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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府灯火融融,一盏盏火盆把室内照的如同暖春。光是这段时日,府上烧炭买炭的钱就花了不知多少。
原本房里摆着的几盆花已经被仆从搬走,换上了耐热的花卉,疏疏阔大,满室绿意。
蔡攸手上拿着一份书信,读了两遍才放下,递给一旁的周管家。
“李浔的来信,你怎么看。”
周管家快速扫过一遍,觑了一眼官人的脸色,斟酌着说:
“李郎君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官家已经问了几回蹴鞠大赛的事。可蹴鞠大赛还在海选,再怎么催也得九月才能出来人选,这……李郎君给咱们提了个醒。”
蔡攸捏了捏眉心,他说:“我难道就不知道官家没趣?”
“你来说,这事该怎么办。”
周管家思忖着,官家中秋节得了没趣,总要找点什么新乐子,这蹴鞠大赛就是新乐子。按照那李浔的做派,日后这东西有的是热闹。
但选好人员,敲锣打鼓叫满城知道,怎么也要一段时间。
只是现在皇帝已然不快,中间预热的这些时日,该怎么度过去……
周管家想了想说:“不如叫蹴鞠社的人来两队进宫,在官家眼前好好赛一赛。”
蔡攸摇头:“过去赛的还少么?”
“或是让应奉局选两个姿容出众的娘子,送到宫里去?”周管家又琢磨。
“恐怕会恶了宫里的娘子们。”
提了两个建议都不好,周管家一时不敢再开口,躬身站在一边,等蔡攸自己想明白。
“我最忧心的不是这件事。”蔡攸抱着暖炉,拨弄一旁阔大的花叶。
“官家觉得没趣,有的是人想法子,光高俅跟梁师成这两个,呕心沥血披肝沥胆也要让官家高兴。”
“我认识官家多少年了?”他问管家。
周管家:“官人自从元符年间时初遇,被当时还是端王的官家注意,到现在已经十三年了。”
蔡攸轻声说:“是啊,十三年。”
“我同官家相识,已经有十三年,面对上意,仍谨慎微虑。”
“李浔连宫门都没迈进过,只在中秋那日遥遥见了一面,连话都没说上。”
“他是怎么把官家的心思摸的这样清楚?”
周管家怔住了。
“难道是有人和他讲的?”
“谁会同他讲这些,连父子之间都不会指点的这般清楚。李浔这人,对人心的探查……”
称得上是敏锐。
蔡攸感慨:“这样的人,如果一味打压他是不成的,要让他真心实意地给我做事,就要让他看到好处。”
“那些禁军还成日在操练?”
周管家不知道自家官人怎么突然想起那些武夫,躬身:“是。”
“高俅这两天在鞠场窜的那么高,就让那几十个禁军也调转到蹴鞠队里,由高太尉指使。”
“选拔其中优异的,结成一队,后日跟李浔管的蹴鞠社进行比赛,就让官家也来瞧瞧热闹。”
周管家一怔:“这些军汉之前操练的是刀枪棍法,都不会踢球,岂不是要被打的落花流水?”
“让官家看到这场笑话,那岂不是……”
这不是故意让官家发火么?
蔡攸脸上显出浅淡的笑意,他披着白狐裘,整个人陷在皮子里,显得格外柔软。
“官家怎么会发怒?”
看到周管家还没明白,他提点说:“你是什么人,官家是什么人。你做坏了差事要向上面交代,官家要向人交代么?”
“我为官家找的乐子不是两队蹴鞠,是高俅出糗。”
他盯着周管家的眼睛:“有什么笑话,比这朝中大员笑话更大?”
周管家恍然大悟,官人居然是想让两队比试差距悬殊,来让高俅在官家面前出丑,搏得龙颜大悦。
“官人英明。”他拱手。
只是……
“高太尉能同意自己在官家面前丢丑么?”周管家问出心中疑惑。
蔡攸:“他这样做,自有他的好处,高俅会答应的。”
“在官家面前出糗不是什么坏事,要是完人,才不妙。”
他低头,拿过一张信纸,简单写下几个字,让管家送到李浔那边。至于给官家递信儿的文书,还要让他再琢磨琢磨。
“给他个机会在官家面前露脸。有了出头的机会,日后被高俅如何忌恨,我也管不了那么多。”
这是让李浔踩着高俅的脸皮得胜。
不一定能得到官家的青睐,但一定会让高俅心中愤恨。
周管家应下,拿了信就要让人送出去。
蔡攸忽然想到一件事,叫住他,打开信又补上两句。
“险些忘了薛昂这老货。”
算算朝会的日子,有些御史已经得了江宁府山洪的消息,明日就会上奏,弹劾薛昂这个不在职的主官。
“让李浔瞧瞧什么叫恩威并施。”
“见过雷霆之威,才会知恩图报。”
周管家带着书信出了院子,叫了个小厮送去隔桥巷子里的李宅。
他又抓了个人问:“是谁对官人提起那些禁军的?”
几十万禁军选谁不行,偏偏要选那几十个触霉头的。无缘无故,官人为什么能想起那些军汉?
被抓着的那下人苦着脸,“这两天那些军汉操练,在街上来回走动,号子一天喊的比一天响,许是让官人听见了……”
“他们在街上走动什么?”
“说是有个管事教他们这么练的,叫什么……踢步子。”
……
……
陈信从后门斜着进来,张望了一眼,确定那余光亮在后院没出来。
他才跟李浔汇报。
“没想到郎君的主意,做出来气势这么热闹,几十个人走在路上,动静震得我耳朵疼。”
李浔正教着妹子读书,抬头看了陈信一眼。
陈信一脸喜气,得意洋洋道:“哈哈,这些禁军也没什么警醒,我充个生脸的教头他们就信了。”
“连那太尉府守着的管事,都没觉着有什么不对,还给我添茶水。”
“还是郎主的法子好,我瞧他们都士气大振,跟往前一点都不一样。”
陈信说到一半,偷儿对动静最是敏锐,止住了话。
推开一道门缝,看到外面有个傻挫挫的下人捏着书信,正要敲门。
“郎主的信?”
陈信直接一把拿过,把门砰地关上。
下人愣愣的,跟大门面面相觑了几秒,才想起来吩咐的事,在门外喊:
“李郎君,您在太学请假太多,学官找上我们家官人,要您明日无论如何都要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