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争分夺秒

所谓的偃塞湖，一般是指因地质灾害，例如地震、滑坡、山体崩塌等情况造成的洪水积蓄成湖，这种湖的结构是相当脆弱的，被破坏后会对下游造成毁灭性的洪峰打击。

而钦州一带的地质结构特殊，大量喀斯特地貌的独特地形，使这片洪区形成了天然的偃塞湖，一旦出现决口，整个下游的钦州地区将会迎来巨大的灾难。

小舟一路救了不少人，穿过一片片被淹没的房屋和树木，最后回到营地。

此时已近黄昏，营地里炊烟袅袅，陆鹏一下船就陷入到诸般事务中。

邵文沧下午时派人来将邵宁带了回去，后者也知道自己现在帮不了什么忙，乖乖地回去了，只是据说情绪十分低落。

老邵这次又派了一队人来，钦州城现在也开始紧张起来，钦江中漂过的尸体太多，让人们了解到局势的严重性，现在钦州城内谣言满天飞，甚至有传说整个灵山都被淹没的。

好在总算是有热腾腾的饭菜了，陆鹏却是心不在焉，一边吃一边想着偃塞湖的事。

奚晓月下船后也一直在忙，此时那一身淡雅的青裙已满是泥泞，她吃饭一如既往认真投入，吃得极为香甜，但看着却很文雅秀气。

她却是敏锐地发现陆鹏的不对，停箸问道：“怎么了？”

陆鹏摇了摇头，放下筷子，让人将石仲康、杜和及邓天元请来。

他蹲在地上，用树棍画图，将偃塞湖的原理和简略局势讲解了一遍，这也是相当浅显明白的道理，人人一听就懂，顿时都陷入到凝重和沉思中。

杜和沉吟道：“相公，这雨也渐停了，或许水势会逐渐退下去呢？”

陆鹏摇头道：“这水太大了，等它主动退不可行，一旦出现决口后果不可想象。”

石仲康盯着地上的图形看了一阵，焦躁道：“老夫也不懂这些，你小子有什么吩咐就说吧，我们照着做就是。”

邓天元也是皱眉不语，奚晓月明眸闪光，轻声道：“昔日大禹治水，初以堵，而收效甚微。后来以疏之法，才将大水平定。”

陆鹏点了点头，想了想，又令人去请那杨涣主簿。

石仲康听得纳闷，将大手往旁边邓天元肩上一搭，笑道：“老哥，这小两口在说啥你听懂了么？”

他一向是自来熟，邓天元愕然了一阵，摇了摇头，却又向陆鹏深深地看了一眼。

陆鹏这时候哪顾得上这些小节，等杨涣来后，便向他请教，这附近的地形，有无大片荒废低洼之地。

杨涣寻思了片刻道：“此处往南，数里外的黄龙泽当符合陆君所说，只是我对此也不甚了解，须寻几个猎户、药农询问才知就里。”

陆鹏点了点头，又令人去钦州城，让姜西平带着那支灾民基建队赶来。

他和奚晓月又讨论了几句，石仲康渐渐明白过来，惊讶道：“你是要将洪水引到别处去？这、这能行吗？”

他活了几十年，从没听说过这种事情。

陆鹏坚定道：“只能这样了，这水位还在上涨，压力越来越大，不能坐以待毙。”

奚晓月眼眸里闪着光芒，默默地看着他。

很快杨涣就找到几名当地人，陆鹏向其详细询问一番后，又让杜和派出精悍之人去那黄龙泽探察，自己站起身道：“先去看看具体如何施为。”

说着走出帐去，奚晓月也跟着出去，石仲康擦着额头的汗水，这般闻所未闻的大事，陆鹏如此果决便做出决断，让他心里惊叹不已，向邓天元感叹道：“还是年轻人厉害啊。”

邓天元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还不到四十岁，不老。”说着站起身出门。

石仲康愣了一阵，悻悻道：“老夫才六十岁，也不老！”

陆鹏出了营帐，正要带着那几名向导出去，蒋都头抢上前道：“老爷，你这都两天两夜没合眼了，不如先休息一晚？”

众人都看着陆鹏，他摇头道：“不用，我也睡不着。”

巨大的危险随时可能来临，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候，稍微慢一点就有可能造成万千百姓家破人亡，他怎可能睡得着。

奚晓月默然跟在他旁边，一行人出了营地，随着向导的指引，向那黄龙泽方向走去。

黄龙泽是一片低洼的沼泽，其内据说毒虫猛兽无数，也生长着大量奇花异草，各种珍稀药材。一向只有胆大的猎户和采药人涉足其间。

陆鹏的计划中也不需要将所有的洪水都引过去，只需要分流一部分，减轻这边的压力即可。

而这样的工程，即便是在现代，也需要经过一定的先期勘探准备。但此时却根本来不及做这些，一切十万火急，争分夺秒。

在数十支火把照映下，陆鹏在附近转了几圈，便确定了可行性和施工线路，只需要挖两条两三百米的水渠便可。

这工程量虽然不小，但在上千人的基建队全力开动下，应该不会要太长的时间。

在陆鹏的指挥下，众人将一根根长棍插入地里作为标杆。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陆鹏回到营地时，大多数人都已经进入睡梦中了。

他看了奚晓月一眼：“你去休息吧。”

奚晓月摇了摇头，抬头看着天空，轻声道：“星星出来了。”

两人站在营地外，远处的洪水被夜风吹动，沙沙地拍打着堤岸。营地里的咳嗽声接连不断，夹杂着守卫的呵欠声。旁边树林里传来鸟儿啾啾的鸣叫，不知道它为何还没入睡。天上的星星从一颗两颗，渐渐地越来越多，直到满天的星光笼罩在头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繁杂的脚步声终于传来，姜西平带着基建队赶到了。

杜和派去查探的人也陆续回来了，黄龙泽内部确定没有人烟，那一片谷地亦相当适合蓄洪。

姜西平听陆鹏说了这计划后，虽然吓了一跳，但也很快冷静下来，点头领命，回身去安排给各支小队。

这支基建队伍一直是由他在管，这年轻人已经完全从当初那个钻研诗词文章的普通学子，变成了一个精明强干的能吏。

基建队伍也并没有什么不满，甚至因许诺的优厚报酬还发出了小小的欢呼声。

陆鹏一声令下，众人便在夜色中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