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间……
哗——
道道先天之炁自夏烨的体内冲出,“逆生第三重”瞬间开启,磅礴气势冲天而上,令左若童一惊。
“这……真是第三重?!”
没错,在夏烨开启第三重的刹那,左若童便彻底清醒,正如夏烨所想,这是其最关心的事情,足以将之唤醒。
紧接着……
同处于“第三重”的两人,通过握在一起的手掌感受到了彼此的状态,夏烨自不必说、早已猜到了一切,而左若童则是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在夏烨有意的展示下,他能够清晰感受到自己的“第三重”与对方的区别,自己的前方的确仿若断路,而对方却尚未到头!
这时候,夏烨轻声开口:
“左门长,既为修行之人,便当知数有穷而法无尽,当初无根生的说法看似有理、实则荒谬,‘逆生三重’的‘三’,又如何仅指表面‘三重’?”
“同为道门,你我当知‘三生万物’之理,无根生那家伙当初以钻牛角尖为证,您却也因身在其中而一叶障目,忘了最简单的理!”
“最简单的理啊……”
听闻此言,左若童怔在原地,当意识回归后,他也逐渐恢复了自我思考的能力,顿时陷入沉思。
而毫无疑问,以他的修行不可能想不通此中道理,当他从自困中脱离、又见证了“真正的三重”,一切自然便明。
不消片刻……
扑通!
左若童盘腿坐下,抬手一挥,便将周遭的一切尽都挥散,既然他已清醒,自然也不必再自困于这囚笼。
顷刻之间,周遭便化为了白芒无垠,夏烨见状也微微一笑、盘腿而坐,心知这事儿已经成功大半了。
“晚辈三清山丹鼎派夏烨,见过左前辈!”
虽不清楚左若童在面对“天庭”这种存在时的态度,但夏烨也并未隐瞒,就像之前所说,他的计划已推进到这一地步,暴不暴露其实都没什么所谓……
已没人能阻止了。
“丹鼎派?”
“你不是我三一门弟子……”
左若童眯眼,旋即问道。
“没错,晚辈并非三一门弟子,但与前辈的弟子陆老爷子有个传法的缘分,此番便是发现前辈在此,特来唤醒前辈的。”夏烨点头回应。
“陆?”
“你是说陆瑾?”
一听此话,左若童立刻就想起了自己的这个弟子,不禁两眼一眯。
“正是陆瑾前辈!”
“你叫他老爷子……他如今多少岁了?”
“如今么……”
夏烨想了想。
“应该是去年刚百岁,今年已一百零一。”
“一百零一……”
左若童闻言,点了点头,不禁沉吟。
“距离当年与无根生一战,竟已过去七十多年了啊。”
一时间,左若童不禁感慨,当年自己也不过才六十多岁,再度醒来……竟已过去了这么多年。
“那……”
他紧接着开口想继续询问,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旋即又重新把嘴闭上。
而夏烨却是看出他的想法,这便直接说道:
“左前辈应该是想问三一门的情况吧,恕晚辈直言,晚辈觉着前辈应该要知道当年的实情才好。”
“……”
“嗯,你说吧。”
从这家伙的神情,左若童便知道当年自己死后应该是发生了不少事儿的,由于当年一切都源于自己,如今再回想,便有些难以面对。
但他也清楚,若一切当真是因自己而起,那自己也理应承担起这个责任,毕竟自己当年的以为本就是个错误,三重无尽,是自己太过草率。
于是……
“左门长,是这样的……”
“当年您假死之后,三一门上下皆悲痛,但由于您下达了‘不要报仇’的命令,三一门弟子也都未妄动。”
“但……由于三一门不可没有门长,当年在您之下也便是似冲前辈与澄真前辈,他们对于‘通天’的执念不如您重、但看过‘三重’后又不希望其只是如昙花一现,便结伴下山去寻找无根生,准备效仿您的做法也证得三重!”
“谁能成功,谁也便是下一任门长!”
“什么?似冲和澄真他们……”
听到这话,左若童的瞳孔顿时一缩,显然是已经想到了什么。
“所以,他们去寻了全性?”
“没错,由于无根生和李慕玄明显是靠着‘面人刘’的手段混进三一门的,他们便循着线索找到了面人刘,想要问出无根生的下落。”夏烨点头。
“但全性中人的尿性您也知道,即便非是恶人也是为图个清静,出卖掌门这种事是断不会做的,他们也便……对面人刘动了手。”
“……”
左若童闻言,身躯一震,顿时沉默。
似乎已经是知道了结果。
“不得不说,当年的无根生虽带着李慕玄闯了这大祸,但他还算是个人,在得知您仙逝的第一时间,便散出消息让全性的人日后见着三一门的人都绕着点走。”
“但您也清楚,他所能做的也仅仅于此,全性之中大多是恶人疯子,不主动找上门还好,一旦真的惹了这帮家伙……他们可就不会管什么约不约束了。”
“所以,似冲和澄真死在了全性之手?”
不用夏烨再讲结果,左若童便已然猜出,同时眼神也颤动了几下,心中难以平静。
“没错……”
“似冲前辈和澄真前辈修为虽强,却也寡不敌众,而当三一门弟子发现他们的时候,已然是惨死于山中。”
“之后呢……”
左若童点了点头,旋即又问,双拳却缓缓捏紧,又轻轻放开,如此重复。
“之后……”
“三一门弟子便疯了。”
“除了陆老爷子还保持着一份清醒外,其他所有人都化成了疯子,尽皆下山……”
“自此,三一门彻底与全性开战,到处搜寻全性之人,一旦找到便必将其虐杀至死,用以慰藉您与二位前辈的在天之灵。”
说到这儿,夏烨看了左若童一眼,见其低垂着脑袋没有更多反应,这便继续说着。
“也正因如此,全性中人也展开了全面的反击,以至于三一门弟子也同样死伤无数,厮杀空前惨烈……”
“毫无疑问,这一局面也同样惊动了当时的所有门派,只是这本就是三一门与全性的私仇,他们也不好出手。”
“之后……”
“为了平这事儿,无根生给所有的正道势力都发去了请帖,邀请他们龙虎山一聚,想请他们做一个见证。”
“而待三一门众人到后,他二话不说便开始一人独战整个三一门,但在整个过程里却只是被动防守、而并未曾杀伤任何一人,他这是……”
夏烨还未说完,左若童便直接说道:
“他这是想告诉所有正道之人,即便他死,也绝不会伤损三一门的任何一人。”
“只能说,我当初没看错他,若他不是全性掌门……我与他当为至交。”
“没错。”
夏烨点了点头。
“在这种情况下,任无根生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受得住,渐渐便显疲态,最终不支受伤,便要死在三一门手中。”
“只是,就在这时,似乎是全性中人自作主张,违抗了他不要前去的命令,全性本就聚在几百里外的一群人隔着五六百里的距离狂奔而至,才将他救了下来。”
“到此为止,这场打斗也便结束,在一众正道人士的见证下,无根生、全性、三一门以及所有门派都达成了一个协议……”
“首先是从今往后,其余门派都不必再关心此番事情的是非,也不必再打听其中的缘由,这场争斗与其他所有人都再无瓜葛。”
“其二,便是日后,这江湖上正道和全性的恩怨、从此也和三一门再无关系,全性当中,三一门可以率先出手的就只有他无根生和李慕玄,而不能再波及到旁人。”
“最后便是全性,自此以后,三一门与无根生和李慕玄的争斗再与其他人无关,从即日起到无根生身死,如遇三一门人都绝不能再率先动手。”
“而他所提出的这几点,便是将与三一门之事无关的所有人都摘了出去,冤有头债有主,从这一点看他还是很有担当的。”
“呼……”
说到这里,夏烨长出了一口气。
“到此为止,这事儿就算是完了,您那些弟子的性子您也知道,他们不怕在一众正道面前打杀无根生,却是怕再无所顾忌的无根生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三一门的脸,这才是大事儿!”
“只是,当他们回到三一门后才发现,如今的三一门已然是群龙无首了,再加上之前的事情,他们的家人自然会担心他们的安危,大部分人也便陆续下山回了家去。”
“至于剩下的,有些下山去寻无根生,便再不见踪影,有些则是尝试突破却急功近利,最终落了个残疾。”
“一直到之后,甲申之乱爆发,包括陆老爷子在内的剩余十几人终于等到了时机围住了无根生,可最后却……只剩老爷子一人侥幸活命。”
“三一门人……也就此散尽。”
“唉……”
话音落,夏烨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件事情一直缠绕了陆老爷子七十余年,至今都未能够跨过去,成了他心中一个解不开的结。”
“而为了延续三一门的根,他这些年来也一直在寻找着合适的苗子,但或许是要求太高总不满意,除了勉强传给了他的曾孙陆琳外,也便只传了晚辈一人。”
“……”
“原来如此,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听到这里,左若童的脸上已尽是悔意,作为三一门的最后一任门长,见三一门因此事而落到此等境地,又怎能够不痛心。
“我左若童……对不起我三一门的先辈们啊……”
他清楚的认识到了。
不管当初的起因为何,这事儿最终的转折都在于他这里,如果他当初没有甩手了之、而是以“三重之身”带领门人继续前行,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但现在七十多年过去……
什么都晚了。
“左前辈……还不晚。”
似乎是看出了他此刻的颓然,夏烨当即说道,他好不容易将其给唤醒,要是让其因懊悔而再度沉寂,那可就不好了。
“如今三重得证,您又还在,再加上陆老爷子与陆家的实力,要重建三一门也并不算问题!”
“另外,我再同您说一个情况,如今您苏醒的这个节点可是相当微妙的,外面的世界已同七十多年前完全不同,一个属于异人的大世……即将降临!”
“大世?”
左若童闻言,将头抬起,显然是不明其意。
“没错,大世!”
夏烨微微一笑,当即便将眼下的情况告知了一下,包括未来将出现的局面。
“全球……异人化?”
对于左若童而言,这个词无疑是十分的陌生,但他也能够明白其中的意思,能想象那一番场景。
而正如夏烨所言,在如此关键又特殊的结点,若三一门能够重建并广收弟子,的确能十分迅速的崛起!
见其心有所动,夏烨立刻便轻声劝说:
“左前辈,过去之事不可挽回,须得朝前看……”
“您或许认为自己于三一门有罪,就像是陆老爷子一直自认的那般,但沉浸在罪责里对任何人或事都没有好处,眼下不正是最好的弥补之机?”
“弥补吗……”
“是啊,我所犯下的错,也理应由我来弥补。”
听到这话,左若童点了点头,他并非是那种沉沦过去之人,有过那一次错也就够了,他不想再犯一次。
“有错就得认,认了就想法改,哪怕不对旁人认,也得跟自己认,若是羞于明着改,偷着改过也无妨……”
“嗯,这一条我过去没能够做到,这次……该试试了!”
话音落,左若童低头沉吟,半晌后方才又将头抬起,脸上阴霾便已然消尽,显然已作出了决定。
而既然决定要弥补过错,那他自然要再多了解些尚还未知的信息,这便当即问道:
“你刚才提到了‘甲申之乱’,那是什么?”
“那个啊……”
夏烨当即回答,将自己了解的细节都一一说明。
“八奇技……”
“这世间竟还有此等奇术,倒是有趣。”
听完后,左若童眯了眯眼,轻声自语。
“就是想不到,当年各门的俊杰竟都会与那无根生结义……嗯,倒也是可以理解。”
“哦对了,那无根生和李慕玄呢?从你刚才的说法来看,他们应该都没什么事情?”
夏烨立刻回应:
“对,只是自‘甲申之乱’后,无根生便失踪了,但晚辈猜测他应该并未身死,而是藏在了哪里。”
“至于李慕玄嘛……”
“他如今就在晚辈这里,之前忘了说了,晚辈便是这‘天庭’之主,这全球异人化便是晚辈推动的。”
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夏烨觉得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对方迟早都会知道。
“哦?”
但很显然,左若童对此也并不意外,甚至本身就隐有猜测,毕竟也当真只有能半路受传而修成三重、本身还是“绝顶”的家伙,才能有本事促成此局!
“既然如此,那我问你,你唤醒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一念至此,左若童两眼一眯,饶有兴趣。
“我的目的?”
夏烨一笑。
“说实在话左前辈,晚辈发现您是纯属意外,同时也当真是出于敬佩、也出于这半个徒孙的身份,才想着将您唤醒。”
“您当年遗憾仙逝,如今却三重得证,总得让您亲眼看看这全新的天地!”
“嗯……”
“这点我信,还有呢?”
左若童点头,却并不相信夏烨仅止于此。
“还有嘛……”
“既然大世来临,此世也便将发生巨变,包括那来自于天外的目光您应该也有所感应,因此便需要早作准备积攒咱们的实力……”
夏烨老实交代。
“同时,为了帮普通人渡过刚成异人的混乱期,这天下人也便需要有人带领,只我一个,加上老天师,再算上刚突破‘绝顶’的解空大师……也显然是不够的!”
“我们需要您!”
“呵呵……”
“原来如此,你这家伙倒是大义,我欣赏你。”
听闻此言,左若童顿时笑起,这便彻底明晰。
而他紧接着又感慨:
“三绝顶……”
“没想到啊,七十多年过去,这世间竟同时出现了三位绝顶,还都是小辈!”
“正一,佛门,丹鼎……皆是当年的昌盛之门,也好!”
“既然三重已整,虚空在前,那这绝顶之上,又怎能少了我三一!”
话音落,左若童径直站起,朝夏烨摆了摆手:“道友,你可以离开了,我这便苏醒。”
他称夏烨为“道友”,也便等同于认可了夏烨的一切,包括他“天庭之主”的身份,同时也意味着他有信心与眼前这“绝顶之人”并肩,能在苏醒之后也踏上“绝顶”!
唰!
下一刻,蜂巢核心之中,夏烨睁开了眼睛,旋即起身后退了两步,紧盯着左若童的身体。
“怎么样?”
见他醒来,端木瑛立刻询问,便见他微微一笑。
“成了,左门长马上就醒!”
说完……
轰!!!
左若童的身上,一股浑然气势便瞬间冲起,令蜂巢震动,周身也浮起了诸般内景异象。
此景一现,便说明他本真的意识已经重掌了身躯,如此才有可能令内景有应,布下这道道陷阱!
果不其然,片刻后……
哗——
莹莹白光骤然绽放,左若童的身躯也溢散出道道先天之炁,白炁飘荡充斥在整片空间,将这里化作仙境。
紧接着……
唰!
他瞬息睁眼,眼中同样有白光亮起,之前与夏烨接触所生出的诸般对“逆生第三重”的感悟都在此刻灌注于体内,他的“逆生之躯”也发生起变化,进入到蜕变之境!
正如夏烨之前所分析的那样,如今左若童的身躯本就已再非从前,是脱离了旧躯之后的新生之躯,所有的一切也都在端木瑛和他的帮助下补足了……
这也便意味着,原本困扰着左若童的所有身体之患都已经尽数消失,自身也已在“逆生”的“自主修复”下趋近完善,再加上夏烨送上的一份“感悟”,一切便水到渠成。
毫无疑问,左若童自己也是清楚这一点的,否则便不会有这登临“绝顶”的自信,而这份自信也因为夏烨的出现被推到了极致,令他相信自己只要能突破到“完美的第三重”,便必然能踏入“绝顶”!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在不断的蜕变之下,左若童周身原本的先天之炁都在一点点剥离,新的先天之炁又随之凝聚,这是一个“新陈代谢”的过程,是以彻底褪去过往,迎接新生的来临!
唰!
下一刻,左若童只感觉眼前一闪,眼中的场景便发生了变化,就如同当初的夏烨那样,他看到冥冥之中,自己面前出现了两扇巨大而恢弘的门板,沉重无比!
与此同时,这门缝中又透露着令人难以想象的慑人气息,散发着不可抵抗的诱惑,同时也能感受到这门后的道路上,天穹之外……
是无数窥伺而来的目光!
“……”
在感受到这目光的一瞬,左若童的眉头便随之皱起,就如同其他人一样,对于这些个目光他只感觉恶心。
“鼠辈而已。”
给出了这么个评价,他毫不犹豫便将手掌按到了门板上去,同时用力向里一推……
嘎嘎嘎嘎嘎!
大门缓缓开启!
“这便是‘绝顶之路’么?”
看到这门后之景,左若童的眼神当即亮起,只因这门后并非是那最高的山巅,而是长路无尽……
和从前之路并没有区别。
“理应如此!”
绝顶绝顶,若是就此到顶还称什么绝顶?
就像是“逆生三重”,若是三重便止,那又谈何而逆!
哒……哒!
下一刻,左若童踏进了门户,踏上了“绝顶之路”,而那沉重的大门也瞬间消失,未来与过去连接。
而蜂巢核心之中,他周身的先天之炁也瞬息沉凝、收敛于体,本真的面容也再非苍老,而是化作了真正的青年之形!
至此……
大盈仙人重生!
世间又多了位绝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