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海一样浸没了神志,快要分不清楚天地和时间。
强烈的阳光终究从缝隙之中刺了进来。
陈乐筝被一点声音吵醒过来,睁开眼的时候,他的脑子里昏昏沉沉,简直头痛欲裂。
他宿醉一夜,口渴得不行,刚打算从床上爬起来,就忽然石化在了当场——他周身发凉,漏风似的,浑身上下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忽然——房间门口居然还站着一个人。
陆温乔早已洗漱完毕,衣冠齐整,只有头发还比较随性地耷拉着。他走了进来,看了看陈乐筝的模样,然后从桌上把水杯递过去。
陈乐筝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双眼迷朦呆滞,看见水来了,倒是也不再管其他,双手捧上去就喝了。
“现在还早,”陆温乔看着他把水喝洒了一点,伸手托住杯子,看起来异常冷静地说,“你可以继续睡。”
陈乐筝宿醉一夜,睡糊涂了,比起疑惑自己身上只挂着层被子,更疑惑为什么会有个人在这里。
他感觉自己是在春梦里见到了陆温乔,一下反应过来,躺回去就提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
陆温乔也沉默了一阵,又笑了一下,说:“陈乐筝,昨晚不是你蹭上来,要我别走的么。”
陈乐筝躲在被单下,眼皮有千斤重地撑着。
他看着上面的格子图案,一开口嗓子像被砂纸磨过:“我……我酒后乱性了?”
“对,你酒后乱性了。”陆温乔说着,低头看了眼手表,离回公司开会的时间还早。
“这算是谁睡了我,我又睡了谁……”陈乐筝还以为自己在游太虚幻境呢。
陆温乔扯开他的遮羞布,说:“床头柜上就摆着拆封了的东西,整天问别人睡不睡的,有过几个老公和好哥哥?”
陈乐筝意识涣散,又立即把被子扯过头顶,嘟囔道:“那是买衣服那天……社区阿姨硬塞给我的,质量特别差,老公别用,容易破……”
陆温乔黑着脸,再次沉默了。
他放弃了此时和陈乐筝沟通的想法,伸手再去扯那截被子,发现陈乐筝已经呼呼睡着了。
陈乐筝发了满头虚汗,嘴唇表面既干涸,内里又透着红,浅浅的眼皮子下眼珠还在微微转动。他大概睡得难受,纸上谈兵再多,终究禁不起一些恶劣磋磨。
昨晚那个自讨苦吃的陈乐筝已经不见了。
这终究是你情我愿的事。也仍然是个意外。
陆温乔握住他露在床沿外的手臂,收回去后重新给他盖上被子,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陈乐筝再醒来的时候,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
他瞪眼望着天花板,动一动胳膊腿儿就能发现,他的四肢都有些不想听使唤,某些奇怪的地方更是酸痛无比。
对一个缺乏运动的人来说,这算是遭了老罪了。
陈乐筝惊恐地低头,看见那盒被打翻了的计生用品和垃圾桶里无数的纸巾时,关于昨晚喝醉后的记忆才终于片段式地回笼。
他迅速伸手四处摸了摸,勉强完好……最疼的地方却在周围大片的皮肤上。
他终究是堕落了,不仅心甘情愿被人打了,还稀里糊涂地让人玩了一晚上。而那个人,早已离开了案发现场,只留陈乐筝一个人醒来。
陈乐筝一瞬间愤怒不已,脑海里已经想到要去报警!
但他很快停住了,因为更多的记忆涌现了出来。
他呆滞地坐在床上,绝望地看着自己的房间,那熟悉的床铺、地板和电脑。
不知过去多久,他也始终想不明白,甚至不敢相信,昨晚和他发生了那样的关系的人,是陆温乔。
不对……陈乐筝别的记不准,却很清楚一切都是自己先主动的。陆温乔只是在路边发现了喝醉的他,好心送他回家,他却……
他究竟做了些什么。
陆温乔一定很生气。
他记得很清楚,陆温乔从小就不是同性恋,此刻会怎么想他?
床头的闹钟已经指向下午四点,陈乐筝咬着牙,拖着仿佛被人毒打了一夜的身躯下了床。
他飞速找了件衣服穿上,捡起那些没用过的套套,胡乱塞进盒子里,又猛地扔进了垃圾桶。
昨晚被弄脏又在他身上“不翼而飞”的衣服,一件件明晃晃又整齐地躺在了椅子上,陈乐筝也犹如见了洪水猛兽,立即卷成一团丢去了洗衣机里。
陈乐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双眼浮肿,脸色透红,头发乱糟糟倒竖着,像盆小葱似的。
这不知道算不算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参加一趟同学聚会,贪便宜多喝了两口酒,于是乎卡里的钱没了,人没了,千辛万苦塑造的清纯好人形象也没了。
五点一到,陈乐筝已经坐在电脑前。
屏幕里他带着特效的脸倒是看不出太多猫腻。
他昨天难得请假,这会儿一开播,等待了许久的黑粉们比往常还多,直播间里很快人山人海。
大家都知道他昨天参加同学聚会去了,按他那欠打又爱显摆的嘴脸,今天肯定要在直播间里大说特说一番,不是吐槽这个,就是拉踩那个,用来抬高和炫耀自己。
然而弹幕上提前嘲讽了陈乐筝半天,陈乐筝开播后却什么也没说,反常地直接进入了游戏,开始上分。
【怎么不说说同学聚会的事啊,昨天干嘛去了死混子?】
【请假一天到哪里鬼混去了,别打你那破游戏了。】
【主播的眼睛怎么有点红啊,哭了?被谁欺负了?】
【他之前只是说得好听,这种人去了同学聚会也得被嫌弃啊,估计被人给打了哈哈哈】
【主播别往心里去,你就当他们骂了一条小狗狗】
陈乐筝连打了三把游戏,遇到的队友对手都很正常,可他三把全输了。
他终于收手,停下来看了一会儿弹幕上的内容,不屑地笑了一下,说话时声音带着点哑:“同学聚会有什么好说的,我最后一个才到,等我到了才算人齐,哼哼,就是耍大牌怎么了。”
“最后饭钱也是我付的呢。眼睛肿是因为喝多了,我今天下午四点多才醒啊,都没吃晚饭。”
“今天主打一个身残志坚,自强不息!”陈乐筝挪了挪屁股底下的垫子,“而且昨天那顿饭多少人一辈子都吃不上一次,知道多少钱么……”
他煞有介事地拿起手机,翻出扣款短信,一字一句念道:“一共要四万三千块!”
可他念着念着,一下子皱起了眉。
怎么这43000元写的是进账,而不是扣款呢?
他定睛一读,最新的这条短信是上午10点发来的,而上一条真正的扣款信息才是昨晚那条。
——陆温乔当然是在他的裤子口袋里看见了银行卡,离开后便把聚餐费用全转给他了,甚至还凑整多转了几百块。
那时的陈乐筝还窝在被子里,可怜地皱着眉,翻身将雪白的胳膊又垂出了床边,睡得死沉。
钱已经失而复得,他终究没有人财两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