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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攸披着貂裘,他在写信。
“父亲,昨日二弟得了急症过世……”
一封几百字的家书塞到信封里,送往杭州。
思虑再三,蔡攸没有在信上提及李浔的事,怕惹起事端。
这厮也太凶性了!
他想过借李浔的手,让下面的几个兄弟老实听话,不再构成威胁。没想到这厮直接把人宰了,还要他来收尾。
要不是给官家办的蹴鞠比试,没有李浔不行,他早就把这混账东西卖了。
好在今日李浔就要被他塞进太学,让他在那老实待上几年,好好磨磨性子。
如此想着,蔡攸缓缓吐出一口恶气。
又拿过一张信纸,给高俅和梁师成写信。
……
……
御街朱雀门外,过龙津桥南,便是太学。
从北宋开国以来,太学生的规模不断扩大,经过几次兴学,到了徽宗一朝,已经有两三千人。
这几千人分为近百个学斋,一斋三四十人。
学子们吵吵闹闹嘈嘈杂杂,让李浔有种回归到现代校园的感觉。
今天朋友第一回来他的地盘读书,蔡休牺牲很大,连早食都没来得及吃,早早来到学里给李浔介绍。
先生在前头讲授,他坐在李浔身后,同他窃窃私语:
“这个就是陈学官,他脾气不好,一生气就让我们抄书罚站,我之前还被他罚过一次扫藏书楼。以后要是逃他的课,可要小心些。”
“你要是看见他黑着脸,可千万老实一点,就像……就像现在这样。”
蔡休声音越来越小,逐渐变得极有素质,老老实实翻开书,低下头假装自己很忙。
陈学官瞪着眼看着这两人。
一个他认识,是有名的不学无术,另一个是新来的学生,没经过考核和评审就入上舍读书,不知道是什么背景。
上课第一日就交头接耳。
“你们两个,出去站着。”
蔡休耷拉着脑袋,在白子兴幸灾乐祸的眼神中,和李浔一起出去站着。
李浔有些困倦,微微闭着眼睛,靠墙站着。
昨晚回去天色将明,哄完长乐睡觉,只沾了沾枕头,就来太学读书。
一边听着蔡休说话,一边听着上面老儒生讲《周礼》,什么天官地官春官夏官,宗伯司马百工……
蔡休看他困成这样:“你昨晚没睡好?”
李浔点头。
“我建议你晚上睡前再吃一顿饭,吃饱就会很困,到时候一沾枕头就能睡着。”蔡休给出建议,他睡眠质量一直很好。
李浔嗯了一声。
蔡休还嘀咕说:“这回好了,你也来太学,我就有意思多了,起码罚站的时候还能有个人陪我。”
“你是不知道,白十一那狗东西现在都学精了,我和他一起说话被学官发现,他转头就说是我教唆的,让学官加倍罚。”
“哈哈,不过学官也不是傻子,罚他扫了一个月藏书楼。”
李浔闭着眼睛问:“你呢?”
蔡休圆脸一垮,“……我和他一起扫呗。”
听出李浔困的声音有些倦怠气,他抬头盯着李浔的侧脸,吸了吸鼻子:“什么味儿,你今天熏香了?”
“嗯。”
“你要真这么困,我给你找个地方眯一会。”
蔡休踮起脚,悄悄看了一眼室内,陈夫子正滔滔不绝讲着,“五官奉五牲,地官奉牛牲,春官奉……”
蔡休拽住李浔胳膊,两个人悄无声息遛出去。
路过武学的时候,看着十几个学生骑在马上,有一人格外高大英气。
种彦崖跟另外几人说了几句话,一挥马鞭,踢踢踏踏来到两人身前,居高临下挑眉问:“李浔?你也来太学读书了?”
蔡休一眼就看出这人的险恶用心,这货新得了一匹好马,跟他们炫耀来了。
“我们俩被陈学官罚站出去了,正要去藏书楼,李浔昨晚没睡好。”
种彦崖没在意这个,蔡休逃学是正常事,他若是老老实实一整旬坐在桌案前读书,那才让人奇怪。
“看我这匹马,从北边运过来的,怎么样?”
一匹黑马线条流畅,肌肉有力,油光水滑。
“如果上面坐的是个将军,就称得上神骏了。”蔡休嘴贱说。
种彦崖轻哼了一下,把两个人拎上来:“走罢,我带你们过去。”
另外几人看他们磨磨蹭蹭,好奇一夹马腹:“你们说什么呢?”
……
……
国子监主簿正核对学生名册,这是他的日常工作。
“请假九十六人,迟到一百二十三人,怎么还有旷课的……姚成道怎么没来上课?”
在姚成道三个字前面画了个圈,到时候让人在成绩上扣分。主簿继续看各斋长报上来的情况。
“上舍来了个新学生,叫李浔……推荐来上舍?他的保举人是谁?”
主簿抬起头,从一众书册中翻到那张由祭酒批示的文书,昨天送来的。他一直翻到最后面举荐人那一项。
“保举人……蔡攸。”
看到这个名字,国子监主簿用力按了按眉心。
看来又是京党的人,能让蔡攸亲自举荐,怪不得能直接免试入上舍读书。
现在上舍学斋里的蔡休那个小胖子就是这种搅屎棍。白子兴也不成器,但谁让祭酒喜欢白居易的诗。
他摇摇头,喃喃自语:“老头子可管不了……”
又拿起一个单子,继续查看。
过了一会儿,看得头晕眼花,国子监主簿站起来喝茶,在晨光里望风,茶香袅袅,听着外面太学生读书朗朗的声音,偷得浮生半日闲。
就看到一个书吏急匆匆走来:“主簿,上舍的两个学生不见了。”
主簿乜了一眼这新上任的年轻书吏,颇有经验问:“是不是有个叫蔡休的?”
书吏一愣:“是。”
主簿像赶苍蝇一样,挥挥手:“蔡家的子弟,逃学去了罢。不用管他,下次见到他的时候让他再抄两遍《仪礼》。”
书吏点头称是。
犹豫了下,嗫喏说:“但他跟李浔,把武学那帮学生都带跑了,去街头看什么蹴鞠戏耍。”
“什么?!”
主簿用力拍桌,放下满桌案卷,跟着书吏匆匆过去。
上课逃学也就算了,还拐带旁人,岂有此理。
这人刚来读书第一天,是怎么跟武学的学生扯上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