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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么长时间,皇帝早就不耐烦了。
“你既然叫孟骏,也自比骏马。可知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小人知道。”
孟骏抬起头。
他不敢直视官家,只能看到道袍上的刺绣。
御用的名贵香料就在鼻尖,孟骏并不知道这是什么香,只听着一声声,木珠砸进水里的声音,和他的心跳一唱一和。
说不出的滋味。
四十多个禁军一齐跪着,求官家开眼看看他们的苦楚,官家却更感兴趣砸珠子。
檀木珠子一颗颗弹进汴河河水里,没有打水漂的效果,反倒像是在砸鱼。
打了十几颗,没了兴趣,索性直接将整把昂贵的珠子,都扔到汴河里,不知以后会便宜河里的哪条鱼。
官家转过身,发现所有人都在等他发话。
他瞧了一眼跪着的孟骏,轻踹一脚,对方跪的结结实实,纹丝不动。
“行了,朕答应你们回兵营操练。”
他转身走向自己的小辇,路过高尧辅的时候,踹了一脚他的屁股:“收收脾气。”
高衙内顺着在地上滚了一圈,跪着说:“小臣知道!”
皇帝没理睬,转头对梁师成和高俅说:“这件事你们处理,至于那受伤的,查查是谁隐瞒下来的。”
“是!”
四五十个禁军跪在他身后,很是显眼。
皇帝打了个哈欠,没想到难得出来玩一宿,遇到这么些事,连高俅预备好的几个年轻伎子都没心情看。
他对赵楷招了招手:“三哥儿,过来,我们回宫。”
李浔身边,嘉王殿下被宦官抱走。
牵着妹妹的手,李浔抬头,站在原地打量汴河。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禁军已经把汴河沿岸的百姓清走,街道上空落落的没有一个人,连茶楼酒馆的窗户都拉上,一副谢客的状态。
看来赵官家的面子,今晚是保住了。
李浔这么想着,他看向跪着的四五十个红衣禁军,想在里面寻找陈信的踪迹。
红衣禁军们被拉着站起来。
这里面有一个人额头上青紫渗血,血肉烂糊,孟骏光着膀子,不知所措。
御驾的车銮和小辇都缓慢离开,几百个宦官、婢子、禁军、乐工跟着一同回宫。
天上,一轮清凉的圆月依旧。
地下人间,声势浩大,极尽奢靡繁华的中秋宴会就这么潦草的散场。
只有梁师成还在,他笑呵呵的,慈眉善目站在高俅旁边。
笑着说:“恭喜呀,这一踹,令郎可入了官家的眼了。”
高俅缓慢直起身,不再佝偻身体,他的身量忽然比赵官家在的时候看着高了不少,因为他的姿态已经改变。
“还要承蒙梁公关照。”高俅拍去衣上的灰尘。
梁师成问:“高太尉,这事你看要怎么个章程?”
高俅拱手:“官家已给咱们留了颜面,剩下的,我自然从严处理。”
转头,他看向四十多个禁军,安静盯了半晌,直看的那些人有些不自然,才开口。
“你们今晚赢了小龙船的比试,自然该有奖赏。虽然生出事端,好在官家宽宏大量没计较,胜就是胜,这是谁也抹不去的事实。”
“官家既然已经说了让你们去兵营操练,那就去兵营操练,现在,整队!”
……
……
高俅既然已经说过,此事从严处理。
他就没把这句话当成糊弄人的空话。
太尉府。
他问管家:“那受伤的小子,上面的管事是谁?”
“回太尉,从房顶摔下来的那人叫余光亮。那一屋住了十七个人,里面管事的叫吴大有;府上的人直接管理他们,是杨瑛管着的;负责监管他们干活的督工叫赖小涛;当时主管这些个禁军的,是王本基……”
管家详细的把府上管事的脉络说得一清二楚。
他只说到大管事一级,没提他这个管理太尉府所有事物的管家,也没提偶尔督工,负责拿鞭子抽人的高衙内。
高太尉听在心里。
他说:“这些人,除了同是禁军的吴大有,官家指名这些禁军不能出事。”
“其他的,就都杀了吧。”
管家险些没拿住手中的名册。
“太尉,全都杀了?那杨瑛是夫人的陪嫁,赖小涛是衙内的第五房小妾的外兄,还有王本基是……”
“全杀了,不管他们是谁。”
高俅面色阴沉,“梁师成给我这个面子,我也给他一个面子,除了吴大有,这些人一个不留。”
管家思忖,还好方才他没说出自己的名字。
高俅望着府上的亭台楼阁,里面彩棚还没来得及拆除,月上中天,依然皎洁无暇,圆如玉盘。
皇帝没在府上停留多久,宾客也早已离开,只剩下空空如也的戏台。
间或还能听到风吹过的声音,鲤鱼拍打着水面。
“为了官家玩的尽心,我从其他地方征调了十万贯。都被那些尺佬毁了。”高俅轻声说。
管家低头:“银子还会有的。”
“你说的是。”
高俅回想着今晚发生的一切,缓缓说,“蔡家的老二老三和尧辅玩得好起来了?听说这几个在汴京里连着嫖了好几天,把自己的小妾都送过来了……”
“今晚他们也给我高家解围,哈哈,蔡家老大刚中了毒,家里的老二老三就开始活动起来了……”
管家斟酌着说:“太尉可是觉得毒是他们下的?”
“不是觉得,就是如此。你说,蔡攸中毒,得利最大的到底是谁?”
管家说:“除了朝堂上,就是内宅里了。”
“这是一句废话。”高俅摇摇头,他仔细回想着,“这些禁军早不生事,晚不生事,偏偏在今晚发作。我觉得有些可疑,思来想去,也像是在情理之中。”
“你去查查,他们可受了什么人指使?”
“是。”
高俅又问:“今天在院里惹眼的那小子,还被嘉王殿下缠着不放,你可知道是谁?”
“已经问过,名字叫李浔,尚还不知道出身,只知道是跟着蔡休一起来的,十几天前还拜访过蔡府。”
“是蔡攸中毒前拜访的,还是中毒后?”
管家躬身:“中毒后。”
高俅思索,“难不成这就是蔡攸的手段,让这小子刻意交好嘉王,让官家看在眼里?”
“那李浔都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