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哪里?”
当身影出现的一瞬,其脸上便立刻露出了迷茫之意,他能感觉到自己依然在内景,可……
“此地似是由灵魂之力所凝,颇为奇异,有些像是……”
“啊!”
他身躯一震,不由得惊呼道。
“莫非我尚未脱离,还在那牢狱之中!”
但他仔细观察,又发现这里似乎并不相同,相比起来虽同样精妙,却又略显单薄,同时也十分空荡。
“唔……”
“如果不是,那这里又到底是哪儿?”
他茫然四顾,又疑惑自语道。
这时候……
“嗯?”
纳森岛上,正欢庆节日的夏烨、薛幡、曲萤和老马都同时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面色都怪异起来。
不仅是他们,就连远在龙虎山的端木瑛也同样皱眉,心道怎么这“六道轮回”刚刚建立……就出现了异常。
没有丝毫犹豫,纳森到这边,夏烨四人当即便一同离开,然后同时进入了内景,开始查看起来。
而当他们看见这“修罗道”中竟有一身影浮游,且并非单纯灵体、而是性命皆全之时,也不由得愣住。
“这家伙是……”
四人当即凑近一观,发现此人似是一老者,身着一身有些陈旧的西服,一头白发向后梳拢,一丝不苟。
而令他们好奇的是,此老者其余皆苍老,唯独这双目绽放异华、其神炯炯,瞳孔深邃如渊似海又包罗万象,似是蕴含着天地万物。
“嗯?”
“莫非……”
看到这一形象,又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力量,夏烨眼神一凝,心中顿生猜测。
为了求证,他毫不犹豫便直接现身,朝对方行了一礼:
“请问阁下是谁,为何闯我禁地?”
“咦?”
见忽然来人,老者顿时看去,一番打量后便不由大惊。
“果然……我果然还没有逃出来……我依然还在牢狱!”
“牢狱?”
夏烨眉头一皱,不知其所言何意,但见其忽然惊慌不知所措,这便赶紧安抚道。
“阁下莫慌,这里并非是什么牢狱,而是……”
他停顿了下来,觉得在尚未弄清对方的身份前还是不能透露出去。
“不是牢狱?不是牢狱怎可能存在绝顶?你少蒙我!”
对方却摇头飞退,便想要逃遁而去。
然而,这里是夏烨的地盘,如今又已然封闭,他就算逃遁又能够逃到哪里,只能是处处碰壁。
但在这碰壁的过程中,夏烨也发现了奇异,此人似乎是身负某种特殊能力、能够跨越空间,只是由于其此刻虚弱,才无法穿越这“六道轮回”的障壁。
“跨越空间……”
“嗯。”
如此,夏烨便基本确定,毕竟他也听张怀义他们提起过,这便再度上前,恭敬行礼:
“前辈应该是谷畸亭谷前辈吧?晚辈夏烨,与怀义前辈、阮丰前辈、周圣前辈等皆有交情,前辈不必担心。”
“咦?”
“你认识他们几个?”
而一听这话,老者终于是停下了逃遁、转过了头来,眼神一阵打量,将信将疑。
“所以,前辈果真是谷前辈了?”
如此,夏烨也彻底确定。
“我听闻怀义前辈和周圣前辈讲,说您已经失踪好些年了,一直都没同他们联系。”
“好些年?”
谷畸亭一愣。
“现在是哪一年?”
“现在……”
夏烨两眼一眯,似乎是察觉了什么,旋即回应。
“现在是2017年1月27日,正是除夕!”
“什么?2017年!!!”
一听这话,谷畸亭再无法淡定。
“我满打满算也就被关了几月时间,怎么一转眼就是二十多年过去?”
“这……”
“要不您照照镜子?”
夏烨心念一动,一张镜子便出现在手里,二十多年过去、谷畸亭的容貌也必然会发生衰老改变,如此一看便明。
“这这这?!”
看到镜中的自己当真是苍老了二十多岁,谷畸亭顿时震惊,他这才发现以自己这“大罗洞观”可洞察天下之能,竟也对岁月的流逝以及自身寿元的消逝毫无感应。
这令他惊恐无比!
“如此说来,若是我再继续在其中多留一阵,不仅通天无望,甚至还可能就此身逝而化为枯骨!”
如此一想,他顿觉后怕,不禁喘起了粗气。
片刻……
待其终于是缓了过来,夏烨这才拱手:
“前辈,想必您应该是经历了许多,不妨咱先离开这里、回到现实,您先休息休息?”
“当然,如果您想,晚辈也可以立刻带您去怀义前辈他们那里,他们现在也正在团圆,应该……就差您。”
“他们……”
“对,我得立刻去找他们,你是叫夏烨对吧?夏绝顶,那就麻烦你!”
谷畸亭闻言顿时激动,也再顾不得许多,显然是有要信。
“谷前辈客气,叫我夏烨就好,那咱们这就走吧。”
见其情绪终于稳定,夏烨也点了点头,这便抬手一招、以先天之炁包裹住他的身体,便离开了内景。
回到纳森岛,夏烨朝曲萤他们交代了两句,也没有将谷畸亭放下,便径直化作先天之炁飞遁而去。
不消片刻,他便来到了龙虎山,找到了位于后山的小屋,此时屋内是灯火通明,窗内是数道人影。
叩叩叩!
将谷畸亭放下,夏烨抬脚上前,立刻便敲响了屋门:
“几位前辈,是我,我给你们带来了一个人。”
“嗯?夏烨?还带了人?”
几人喝得正欢,见状不由一愣,旋即便带着好奇将大门开启。
“三哥!十九哥!”
门一打开,谷畸亭便一眼看到了最前头的周圣和张怀义,当即便冲上前去给了两人一个拥抱,令两人一下子愣住。
“嗯?”
“三十!!!”
两秒钟后,两人方才反应。
“三十?你终于现身了?”
而见来者是谷畸亭,其余的阮丰、端木瑛、风天养和许新也皆是一愣,旋即面露惊喜。
“咦?”
“不对!”
嘭!
然而下一秒,当谷畸亭看到对面的端木瑛之际,却又两眼一瞪,立刻便用力将周圣和张怀义推开,旋即后退而去。
“三十?你干嘛?”
“你们骗不了我,这里是幻境!二十姐明明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他大声喝道,又露出癫狂之意。
“这……”
听闻此言,几人对视一眼,一时都哭笑不得,又心觉有趣。
而他们也看出来了,这家伙消失了二十多年、期间必定有非凡经历,毕竟要论定力,这家伙当为他们之中的佼佼,能逼其至此是绝不简单的。
于是……
啪!
趁其此时尚还虚弱,端木瑛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旋即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小三十,姐知道你这些年肯定受苦了,性命也皆有损伤,不怕,姐来能帮你!”
“不、不要!”
谷畸亭见状,立刻便要挣扎,却只觉一股真炁自手腕传来、十分熟悉,接着便感觉到浑身酸软再无力气,失去了最后的反抗之力。
接着……
“三十,你放心,你真已经回来了,至于二十的事情……等她将你治好,我们再说与你听。”周圣安抚道。
而在众人的簇拥下,他直接被抬回了屋子、放到了张怀义的床上,端木瑛也立刻施展起“双全手”,开始检查起来。
“嗯……”
不消片刻,检查完毕,端木瑛也放下了心。
“他没什么事,就是消耗过大、加上长期精神绷紧,以他如今的修为,只要休息回复一下,再辅以些安神之法,自然能恢复了。”
当然,这只是寻常疗法,有她的“双全手”在自不必这么麻烦,只见她一手红光一手蓝光,双管其下,便进行起快速治疗。
很快……
端木瑛收回了手,谷畸亭也终于是平静而下,在精神被抚平、心绪也不再激荡后,他方才重归冷静。
“二、二十姐,真是你啊!”
这一瞬间,“大罗洞观”运转,他立刻便看清了周遭的一切,确定这尽都是真实,而端木瑛也的确是活生生的。
“当然是我,哈哈!”
见其如此,端木瑛一时莞尔,旋即转身拿了个新碗,倒了碗酒,将之递给了他。
“不管你之前发生了什么,既然来了,那就先把酒给喝了!”
“嘿嘿,是啊!”
而其余人见状,也都立刻端来了自己的酒碗、各自都倒上……
当!
七只酒碗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声响。
“干了!”
咕嘟咕嘟……
请客直接,一碗酒下肚,熟悉的感觉也顿时回归,谷畸亭坐了起来。
“二十姐,快说说吧,你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是众人之中最逍遥的一个,自然也明里暗里都见过许新、阮丰和风天养,唯独端木瑛死而复生令他摸不着头脑,这便赶紧问道。
“这个嘛……”
“那可就话长了。”
过去虽不堪回首,但对于端木瑛而言,所有的一切却都已经过去、她也早已经放下,这便慢悠悠又讲了一遍自己的过往,以及如今的情况。
“唉……”
“姐你经历了如此变故,却还能保持着初心,真是没想到啊。”
谷畸亭听完,不由得感叹道。
而紧接着,他似又想起了什么,这便看向了众人身后一直都没说什么的夏烨,方才端木瑛的讲述里也有提及,令他好奇起来。
“所以,这位如此年轻的绝顶,便是那‘天庭’的执掌者?”
他不禁重新打量,越看便越觉得惊讶。
“不过才三十,便已经达到了如此境地,就连当年的张之维恐怕也难以相比吧?”
“谷前辈谬赞,我虽已踏入绝顶,可真要论起,当今的天下绝顶也依然是老天师无疑,晚辈还远比不上!”夏烨立刻便谦虚道。
“哈哈哈,三十啊,我和你说,你别看这小子谦虚,他所做的事情要拿出来说,每一桩每一件而可都足以令人惊掉下巴!”
这时候,周圣不由一笑。
“夏烨,能说吗?”
他旋即征求起夏烨的同意道。
“哈哈,现在事情都已经进展到这一步,我也就无需再太过隐瞒,前辈尽管说就是。”夏烨点头。
“好!”
周圣当即咧嘴,又看向了谷畸亭,一脸神秘地朝其说道:
“我跟你说,这小子可了不得了!”
就这样,周圣将夏烨这几年来所做的事都一一列举,告诉了谷畸亭,其余人虽都已知晓,可再度听闻却也依然惊讶,不停咂舌着。
而当他讲完:
“什么?全球异人化?真的假的!”
谷畸亭难以置信,完全没想到,自己消失了二十多年,这整个世界竟已都翻天覆地了。
“果真是不得了!”
一番感叹后,他看向夏烨的眼神也多了丝敬畏,能够在而立之年前便登临绝顶、还完成了如此壮举,令他无比的佩服。
而当听闻如今异人界整体的势力都完全拔高,左若童复生、三一门重建、解空登临彼岸、世间如今已有了四位绝顶之时,他又一时愣住,不知该说什么好。
“如此来看……”
“大世果然将到啊!”
而到此为止,关于端木瑛和夏烨、以及当今之世的情况便已经全部讲完,众人的目光便又纷纷朝谷畸亭凝聚,皆露出好奇之色:
“所以三十,你这些年到底去了哪儿?又经历了些什么?”
“我啊……”
谷畸亭低下头,便开始回忆。
“说实话,不管你们信不信,在你们眼里我虽是消失了二十多年,可对我而言却不过是几月罢了。”
他随之说道。
“至于我去了哪里……”
“你们应该也知道,我此生最想做的事情便是观尽天下,希望将整个天地都收进我双目之中,而自从领悟了‘大罗洞观’,我便离我的目标越来越近,当我发觉这整个天下都已被我游遍、看尽之时,我便将目光放到了‘内景’之中。”
“内景?”
听到这两个字,周圣的眉头顿时一皱。
“你不会真去探内景了吧?我不是提醒过你,那里面凶险异常!”
“是,这我当然知道。”
谷畸亭点了点头。
“可是三哥,我实在是忍不住啊,如此一片未知的天地、一片我尚未研究过的气局摆在我面前,我又怎可能轻易放弃,因此在自觉已做好了准备后,我便进入了‘内景’之中!”
“所以,你这些年来就一直待在‘内景’里?那你发现了什么?”周圣又问。
“没错,我的确是待在‘内景’里,却又并不是单纯的‘内景’,你们也知道我的能力、能够穿梭各方空间与气局,我也正是借此而一探究竟。”
谷畸亭回应。
“而在不断穿梭的过程中,我忽然发现这‘内景’之中似乎并非只有表面上的‘一层’,其中还有着许多‘夹层’,就像是一个个‘空间夹缝’!”
“夹缝?!”
听到这话,不光是周圣他们,就连夏烨都瞪了瞪眼睛,这一点是他探索内景时并未发现的。
当然,这倒并不是说他的观术就不如谷畸亭,实际上,在他踏入到“绝顶”之后,他的“明理”便已经在“观术”的角度全方位超越“大罗洞观”了,能比之观察得更深。
而他之所以会忽略这一点,便是因为他当初进入“内景”就并非全无目的的探索,而是想先找到王念瑛所在,也便以此来进行的搜索。
而从发现了“灵魂蜂巢”直到现在,他基本都没有歇过,先是解决端木瑛的问题、又是唤醒左若童、后又改造灵魂蜂巢令其移位、最后又打造出“六道轮回”,可谓是马不停蹄。
正因如此,夏烨此刻也聚精会神,他有预感,谷畸亭接下来的话或许关系甚大,隐藏着惊天之秘。
而见众人疑惑,谷畸亭也便解释了起来:
“所谓‘夹缝’,便是天地间一些特异而相对独立的空间,其形成的原因基本是因为某种特殊的气局,就像是天地空间中的一个个水泡,只是壁垒坚固不会轻易破掉而已。”
“原来如此……”
众人点头,旋即关心。
“所以你这二十年来都是在这些个‘夹缝’里渡过的?”
“正是!”
谷畸亭点头。
“不光如此,我还发现‘内景’中的这些‘夹缝’都十分的不简单,它们并非是自然形成、而是人为制造的!”
“人为制造?”
“没错,而在一探究竟之后我便发现,这些‘夹缝’的主人不是别人,而正是过去的那些个‘绝顶’!”
“你说什么!!!”
一听这话,所有人皆是大惊,在此之前他们都从未想过这一种可能,可此刻却已然成真。
就连夏烨也眼神一凝、瞳孔一震,他之前便听闻谷畸亭提到过“绝顶”,只是其当时的精神状态显然不好,他也没去问询。
而此时……
“各位前辈,既然谷前辈提到了这一点,那晚辈这里也有一信息,或与之有所联系!”夏烨当即说起。
“哦?快讲!”
众人皆知,这小子开口便绝不会无的放矢,于是纷纷凝神,谷畸亭也随之暂停,侧耳倾听。
“是这样……”
接下来,夏烨便将自己当初在那柳天虹梦境之中所见过的一切都说了一遍,此事他只告诉过老天师,他们几人都是第一次听。
而当他讲完,张怀义等人也当即明白了他所说的“联系”:
“你的意思是,过去的这些‘绝顶’或许都并未消失、并未通天、也并没有陨落,而是都在‘内景’之中开辟了‘夹缝’、于其中生息?”
“但这是为了什么?”
对此,众人都表示疑惑,道理他们都懂,可就是不明白各位“绝顶”如此做的原因是什么。
在他们看来,修行者毕生所求便应是“通天”,而这些前辈“绝顶”应该都已经具备了“通天之力”,为何不通天而去?
“关于这点,其实各位前辈应该都能够想到,我几年之前便已从怀义前辈那里听过,你们应该都早已经感受到了……”
“这也是你们都选择躲起来的原由。”
“嗯?”
“感受到什么?”
听到这话,许新忽然一愣,忍不住看向其他人。
“……”
众人顿时眯眼,皆露出尴尬之色,就连夏烨也神色一滞。
“那个……抱歉许前辈,我忘了你并非八奇技的开创者,应该还没有感受……”
“呃???”
“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
许新一脸懵逼,其余人这才向他解释道:“三十三啊,是这样……”
而当他听完,顿时大惊失色:“你们说什么?天外有目光在窥伺我们?真的假的!”
“这的确是真的……”
夏烨这时开口,旋即继续。
“我记得当初怀义前辈便同我讲过,这些目光虽窥伺而来,却明显受到了某种阻隔,如今来看……这应该就是这些‘绝顶’前辈们留于内景的理由。”
“而且我怀疑,老天师的境界应该也差不多快到、已经有了某种感知,放才会选择赶紧将天师之位传下,恢复自由之身。”
“哦?”
“所以,一直都是过去的各位‘绝顶’在支撑着咱们的世界么?”
众人这才明白,露出崇敬之色。
也就在这时……
“嗯,夏烨的这个猜测很有可能,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在内景的一个个‘夹缝’里见过了许多过去的‘绝顶’,本是想找他们取经,却发现他们都相当虚弱,有的甚至已陷入沉睡许久了……”
“而尚未沉睡的那些,也基本到达了极限、已然无法开口,即便想向我传递些什么,也完全没办法做到。”
“但有一点……”
他顿了顿。
“通过‘大罗洞观’的观察,我可以看出他们的修为依然还在增长,虽然很缓慢,但的确是在一点点进步的。”
“身为足以‘通天’之‘绝顶’,哪怕是陷入沉睡,他们也依然在悟道!”
“只是,在他们修为增长的同时,他们的力量却也在被某种连接给抽取,处于不断流失的状态中,这也才是他们虚弱的原因,如今一看……或许正是为了阻挡那些个目光!”
“但……”
说到这里,他又话锋一转,脸上浮现起后怕。
“有一帮家伙不太一样,他们中的一些人……好像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