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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田下邨五十七座,楼顶。
从珍宝舫回来的严少筠并没回家,把在车上就睡着的凡妮莎交给佘美兰,拉着陈彦祖一路小跑来到楼顶天台。
庆功宴上开了一瓶红酒,这么多人一起喝,分到严少筠不过就是半杯而已。
即便如此,此时的她依旧表现得格外兴奋。
上楼脚步分外迅捷,来到天台上,先是双臂张开原地转圈,边转边笑。跟着又来到天台边缘,双手紧抓女墙,仰头大叫:“我赢了!我不再是冒牌律师!”
陈彦祖来到她身旁,侧头微笑:“你现在的样子简直像小孩子一样。”
严少筠看向陈彦祖:“训练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白痴,你就好像疯子。做的那些事情,像马戏团表演一样。我当时就在想,如果官司输了,再被人知道之前做过这样的训练,以后就没脸见人了。”
“既然你不喜欢,为什么还做?”
“因为那些是你让我做的。我相信你不会害我,不管做的事情多离谱,一定有道理。”
严少筠转过身,后背倚着女墙,吞了两口口水,努力调匀呼吸。
“我信一个人,就会无条件相信他。不管多离谱的事,只要他开口我都会照做。上一次我信秦伟明,就落得一无所有。这次我信你……”
陈彦祖并没说话,而是伸手抓住严少筠手臂,跟着将她拉入怀中。
之前告白的时候,严少筠承诺过,等到杜志辉案子结束就给正式回应,现在是兑现承诺的时候。
月光照在她脸上、身上,好像一层茧把她牢牢保护起来。
只不过这层茧太过单薄,要保护的对象又太过有吸引力,让光茧显得那么孱弱无力。
如奶似蜜的气味袭来,成功点燃了少年的青春之火。
既然是要兑现承诺,就不必再等。
在女人的惊呼声中,青年的胸肌已经紧贴住女人饱满鼓胀的胸口,双臂死死箍住佳人纤腰,让她无从逃脱。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且借酒壮胆,到了这时候依旧是慌得不行。
“我……我最快也要一年才可以入禀离婚……还有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会和咏思在一起……”
“我知道。”
陈彦祖埋下了头,月光形成的茧被撕碎,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光,将严少筠淹没在无尽黑暗中。
佳人轻声呢喃,体软如酥……
她的表现让陈彦祖诧异。
毕竟为人妇为人母,对于这种事起码是有经验的。没想到实际上手就发现,她比之前遇到的几个零经验女生也强不到哪去。刚开始前奏,还没到正式表演,就几乎要瘫软。
“是不是天台这种地方不习惯?”
陈彦祖低声询问。
严少筠沉默了几秒钟才回答:“我说过认定一个人,就什么都听他的。只要是你选的,哪里……都可以。”
美人恩重。
再想想天台这个地方,虽然够刺激,以前也用过,但的确不适合用来对待一个持牌大律师,至少第一次不适合。
想着凡妮莎既然在母亲那,三零三单位应该是空的,在严少筠耳边低声说道:
“下去,回我们的单位。”
一把将人以公主抱方式抱起,准备下楼。
没等两人下楼,佘美兰却已经冲上天台。
她脚下不停,边冲边大声咳嗽,显然知道儿子和严少筠准备做什么,搞得严少筠满面通红,把头埋在陈彦祖怀里不肯出来。
“我本来抱着凡妮莎睡觉的,没想到来她身上越烫。我给她量体温,足足102度(港岛用华氏度,折合摄氏度是38.8)。”
一边下楼,佘美兰一边介绍着情况。
严少筠、陈彦祖两人心中旖旎心思尽去,严少筠下楼太急,差点又顺着楼梯滚下去,只能被陈彦祖抱着下楼。
事实上,在下的过程中,陈彦祖也一脚踩空,好在他身手利落,及时脚踢栏杆借力才稳住身形。
等来到房间里,陈剑辉和彦雯都已经穿戴整齐,凡妮莎躺在床上两眼紧闭,小脸已经红得好像熟透苹果。
佘美兰急得跺脚:“这個时候去哪里看医生?我们认识的那几个老家伙不知道行不行啊?”
陈彦祖摇摇头:“城寨医生靠不住,那位苏医生是不是给了老妈一张名片?打给她!”
严少筠已经没了主意,如同提线木偶一样被人指挥着走。
除了抱紧凡妮莎以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又该做什么。
上车、下车,把孩子交给医生。
直到坐在椅子上等候,都不知道来的是哪里,还是佘美兰的话,把她从恍惚状态中唤醒。
“还是海伦有办法,联络的这个师兄真不错啊,收费比救阿祖那个洋鬼子便宜了一半还多。”
直到这时候,严少筠才看到苏嘉丽就在不远处,和陈彦祖以及佘美兰交谈。
“这个诊所是我师兄开的,如果敢多收钱,我一定骂死他。”
苏嘉丽还是那种阳光开朗的态度,并没有因为半夜被叫醒不满。
这时医生从病房走出,先是和苏嘉丽打了招呼,又向严少筠介绍情况。
“小朋友是过敏症,现在已经没事了。以后只要让她避开过敏源就好。”
“医生,我可不可以和她说几句话。”
“当然,不过不要影响病人休息。”
这家私人诊所病人不多,加上苏嘉丽的面子,给秦咏思安排的是单人病房。
看着病床上两眼无神的秦咏思,严少筠只觉心头剧痛,伸手抓住女儿的手,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淌下。
“妈咪……”
秦咏思声音嘶哑。
“凡妮莎,是妈咪不好,是妈咪没有照顾好你……”
“不关妈咪的事,是咏思不乖。”
秦咏思费力地找着什么。
严少筠连忙问道:“是不是想要小熊?妈咪这就回去给你拿。”
“不……是想看叔叔他们在哪?”
“他们在外面,他们每个人都很疼咏思,都不想咏思难过。”
“妈咪……我们以后是不是都要和叔叔在一起?”
严少筠愣了一下,将头略略错开。
她有些不敢直视女儿的目光,或者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问题。
一直以来,她都认为女儿不是问题。可是今天,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看到女儿这个样子,比杀了自己都难受。如果非要在女儿和幸福之间做个选择,她也不知道哪个是正确答案。
逃避不是办法,该来的总要来。
严少筠用近乎祈求的语气说道:“咏思,妈咪知道你不开心,可是妈咪真的很辛苦。妈咪没用,没办法一个人带大你,更没办法拒绝一直帮我的叔叔。妈咪知道你不开心,可是妈咪发誓,叔叔一定会好好照顾伱。你就当帮妈咪一次,不要拒绝叔叔好不好?”
“咏思当然不开心……”秦咏思坦言:“我不讨厌叔叔,可是不喜欢叔叔抢走妈咪,总觉得叔叔在,妈咪就不要咏思。”
“不会的!妈咪保证,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严少筠几乎是用尽全力,才没吧求求你这三个字说出来。
秦咏思继续说着:“可是我也知道,妈咪只有在叔叔身边才开心。在珍宝舫,看到妈咪的样子我就决定原谅叔叔。”
“咏思你……你说什么?”严少筠本来是想要哄女儿先睡下,没想到听到这句,一下子愣住了。
“我说我原谅叔叔,只要叔叔不欺负妈咪,我就原谅他。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但我知道我们回不了家了。我只剩下妈咪一个人,妈咪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妈咪开心,我就开心。”
秦咏思咳嗽了几声,继续说着:“既然妈咪只有在叔叔身边才开心,我当然原谅叔叔……”
病房内,发病的孩子努力逗大人笑,反倒是身为大人的严少筠泣不成声。
等她离开病房时,就只有陈彦祖守在门口,抱着她来到病房外面的椅子上坐下。
严少筠趴在陈彦祖身上,断断续续说着女儿的话,最后更是哭的不成样子。
陈彦祖轻拍着她的后背:“值得开心的事,为什么要哭?凡妮莎接受我们的关系,对大家都是好事。有这么个懂事的女儿,我们应该笑才对。我问过医生,一个星期之后凡妮莎就可以出院。出院之后,我们就是一家三口,还可以去照全家福。”
“我是哭自己嫁错人,如果晚几年结婚,就可以遇到你,凡妮莎就是我们的孩子。”
这时候附近没有外人,严少筠也就没有什么顾忌。
陈彦祖语气温柔:“有什么分别。秦咏思、陈咏思,还不都是一个人?我没那么封建。”
“我前几天特意打电话请教老同学。现在可以一边工作一边读预科考大学,只要通过考试,一样拿学位。我们这两年辛苦一点,多赚点钱。等存够了钱,你就不要再那么辛苦做师爷,去读预科念大学,拿PCLL。你读大学,我照顾辉哥、兰姐。你毕业以后给我做徒弟,一年以后就可以当大状。你打官司这么厉害,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出人头地。等你拿到大律师牌照,我们就注册结婚。那样才算是一家三口。”
陈彦祖笑了。
这个计划对自己百利无一害,对她则是高风险的亏本生意。
她没考虑一个功成名就的年轻大状,还会不会和她注册。也没考虑过完成这样规划,要付出多少辛苦。
光是那个“多赚点钱”以及“照顾辉哥、兰姐”,就意味着不知要熬多少夜,打多少次官司,像今天这种晕倒,都不知道要经历几次。
这个世界终于有亲人之外的人,如此无私的为我规划生活,不管这条路走不走,这份感情都值得珍惜。
唯一的问题是,自己并没有和她结婚的打算。
不是严少筠,是任何人。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港岛婚姻制度,已经不允许纳妾。
结婚就意味着失去和其他女孩交往的机会,严少筠再好,也不能被她一个人困死。
严少筠的确是好女人,但世界上好女人不止她一个,不能被她困死。
这时候最好的应对,就是不说话,一切顺其自然就是了。
低头在严少筠额头亲了一下,笑着问道:“你就不怕我成了大律师之后,不肯和你结婚?”
“不怕。”
严少筠回答的很干脆。
“如果那时候你拒绝,就说明遇到更好的对象,或者我不够好,不管是哪个结果,都是我的问题。”
“那你怎么做?”
“我会留在你身边,直到你赶走我那天。因为你是我选的,你怎么对我,我都不会怪你。”
陈彦祖抱得更紧,严少筠身体更软。
在耳边轻声询问:“你还没告诉我,律政司那边上诉你怎么打算?是不是还要特训?”
“应该不需要。我寄了一份礼物到柴湾的疗养院,给那位廉政公署的汤家明。”
“你……该不会去威胁他吧?犯法的。”
“我既然出来做师爷,当然不会给人告我的机会。手段聪明一点,警察也拿我没办法。至于后面的事,就看他够不够聪明。但不管怎么样,这个案子不会再有变化。”
看着怀中闭上眼睛的严少筠,陈彦祖知道,她也需要休息。
其实要解决的事情,不止是上诉那么简单。
李虾出来做证也不是无代价的。他收杜志辉孝敬那些事闹大,搞不好要丢掉长俸。
虽然那不是我的责任,但能帮还是要帮。如果他们够聪明,就不会让这个案子再开庭李虾也不会有事。
你的性情应付不了这些,交给我解决就好。
时间倒回几个小时之前,陈彦祖一家人在珍宝舫吃庆功宴时,汤家贤被自己大哥汤家明的电话,急招到了位于柴湾的疗养院。
原本还以为哥哥病情出现意外,没想到是为了自己的事。
汤家明瘫痪以前,是廉署的助理调查主任,以思路敏捷工作能力出色闻名。虽然如今全身瘫痪,但是头脑依旧灵活。
“我知道你们警队的规矩,你的工作我不会过问。但是这份东西送到我这里,就说明对方对你知根知底。这个对手不好对付,你需要更多耐心。”
汤家贤看着眼前的东西紧咬牙关:“他敢骚扰你,我不会放过他!”
“送东西给病人不犯法的。而且这些报纸还有文字,都不具备攻击性,你能告他什么?记不记得我怎么教你?做警察第一就是要守规矩,严格按照条例办事。如果仗着自己是警察就乱抓人,和那些害我的那些蛀虫又有什么分别?”
“我知道了……”
汤家贤应了一声,陪大哥聊几句,就来到外面去打电话。
电话另一端,是何伟伦。
“有人给我大哥寄了一包东西。里面是关于富贵表行的报道、富贵表行和保险公司打官司的消息。还有十七号码头的照片,照片上是我们后来修的那面墙。除此之外,还有控方罗列的证据清单,在法证验尸报告上做了标记,他们什么意思?”
电话另一端何伟伦语气凝重:“他什么意思,我们心里有数。他们不是没发现问题,也不是没证据,只不过不想把事情做绝。如果各退一步,就当没事发生。如果继续上诉,码头的事一定会闹大。
梁盛名打中山猫,但是现场三个死者体内找不到梁盛名射出的子弹。再查下去,就会知道到现在为止,有一名劫匪和一多半珠宝没找回来。
你在媒体上说谎欺骗大众,也欺骗自己的上司。港岛媒体喜欢造神,更喜欢屠神。他们能捧你上来,就能踩你下去。这件事如果闹大,你这个神探就会变成过街老鼠!”
汤家贤紧咬牙关:“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现在能帮你的,就是应付一下上面。把上诉文件弄简单一点,让法官直接驳回。这样上诉不会上庭,你也可以过关。还有李虾那边也不要追究,免得他们报复。”
“那你……”
“多年朋友,说这些干什么?我为律政司做了这么多事,一点小错最多挨骂写报告影响升职,总好过看着你完蛋。”
汤家贤一拳砸在墙上,墙壁发出震响。
何伟伦的声音从听筒传来:“不要那么大火气,杜志辉的案子本来就是我们有错在先,再纠缠下去对我们没好处。至于他们……只要有耐心,早晚可以找到机会报仇。大家山水有相逢,这笔帐迟早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