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战后乱局

陆鹏收到凤凰山大捷的消息时已经是当日正午，听到这确切讯息后，他只感觉全身一阵虚脱，长长地松了口气，往后靠坐在椅子上。

真赢了啊！这种奇迹般的事情真的做到了啊。

事实上这整日来，这艘船上都弥漫着一股凝重的气氛，人们虽然不知道详情，但也猜得到肯定是出了大事。而这其中压力最大的自然是陆鹏本人了。

整整一天一夜里，他都在想着失败的后果，跑路会不会顺利，杜和等人的遭遇等等，越想心里越乱。

终究不是人人都能学谢安的啊。

他只能勉强装出镇定的表情，让身边的人看着心安。

好在，终于是等来了好消息。

陆鹏也没有放松太久，很快就站起身，向身旁目瞪口呆的顾潭秋说道：“潭秋，按照计划行事。”

既然打败了钦州营，那么接下来就是针对整个谢家的行动了。

……

除了陆鹏以外，其他各方自然也都在第一时间接到了这个消息。

石仲康收到王季被杀的消息后，眼睛瞪得老大，拍案破口大骂：“狗日的小王八蛋，敢情老早就在算计咱了是吧？狗娘养的鬼心眼最多！”

他在堂上粗言秽语骂了好半晌，身边一名心腹凑上前小声道：“相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王季这仇报是不报？”

“报仇？”石仲康转过脸来，铜铃般大眼瞪得滚圆，挥手就是一巴掌扇在心腹头上：“报你娘个大头咧！王季那狗东西不该杀么？老爷只是恨那小子算计咱咧！什么狗屁朝廷军队，狗日的真敢说啊！”

他一巴掌接一巴掌抽下去，心腹也不敢躲，只能硬捱着，所幸早已习惯了他的作风，早练出了一身挨揍的本事。

“不过这小子还真是有本事，咱真的是佩服。”石仲康打累了终是停了下来，喃喃地感叹道。他额头已是见汗，两名小婢忙过来替他打着扇。

“召集人手，配合陆知县行事，谢家在钦州罪大恶极多年，该到清算的时候了！”

闭目思忖了一阵，石仲康睁眼时，眼里已是精光闪闪，神情振奋。

他能统管整个钦州大狱，威压这么多穷凶极恶的要犯，手底下自然有着自己的人马，绝不是之前派去应付的一百名重犯可比。

这一次，是要抢粮、抢钱、抢地盘，钦州要变天了！

……

钦州要变天了，在这阴雨连绵的一天内，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一点。

安远县衙的差役们在蒋都头的率领下，将告示贴满了整个钦州。

各个街头巷尾，市集酒楼，都有人在大声宣读。

要说谢家的罪状根本不用拼造，历年来每一件每一桩都清清楚楚，但这些都没用，陆鹏只是一笔带过。他这告示不是写给老百姓看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给静江府，给临安看的。

谢宗白兄弟横行一方，图谋造反，以朝廷之兵胁逼钦州城在前，血洗明确依附大宋朝廷的罗浮镇在后，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安远知县率乡兵击破叛军，保境安民，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谢老爷造反了？”有人喜动颜色。

“钦州营被击破了？”有人震惊不已。

“究竟怎么回事？”更多的人茫然不知所措。

当日下午，石仲康手下数名节级，各自带人冲击谢家在钦州的诸处宅、田产。

谢宗白只不过是一介老吏，当他最大的底牌钦州营没了之后，便如失去牙齿的老虎，各方再没有对他的顾忌。

更有官府告示背书，朝廷知县明确指其叛乱，此时对其下手更没有任何后果。

钦州很快就陷入到大乱之中，不光是石仲康、邵文沧等人在趁机牟利，谢家也在惊惶之后作出最后的反扑。

“老爷，城里开始纷纷传言，说是朝廷要灭谢家，就是要屠灭整个钦州，鸡犬不留！”

当陆鹏回到安远县衙后，蒋都头擦着汗，脸色惊惶地来报。

“还是老一招啊。”陆鹏冷笑一声，谢家这是把钦州人对朝廷的敌意利用到了极致啊。

“百姓如何反应？”

“很多人都受到煽动，现在到处一片混乱，有人要来冲击县衙。老爷要不咱还是先出城躲避吧？”

陆鹏摇了摇头，这时候躲什么躲，大局已定，对方不过是垂死反扑罢了。

倒是石仲康这几个家伙趁机搞事，导致局势陷入如此混乱之中，真是几个王八蛋。

他想了想，传令道：“去牢里将那个要犯提上来。”

之前那个蛊惑民意的中年人，陆鹏一直关在安远县大牢里，整整一个月没管他。

此时将其带出来，只见这人呆滞无神，到了堂上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发出一声尖叫，膝行扑上前来叫道：“老爷饶命，饶命啊！”

蒋都头上前一脚将其踹开，两名差役将其扭住。

陆鹏打量了一下，见这人脸色苍白，头发胡须乱成一团，眼神茫然无神，一副呆愣模样，不禁皱了皱眉，向旁边的几名狱卒看了一眼。

几人中的牢头忙不迭上前，连声道：“老爷明鉴，我等却未折磨他，是这家伙自己不中用把自己吓成这样罢了。”

陆鹏挥了挥手，向那中年人问道：“你叫何名字？”

那中年人身子如筛糠一般抖了好一阵才颤声道：“小人、小人名叫农有方……”

“农有方？”陆鹏不禁好奇道，“你是僮人？”

农是僮人常见姓氏，原本多为侬姓，侬智高之乱后许多人都改为农。

农有方跪伏在地，连连磕头，如同捣蒜一般，颤声道：“小人虽是土人，却心怀朝廷，一心报国……这个……”

陆鹏语气放柔，说道：“你不用害怕，农有方你且听好，今日本县有用你之处，只要你好好做来，日后本县自会重用于你，明白么？”

“是！是！”农有方听得满脸喜色，连声道，“小人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只需尽力就行。”陆鹏笑了笑，便挥手令人带他下去先洗梳换衣，再吃顿好饭。

“老爷，这家伙如此窝囊，他行吗？”蒋都头怀疑地道。

陆鹏回想起那晚民众冲击县衙的情景，这农有方的表现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因此一直关到现在。

这家伙可是个人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