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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碧落川的大师姐,秦将离素来秉公办事,对所有人一视同仁。
所以她也没给清桐面子,认真问:“什么药?你熬的药不就在这里吗。”
“……”
清桐深呼吸,扯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我去熬下一碗。”
说完不管三七二十一,搁下药碗和一个红册子,拉着秦将离的袖子就走。
幸而后者很是配合,只不过路过宁若缺时,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房门吱呀合拢,便只剩下宁若缺和殷不染两个人。
都如入定一般杵着,谁也没吭声。
尤其是宁若缺,她刚被秦将离调侃一番,此时恨不得把自己藏到阴暗的地方去。
可就算藏起来了,脑子里也都是那两句——
“大概是想你去哄她吧。”
“染染在药王面前都很少撒娇。”
她将这两句话咂摸了一下,忍不住去看殷不染。
向来从容矜贵的人,现在却被困在床上。面无血色、病骨支离,那件薄薄的外衣都好像要披不住了。
等再回过神来,宁若缺已经端起药碗,坐到了殷不染面前。
察觉到光影变换,殷不染眸光晃了晃,随后抬起下巴,骄矜极了。
“你都知道我什么心思了,还惯着我?”
宁若缺舀起一勺药汤,用灵气吹凉:“不算惯着,药总得喝的。”
这怎么能算惯着。
殷不染瘦猫一只,可怜得很,她就算使性子要人哄,那也不是她的问题。
除了在明光阁,宁若缺以前没喂过别人,所以十分小心。
时时刻刻都注意着殷不染,看她吞咽的动作、抿直的嘴角,以及偶尔蹙起的眉心。
她也不急,一勺又一勺,慢慢的来。
柔和的风吹散了苦涩的药味,满树海棠花摇得簌簌作响,在房间里铺满斑驳的光。
就这样一个喂一个喝,时间悄然从逐渐见底的药碗中溜走。
谁都没说话,气氛却意外的和谐。
宁若缺最后收碗的时候,心情很平静,甚至少见的有了些困意。
她又想了想,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块糖糕递到殷不染嘴边:“吃点甜的。”
这次倒舍得了。
糖糕不过两寸长,散发出糯米的甜香。
殷不染凑上前咬了一口,细嚼慢咽地吞下去,又叼了后半块含进嘴里。
趁着宁若缺尚未缩回手,她略微偏头,将沾在宁若缺指腹上的糖粉抿掉,一点都不浪费。
动作很快,若不是手指上的痒意过于明显,宁若缺会以为这是场错觉。
殷不染的唇,好软。比糖糕还软。
宁若缺傻傻地维持着伸手的姿势,余光从殷不染的唇瓣上掠过,转瞬收了回来。
耳根有点烫,她捻了捻手指,默默检讨自己失礼的想法。
最后,她又晃了晃手上的玉镯:“你送了我一道剑气,就在里面。”
宁若缺忙道:“这总能放出来看看了吧?”
可殷不染还是摇头,往软枕上靠着,拒绝得十分干脆。
“先试试别的办法,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会动它。”
“……”
沉默半晌,宁若缺无可奈何地轻叹:“殷不染,别闹了。”
天底下哪有这么多巧合,她只觉得殷不染在糊弄她。编些有的没的转移话题,实际上就是想骗自己和她成亲。
殷不染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我没闹。毁了也好、忘了也罢,都没有关系,我会记得。”
她说这话时眼底一片冰冷,略微绷着肩,有种病态的执拗。
以至于掩唇轻咳了几声都把宁若缺吓得不轻,生怕她又咳个昏天黑地。
宁若缺不敢再问了,见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才小心翼翼道:“睡一会儿?”
“嗯。”
殷不染答得乖巧,却猛地揪住宁若缺的衣领——
没揪动,准确来说,以她现在的力气,就只能单纯地扯着。
她不觉得有多尴尬,坚持提要求:“不能离开我的视线,我醒来就要看见你。如果你要练剑,就把我抱到窗边去。”
非要等宁若缺点头答应了,她才放心地缩进被窝里。
宁若缺索性就坐在床边上,听着殷不染的呼吸逐渐规律。
她就大着胆子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一下殷不染的脸。
或许是因为药效,对方睡得很熟。
于是宁若缺放心地摸出一张之前殷不染甩给她的、没用完的传音符。
这种传音符可以用灵气改变传音的对象,而宁若缺恰好就有那么一个想要找的人。
物品或许会随着时间而损毁,可还有许多同她一样寿命漫长的修真者,能够记录下千百年间的变化。
她如果真和殷不染有什么关系,那她身边的人肯定有印象。
她操控灵气,熟练地画了几个通讯符文。
不多时,传音符一亮。
但对面没说话,只有火焰的爆燃声不断响起。
深知对方的性格,宁若缺把声音压得极低,直接开门见山。
“楚煊,是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的,不过这事现在不重要。”
她斟酌着措辞:“我好像因为重生,失去了一部分记忆。我想问一下,我以前、是不是有个未婚妻?”
对面又是一阵沉默。
而后冒出声满是讥讽的嗤笑:“怎么,你马上要结婚,希望我能随点份子钱?”
宁若缺老实诚恳道:“还没到那一步。”
没想到这句话成功引爆了楚煊的情绪,她也不收着了,上来就是一顿骂。
“他爹的,你谁啊敢冒充宁若缺?”
宁若缺卡壳了一下,转而去瞄殷不染的动静。
这不奇怪,任谁忽然接到死了百年的好友消息,大概都会怀疑对方的身份。
楚煊恼得不行:“宁若缺啥样我能不知道吗?她就是个杀胚,成天木着个脸,还能有未婚妻?别太好笑了。”
“你最好老实点,别让我逮着你!”
她那大嗓门,纵使宁若缺设下隔音的结界,耳朵仍旧嗡嗡响。
更恐怖的是,殷不染皱了皱眉,隐约有要清醒的迹象。
“宁若缺……”她喃喃着,手往身边探,没摸到熟悉的人。
原本正在痛快输出的楚煊人都傻了,如卡了壳的火炮:“等等,这个声音是——”
眼看人就要醒了,宁若缺来不及解释太多:“我这边有点急事。有空再联系你,回见。”
“等一下、别——”
楚煊回过味来了,急忙阻止,但宁若缺毫不留情地掐断了传音,转而帮殷不染掖了掖被子。
传音符闪个不停,像个上蹿下跳急于吃瓜的猹。
最后灵气耗尽,彻底化成了飞灰。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殷不染再度陷入了沉眠中,还不忘拉住宁若缺的一截袖子。
宁若缺垂下眼帘,也收起了繁杂的心绪。好友的反应只代表一个结果。
或许,她和殷不染并非那种亲密的关系。
不过片刻,她强行将这截衣袖扯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