志上看到过。
就是说,亲情的产生,并不是以血缘为纽带,而是因为婴儿期的陪伴而产生的。
但凡哺乳动物,越小的时候,力量就越薄弱,尤其是人,人一生下来,基本没有自理能力,在婴儿三岁之前,虽然没有记忆,但求救的本能,会让婴儿天然的亲近给他喂奶、帮他翻身的人。
甚至,这种亲近感会持续一辈子,也就是俗称的亲情。
所以才会有抱错孩子,孩子长大后只认养母,不认亲娘的事情,以及狼群养出来的小孩,把自己误当成狼的事。
这些心理科学范畴的知识,雍正一个古代人,无从知道,自然会觉得迷惑。
想想也真够好笑的。
大清开国以来,就倡导以仁孝治天下,但偏偏雍正身为大清国的皇帝,对自己亲娘孝不起来,这要怎么破?
说白了,这和雍正没关系,也和太后没关系,都是清朝那些森严的等级规矩闹出来的。
亲母身份低微,亲儿子一生下来就会被抱走,在其他高位妃嫔处抚养。
亲妈见不到亲儿子,时间久了,也就不亲了。
不过,事实虽如此,话却不能这样说。
苏沐瑶搜肠刮肚,终于憋出一句安慰的话。
“其他王亲贵胄不也一样吗?”
雍正道:“怎么说?”
苏沐瑶掰着指头算道:“您看看啊,恒亲王和九贝子同为宜太妃所生,但据说两个人关系就不怎么亲,还有,恒亲王和宜太妃也不亲,而九贝子和廉亲王、敦郡王的关系却亲近的很。”
除了她举的这几个人,怡亲王和十四王爷也是活生生的例子,皇上和怡亲王亲近,和同母所生的十四跟仇敌似的。
不过,碍于刚才雍正差点因为十四王跟她生气,算了,她就不提这茬了。
“你说的对。”
雍正成功的她安抚好了,又总结性的来了一句:“自古以来,虎豹成群,狼狈为奸,君子和小人岂能共处一室乎?”
得,反正是只要提起八王他们,他就忍不住diss几句是吧。
苏沐瑶眼观鼻鼻观心,不接他的话。
雍正也无所谓,这会儿他心情是大大的舒畅,且越看苏沐瑶越爱,心窝里热乎乎的,觉得这个人从头到脚都合他心意。
“唔……”苏沐瑶不适的动了动身子。
“怎么了?”
怎么了?他抱她的力气太大了,都弄疼它了。
苏沐瑶颦起眉头,道:“皇上,嫔妾想睡了。”
大夏天的,拥在一起睡,多热。
“哦。”
雍正一脸遗憾的放开了手。
他一点儿也不觉得热,很想抱着她软乎乎的身体睡,但奈何她不愿意,他也不好勉强。
经过这么一个晚上,两人都很满意。
雍正满意的是,他觉得自己和瓜尔佳氏的关系更亲密了。
而另苏沐瑶满意的是,雍正处理事务的效率。
原主的案子很快就有了结果。
先是宜太妃当年所居的翊坤宫首领太监张起用,被茶马御史以买卖生利颇多告了一状,内务府抓人入监,不过一夜,就录出了口供,交待所有的商铺买卖产权人是宫里的宜太妃。
接着就立刻抓了宜太妃宫里的一应太监宫女,一个一个的核对口供,拔出萝卜带出泥,很快,旧年舒舒觉罗氏·介甫贿赂宜太妃之事,也被牵出来了。
案子审到了最后,大理寺给出的定案结果,正如雍正看完那张状纸,初步判断的那样:
舒舒觉罗氏·介甫被判死罪,秋后问斩;
哈什图舒舒觉罗氏家被查抄,其余人流放儋州;
宜太妃交还贿赂所得,禁足宫中,无诏不得外出;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涉案官员。
钦天监五官正焦秉贞欺君犯上,但念其悔改之心甚诚,网开一面,拔除官身,三代不得入朝;
翰林院编修秦道然仗势作恶、家产饶裕,追银十万两,贬为庶民,以赎其罪;
张起用、李尽忠等内务府太监,发配至云南,充当苦役。
对于判案结果,苏沐瑶表示非常满意。
接着她需要做的,就是静待舒舒觉罗家被抄,她好替原主拿回家产。
但一连等了好几天,等来的消息却很不理想。
舒舒觉罗家是被抄了,但谁能想到,钱也跟着没了啊!
苏沐瑶知道,也听年妃说过,自舒舒觉罗·介山致仕后,舒舒觉罗家就开始走下坡路,一年亏出足足两三万两银子。
她听的时候没太放在心上,但等抄家的账簿放到了面前,她才发现,是自己大意了。
舒舒觉罗家岂止是穷,简直就是穷得透透的了。
账簿里全是亏空,田庄商铺抵的抵,家里的珠宝首饰当的当……
总家产加起来,连五万两银子都不到。
苏沐瑶很想问一问,原主家产两三百万两,他们是怎么做到,在两三年之内,用得底儿朝天的?
这也太不合理了吧。
但查也查不出来什么了。
舒舒觉罗·介甫一口咬定,是家里的人参生意落下了亏空,一投钱进去就赔,才把家产赔的一干二净。
不过,纵然他不说,苏沐瑶也大约能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