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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驰逸下意识想把脚踝往椅子下面藏,却被周哲骁用力扣住,对方把他左脚的球鞋脱掉,另一只手托着他的脚心,转动了一下他的关节。
“疼不疼?”周哲骁抬起头来看着他。
原来周哲骁是要检查他刚才摔的那一大跤有没有受伤啊。
“不疼不疼!我刚都起来走了好几圈了,一点事都没有!”
夏驰逸下意识又缩了一下,但还是被对方稳稳地扣着。
“你躲什么?”周哲骁侧了侧脸,就连睫毛留下的阴影也在变化角度,湿润的水汽仿佛给他的眉眼晕染了一层柔和的,像是要融化的光晕。
“我……我没有。”
夏驰逸摆出不耐烦的神情,用力踢了一下,周哲骁的力量很强势,夏驰逸差点向后仰,还是没有踢动。
哪有这样扣着别人脚踝拉来转去的,很……很奇怪好吧!
“你看起来像撒谎。”周哲骁的眼睛看着夏驰逸。
这让夏驰逸没办法再挪开目光,他很认真地前倾,和周哲骁视线相对,“我没有。你不信,你检查好了。我就是哪儿都不疼。”
说完,周哲骁的手指轻轻勾开他运动袜的袜筒,当他的指节贴上夏驰逸跟腱的皮肤,让人心脏一阵紧张。
他的手指沿着夏驰逸的踝骨摸索,不是很用力,但确实是在检查他的踝骨和周围软组织有没有异常,他的手法很专业,如果闭上眼睛,夏驰逸还以为对方是运动护理员呢。
周哲骁的掌心顺着跟腱向上,来到夏驰逸的膝盖,双手顺着膝盖骨推了一下,“疼吗?”
“不疼。还……”
“还什么?”周哲骁又抬起眼来看他。
那种让夏驰逸觉得自己很珍贵的感觉,又来了。
“还挺舒服的。”
周哲骁保持沉默,又扣住夏驰逸的手,合十,手指嵌入他的指间,扣紧,然后手腕用力压了一下。
“疼吗?”
“不疼。”夏驰逸诚实地回答。
不仅不疼,夏驰逸甚至用隐隐希望周哲骁就这样待在自己的身边。
周哲骁转动了一下夏驰逸的手腕,又捏了一下他的肩膀,夏驰逸都没有感觉到疼,甚至悄悄地,把自己的鼻尖蹭向对方的另一只手臂。
感觉好奇怪,好像被周哲骁拥抱着。
“肩膀也没事吧?”周哲骁的声音响起。
“没事。”夏驰逸摇了摇头,鼻尖正好能在对方的胳膊上轻轻蹭。
周哲骁好像很轻地笑了一声,漾开的空气让夏驰逸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像是被对方捧住了一样。
“那我捏的舒服吗?”
没有什么波澜的语气,像是调侃,又也许只是确认夏驰逸没有受伤之后放心的玩笑,却像是带了电,从脑神经一路窜过心脏,酥麻的感觉像是要从脚趾尖冲出去。
夏驰逸的脑子里一阵嗡嗡响,瞬间把自己蜷缩了起来。
周
球队群里的通知。
“杨怀煜他们下午就要走了。他们要赶回去调整,还要开会分析今天的比赛。下周,他们就要和庆大打练习赛了。”夏驰逸仰天长啸,“好想亲眼看到这场比赛啊!”
周哲骁撑着筷子问夏驰逸:“你到底是想亲眼看比赛,还是亲眼看到刘溯尘?”
“刘溯尘——我当然想看!这家伙能把杨怀煜打到失去信心,你不想亲眼见证杨怀煜站起来的那一刻吗?”夏驰逸向前倾,膝盖就碰到了对方。
像是有什么在心头电了一下,夏驰逸立刻把膝盖挪开,不动声色把腿伸直。
“杨怀煜已经站起来了,不需要再去见证了。你等着看他把练习赛的录像传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微信群里开始闪烁,是凌焕臻在群里发了一个投票,内容竟然是下一周他们愿意和哪个大学打练习赛。
选项竟然有楚江大学、襄南工业大学、首都电力大学、常城理工大学……
夏驰逸一个一个把这些名字念出来,露出了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这些都是打进过全国十六强的球队吧……这是我们可以选的?只有人家来选我们吧?”
夏驰逸咬着筷子,皱起了眉头。
不只夏驰逸,就连球队里其他人也表示了怀疑。
叶朝影:[我是不是眼花了?选项里竟然有楚江大学?我高中同学就在楚江大学里当板凳!他说楚江大学压根看不上我们靳省所有的高校球队!]
帅北:[如果我们去约楚江大学,人家会说“我很忙,请勿扰”。]
陈船:[啊,我已经过惯了站着打球的日子,不想再跪着求练习了……]
此时的凌焕臻看着大家的议论,很想吼一句:老子当然知道楚江大学鼻孔朝天!老子第一次低声下气给你们约练习赛就是楚江大学,然后被他们拒绝了!谁承想风水轮流转,楚江大学刚才竟然亲自打电话来约练习赛了!
凌焕臻的内心深处有一种强烈的报复欲,很想笑着对对方说“不好意思,我们刚打完沁城大学精疲力尽了,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打比赛”,但是一想到自己那点微薄的报复欲哪里比得上大家的经验重要呢?
所以他还是决定问一问大家的意见。
杜河:[襄南工业大学也很厉害啊!去年打得很亮眼,西南赛区前四,全国十六强呢!据说他们已经把西南赛区的都打遍了!如果我们送上去,是不是给他们刷经验值,当炮灰啊?]
付沉雪:[我发小在襄南工业大学,两年了,还是板凳!不是像我这样的板凳,是连正赛都没有打过一分钟的板凳!他们人才济济,我们要是和他们打练习赛,体力槽肯定会耗空的!]
邓琦:[听说襄南工业大学奉行狼性竞争,他们只跟强校打练习赛,我们去约战的话,对方恐怕连二队都懒得上,拿我们给三队练兵啊!]
叶朝影:[打住!打住啊,老铁们!你们把自己当成什么了?我们今天和沁城大学的主力打了一场球赛,只输了2分啊!
。”夏驰逸点了点头,觉得烤肠太香了,舍不得扔掉,继续往嘴里送。
周哲骁接过了夏驰逸的电话,“什么事,说。”
夏驰逸差点被烤肠烫到嘴,心想不愧是周天子,凌焕臻在他面前顶多也就是太傅,见到天子还是得朝拜。
凌焕臻听出来是周哲骁,也就不绕弯子了:“群里发的练习赛对象,你都知道了吗?选谁?”
周哲骁淡淡地反问:“这时候不是该抬高自己的身价吗?”
凌焕臻愣住了:“怎么抬?”
“拉个群,让他们互相竞争。”周哲骁回答。
凌焕臻:“你这不是让我在教练里面拉仇恨值吗?”
“等练习赛把他们都修理了,不就得了。”
凌焕臻望天,好像很有道理。只是那个时候仇恨值估计能顶天。
夏驰逸回到寝室,就看到杨怀煜正在收拾行李。
“哟,你才回来?我还以为你是故意不想看着我离开呢。”杨怀煜把行李袋的拉链拉上。
夏驰逸没好意思说,自己这么晚回来,是因为在外面吃了根烤肠。
“我是不想你离开啊。你走了,没人陪我练对抗上篮,包夹突围也不得劲儿。你跟周哲骁还刷了好几轮的一对一,你都没跟我打过。”
这样一说,夏驰逸觉得挺遗憾的。
“那抱一下吧。”杨怀煜张开双臂,“给我充充电。”
夏驰逸点了点头,和对方拥抱了一下。
杨怀煜一边拍着夏驰逸的后背,一边欣赏周哲骁皱成川字的眉心。
“你和庆大的练习赛会发给我们看。到时候我们会用投影仪把你放大到整张墙上。我会把你们的一举一动都放在显微镜下研究,所以你一定要打得很精彩。不然我见你一次,就嘲笑你一次。”夏驰逸很认真地说。
杨怀煜深吸一口气,回答道:“那当然。”
他们一起把沁城大学的队员送上了校巴。
已经坐在了巴士的窗口边,黎瞬川觉得自己总算可以好好睡一觉了,玻璃窗却被敲了两下。
他一睁开眼,就看见夏驰逸朝他笑,“喂,神射手,你别老低着头啊!”
黎瞬川伸手正要把夏驰逸的脸挪开,就听到对方又说:“你一低头,第一神射手的王冠就会掉。我接住了,就自己戴。”
说完,夏驰逸做了一个伸手捞住王冠,然后戴到自己头顶的动作。
黎瞬川愣了一下,拍了一下夏驰逸的脑袋,然后又把“王冠”摘下来,戴回自己头上。
“你想谋权篡位?等本王退役吧!”
说完,黎瞬川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傻,笑了起来。
车子开动,黎瞬川撞了一旁边的柯岩,“你们都有夏驰逸的微信好友吧?我也要加。”
柯岩笑了:“你不怕他在微信里一直缠着你练球?”
“朕得实时掌控这个乱臣贼子的动向。”黎瞬川一本正经地说。
等加上
床单。
杨怀煜身上也没啥奇怪的味道啊……周哲骁有时候讲究起来,莫名其妙的。
迷迷糊糊之间,夏驰逸听到床头的手机一直在震,他伸手把手机摸了过来,看了一眼……嗯?手机上没有来电显示,也没有信息啊。
夏驰逸把手机又扔回了架子上。
过了没几分钟,床头又震了起来,这让夏驰逸都怀疑周哲骁是不是买了什么不该买的东西了。
夏驰逸伸手摸了半天,在周哲骁床垫和墙的缝隙里,摸出来了他那个诺基亚。
上面显示一串陌生号码。
周哲骁自从有了电话手表之后,好像就不怎么用这个手机了,最后半格残存电量支撑着它剧烈颤抖着自己的身体。
“周哲骁——你诺基亚响了。”夏驰逸趴在床边高声喊。
周哲骁的声音从洗手间里传出来,“你接吧。”
夏驰逸深吸一口气,体验了了一把使用古董手机的感觉,“您好,请问哪位?”
“你不是周哲骁吧?”
对面传来低沉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声线和周哲骁有五、六分相近,但是气场却完全不同。
这个男人有一种掌控一切的压迫感,而周哲骁更多的是生人勿扰的冷漠疏离。
“我是他的室友,请问您哪位?找他有什么事?”夏驰逸问。
“我是他的父亲。”
夏驰逸怔住了,天啊,周哲骁竟然有父亲?
啊,不对,周哲骁肯定有父亲啊!不然他石头里蹦出来的?
只是夏驰逸听到过周哲骁和他妈妈打电话报平安,虽然总共也就三句话“我很好”、“你放心”和“再见”,但是父亲的电话,这还是第一次。
夏驰逸趴在床边喊了起来:“周哲骁,你爸爸的电话!”
周哲骁冷淡的声音从浴室里传出来,“挂了吧,我爸死了很多年了。”
夏驰逸抓了抓后脑勺,直觉告诉他,电话那端的肯定是周哲骁的亲爹,活着的那种。
而且周哲骁的声音从洗手间传来的时候,夏驰逸也没有捂住话筒,对方肯定听到了。
“那个,叔叔,周哲骁说……”
“呵,说我死了很多年?他果然天生反骨。跟他说一声,我在学校外面这个叫做‘对白’的咖啡厅等他。一个小时之后我会飞盛海,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他谈谈,错过的代价他自己承担。”
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哇,很酷,很拽,不愧是周哲骁的爸。
总感觉这对父子见面,将会是一场灾难。
夏驰逸睡意全消,爬了下来,把太上皇的话转述给周哲骁。
周哲骁完全不为所动,坐在小椅子上,在水桶里搓洗他的床单。
夏驰逸想起周哲骁的父母早就离婚了,离婚的原因好像也有他这个当儿子的非常逆反,让父母操碎了心有关。
其实如果见了会不舒服,那就不见,没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周先生,我想纠正你一下。第一,宁昌不是小城市,它是靳省的省会。第二,我确实在控制体脂率,但我刚打完一场强度很高的比赛,吃这些可以补齐我的热量缺口。()”桔?膚_厐?
“絙?????敧恏??葶?恏???膉??虎??恏葶??楲????葶g???捫絙?h扣襣恏?喁???……㈤()㈤『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周戎蹙了蹙眉头,“你戴的是运动手表吗?看起来很简陋,不像你风格。”
夏驰逸抓了抓后脑勺,我去,明天竟然是周哲骁的生日,周哲骁什么也没说?连个请大家吃饭的暗示都没有。
——这家伙绝对自己都忘记了!
周哲骁连碰都没有碰那个盒子,只是淡淡地问:“这个手表能绑定国产手机吗?”
因为夏驰逸用的是大学生常用的国产智能机。
“不能,这个只能跟水果机绑定。”
“那就没用了。”
周戎愣在那里,从前的周哲骁很迷恋这些最新款的电子产品,别人买不到的,周戎作为业内人士能凭借渠道提前预定,但是他没有想到周哲骁自从车祸之后,对这些就不屑一顾,甚至用起了复古的诺基亚。
起初,周戎以为这只是周哲骁的叛逆和反抗,只是周戎作为年长者,认为这样的叛逆最终会臣服于周哲骁一贯的虚荣心。
但周戎没有想到,几个月过去了,周哲骁还是在用诺基亚。
这时候服务员走到了夏驰逸的身旁,开口问道:“同学,请问要点一点什么吗?”
夏驰逸尴尬地笑了一下,小声道:“马上点,马上点。”
这时候周哲骁端起了那杯热美式,对那位服务员说:“我请他喝。”
夏驰逸叹了口气,看来周哲骁知道自己跟进来了……不过也是,他夏驰逸没有谍战片的演技。
周哲骁端着咖啡杯的瓷盘,绕过了两人之间的沙发椅背,来到了夏驰逸的面前,将咖啡放下。
然后看了一眼他放在桌前上的《经济学》,刚翻到第一页,纸面干干净净,连个笔记都没有。
周哲骁的手指捏住夏驰逸的鼻子,左右晃了晃。
夏驰逸怕周戎听见,只能憋着连声哼哼都没有。
周哲骁停了下来,夏驰逸睁开眼,和对方的眼睛相触碰,那一刻他好像能感觉到周哲骁仿佛在邀请自己。
邀请他走进来,允许他听这一段谈话,然后期待着夏驰逸能为他填补什么……很空很空的破洞。
但那一瞬的视线仿佛只是夏驰逸的错觉,周哲骁转身回到了座位上。
服务生放下了焦糖玛奇朵,还有那一堆的点心。
“周先生,你来这里应该不是为了送个生日礼物,有什么话,就说吧。”周哲骁开口道。
周戎很明显在调整呼吸,估计周哲骁每一声“周先生”都在他的雷区横跳。
还好这里是咖啡馆,不会出现什么父子拔拳相向的惨剧。
“你本来可以进NCAA打球,康奈尔
()大学都愿意招收你了……可你死都不肯去。你知道为了让他们招收你,我花了多少人脉和心血吗?路都给你铺好了,你就是不肯好好走。”
夏驰逸刚低头喝了一口咖啡,听到这个消息,顿觉嘴巴里苦到要命。
康奈尔大学……那可是NCAA里的名校!看来周戎是真的很有能耐啊。
“我为什么死都不肯去?”周哲骁微微蹙了蹙眉头。
“你还敢问……”周戎刚要发作,看着面前周哲骁的表情,忽然缓和了下来,“你还没记起来?不是让你定期去医院复查吗?”
“请说回康奈尔大学。”
“你听说康奈尔大学的训练量很大,还有以你的条件可能要做一年的冷板凳,你就开始各种逆反和抵抗。我都跟你说了康奈尔大学只是一个跳板,只要你从那里毕业了,你回到国内还能有很多选择,比如省队、比如青训,甚至于你想打CBA也有机会。”
“嗯,这就是所谓的出口转内销。被外面淘汰之后,回到国内的温床。”
“这就是现实,不然你以为自己还能打NBA吗?就算你侥幸能进一个三流球队,你觉得自己会有出场机会?观众都看不到你!不是谁都能混成盛星鸣的!”
“哦,所以现在呢?”周哲骁平静地说。
“我的助理找到了你这次在靳省基层赛的表现,发给了贝恩西大学的主教练,对方看了之后觉得你打得很不错,愿意接收你。虽然浪费了几个月,但是你可以明年三月入学。”
“你又赞助了?”
“是的。不然你以为呢?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我劝你珍惜!”周戎抱着胳膊看着他。
沙发另一边的夏驰逸紧张了起来。
周哲骁如果答应了的话,就可以去打NCAA了!不管是要一两年的冷板凳也好,甚至于贝恩西大学在NCAA里排名好像九十多位,但是只要去了,周哲骁的起点都会不同。
NCAA的技术和竞争都比国内的大学生联赛要高了好几个等级。
周哲骁别看平日里默不作声,但从他的进攻来看,他本性锐利,是一个有胜利欲和征服欲的人,NCAA的诱惑是很大的……他会答应吗?
夏驰逸的喉咙有点紧张。
……不,自己认识的那个周哲骁,不会答应。
他无所谓捷径,也不会让自己的大学生联赛无疾而终,他虽然很少开口,但他对未来有清晰的计划,而夏驰逸知道,自己也在他的计划里。
“周先生,看来你并不认为我能打得和那些欧美裔的人一样好,你觉得我选择打球而不是像你一样成为IT工程师或者从事金融、律师行业是错误的。”
周戎没有想到周哲骁会用这样平静的语气对他说话,仿佛坐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年轻人,而是一个对名利沉浮了若指掌的旁观者。
“你现在只能竭尽全力修正我的错误,或者说尽量让我的错误显得美丽一些。你到底是希望我有一个光明的未来,还是忍受不了我没有达到你的‘成功标准’?”
周戎愣了一下,对面周哲骁的目光看过来,直截了当洞穿他所有的目的、想法以及身为一个父亲的控制欲。
也许真正虚荣的,从来不是过去的周哲骁,反而一直是周戎这个父亲。
”我不会去贝恩西大学,你也不要浪费那个赞助费了。”周哲骁轻描淡写地拒绝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