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或者你让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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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昌用手掩住头。

下面的人想的还是太天真了。

想起李浔对他说的“这是我的诚意”，张昌后槽牙一阵发疼，但京党的事是不能对林宏义透露的。

他咳嗽一声。

“带回来就带回来了，只是李浔还在牢里，无人经管，这孩子要住哪？”

林宏义沉默。

住在他家？

汴京居住不易，他自己都借住在姐夫家，室内狭窄，如何能再挤进一个孩子？

住张主事家中？

他不好对上官说出这话。

“……也住在牢里？”他犹豫着说，自己说完都觉得不妥当。

“混帐！”

这段时间在李浔那受的气，一下子找到出口倾泻。

张昌大骂：“你当死牢是什么地方，能让人随便进进出出？现在更是连个孩子都能踩一踩刑部的门槛？”

“属下知错。”林宏义连忙低下头。

他发丝还带着泥点子，衣裳袖口都有磨损。

前往两浙这一趟，暗查凶手，让他受了不少波折和委屈。

张昌看在眼里，缓缓吐气，镇定下来，“也罢，先住在本官那里。”

小孩子听着他们的对话，她年纪太小，不是很能听懂，也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但兄长的名字还是认识的，知道他们在说她哥哥。

她叫了几声，让张昌低下头，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

没听懂，他掏掏耳朵，“这说的什么话，丁武，你把她带给李浔，兄妹团圆，让他自个照料去，下衙的时候再带给本官。”

把这个意外的孩子送走。

张昌才核对之前报告的一些问题，“你是说两浙衙门里没有符合的？”

林宏义也收敛脸上的不自在，正色道，“是，其他地方不知，但杭州府和苏州府属下走过一趟，人数不多，里面衙役和侍卫都少有高个，力气也远不如那村长的侄子。”

蔡京下去也有两三个月了，没准是他手下的人……念头在心里盘旋一圈，张昌问，“那人叫什么名字，脾性如何，关在哪里？”

“他叫摇大志，人老实敦厚，不太聪明，一心攒钱给自己和弟弟娶媳妇，押在三号房。”

“带本官去看看。”

在听过李浔的风评之后，张昌已经不太相信林宏义看人的眼光，眼见为实，他决定亲自去瞧。

……

……

摇大志被关在三号房，牢里进了新人，旁边一脸文气的犯人正在和他介绍：“看你有一把子力气，像个庄稼汉，犯的什么事进来的？是哪里人？”

“俺没犯事。”他很小声地，头垂着，看起来有点丧气，“俺家住杭州府，是余杭县闲林镇……”

“行了行了，没让你报地名。”文气犯人名叫范少为，连忙制止他，“我也是两浙人，咱们是老乡。”

摇大志眼睛一亮，“那哥哥你要是有天出去，能不能去摇家村，见到俺娘，跟俺娘说儿子不能尽孝了，俺还存了两百八十七文钱，就留给俺弟弟娶媳妇用，买床被面……”

“得得得，咱这是死牢，哪还能允许你出去，不过你小子要是不想早点死，就千万记着，在这牢里，离那位远点。”

范少为手缩在肚子下面，怕引起注意，悄悄指了指，压低声音。

“瞧见没，独他一个单间，以后千万离这人远点。就在半个月前，这为就在我眼前，把我们同牢的一个人杀了，比杀鸡还轻巧。”

“他死出去了，这牢里地方才空出来，不然你估摸着，得和那位关一个笼里。”

听的摇大志心里害怕，抬头想仔细看看是哪个大恶人干出这种事，视线对在牢中那俊秀的少年身上，一愣，没控制住音量：“李，李浔？”

“这是俺同村啊。”他磕磕绊绊地说。

“你认识他？”

还没等同牢的范少为惊讶，狱卒牵着一个又矮又小的孩子进来。

牵到了李浔牢门前，怕人跑了，在小孩手上栓了一根绳子，绑在门口。

李浔睁开惺忪的眼睛，咕哝一声，抬头看向牢外，“丁武？”

“李哥醒醒，你妹妹来了。”

他什么时候有妹妹……好像还真有一个。

穿越没两天就被抓去坐牢了，李浔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个妹妹。

抬眼一看，扑了个空。

他愣了一下，低下头，才看到一个毛茸茸，乱糟糟的头顶。

看到一个蹲在他牢门前，穿着短皱袄子的小孩子，过的颇有些不知寒暑，有点呆。

此时正捧着苹果一样红扑扑的小脸，一眼不眨地看着他。

这是原身的妹妹，李长乐。

“长乐？怎么到这来了。”

小女孩张嘴叫了两声，李浔也没听懂。

不过他大概猜得到，今天牢里进了新人，他们在对面说话嗓门大，他也能听到一点，应该是张昌派去两浙的人回来了。

他们把他妹妹也带过来，是想做什么？

他刚来的那时候正逢下雨，天一阵阵的冷，就给她找了件厚实点的袄子套在身上。

现在暑气都上来了，她不会说话，只能嚷几声，讲不出自己难受，也没人给她换一身。

李长乐的头发还是他上山那天给他梳的，一对羊角辫，他第一次给女孩子梳头发，梳的错漏百出，勉强能看出是个辫子。

这么多天过去，还顶着这么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

没人给她梳头么。

李浔抬头，看向狱卒，“把她也关进来吧。”

丁武犹豫了下，“这么小的孩子关进牢里，不好吧。”

李浔：“或者你让我出去？”

“我这就把她关进去。”丁武立刻就有了决断，拿钥匙打开牢门，架着小孩的胳膊把她塞进牢房。

李浔头也不抬，瘦长的手指艰难拆着辫子，“再拿个梳子过来。”

丁武犹豫了下：“这次用完可要还给我们。”

他复杂地看着李浔，没忘记这人用碎瓷片都能杀人。

李浔嗯了一声，衙役一步三回头地看，在心里纠结这小子会不会用梳子杀人，可他最近应该没有目标吧。

这段时间他也没和哪个犯人聊天，之前接触最深的除了主事就是他了。

想到这，丁武动作僵硬了下。

看来以后要离这小子远点。

说到梳子……刑部哪有这东西。

他头疼了一下，忽然想到主事成天打理胡须，养的一把美髯，没准能有。

丁武不放心又回头看了一眼李浔，看他专注地解着小孩的乱糟糟的头发，日光透过又窄又小的窗户，照在他的鼻梁上，在光下，相貌格外俊美，惹人注目。

这人杀人毫不手软，原来还会给小孩子扎头发么。

这家伙对妹妹倒是挺好的。

在心里嘀咕了两句，丁武才转身去找张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