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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愁的眉心都锁起来，低着头捏着自己的手指，脑袋里全是周宴容最后一个问题。

“谢鹤庭。”冰冷的声线里夹杂着冰碴子，一个字一个字从舌尖吐出，听着那声音，叫人从心脏凉到脚底。

谢鹤庭猛地抬起头，看到一双寒星般的眼眸。

明明晚上还有一丝丝的热，谢鹤庭却没忍住，打了个哆嗦。颤巍巍抬头看着他的一号苦主，拼命吞咽口水。

靳怀风是来找他算账的吗？

*

谢鹤庭一直就知道靳怀风生气的样子很吓人。因为身上的那种霸气，与人对视时近乎蛮横的压迫感，让人不敢质疑。

但是在谢鹤庭面前，靳怀风一直没有锋芒毕露过。所以谢鹤庭从未接触到在盛怒中的靳怀风，他第一次看到强悍冰冷的一面，凌厉的眉眼间淬着火，一眼就叫人胆战心惊。

他还记得原主背负的一场“孽债”呢。

“哥哥。”谢鹤庭紧张得头皮发麻，吞咽了一口唾沫。

他是来找自己算账的么？

“你去周宴容房间里干什么。”他往前一步逼近谢鹤庭，深黑色的眸子里凝聚出锐芒。

谢鹤庭不自觉的与他对视，“我去跟宴容哥聊天。”

他顿了顿：“有一个困扰我的问题，宴容哥告诉我答案。”

谢鹤庭的眼神清澈得不像话，就跟玻璃珠子一样，是透明的，所有的情绪一览无遗。

靳怀风瞥了一眼被关上的房门，再看看谢鹤庭，眉心拧着。

只是谢鹤庭忽然感觉到靳怀风身上那种压迫性极强的气质忽然消散了几分，他捏了捏已经被汗水浸透的手心，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哥哥，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靳怀风眉峰一挑，眼里闪过一阵利光。

不说这件事情还好，一说这件事，压下去的无名暗火又冒了上来。

他以为下了节目谢鹤庭会来跟自己解释，在房间里等了许久不见人，出门一看，他从周宴容房间里出来，两个人还有说有笑的，靳怀风想起刚刚那一幕就恨得牙痒痒。

他抱着胸，居高临下地俯视谢鹤庭：“要道歉，你早几年干什么去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冰碴子，听得人打了个哆嗦。

走廊忽然安静了下来。气氛一下子变得涩然。

谢鹤庭百口莫辩。

他能怎么解释，他解释说事情都是原主做的，我只是最近才在原主身上复生？

还是说，原主的记忆没有同步到位，我根本不知道原主日记本里写的那个人是你？

他根本给不了靳怀风一个正常的解释。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自己被人这样对待，对方却连一个解释都拿不出，正常人都会生气对吧？

谢鹤庭惭愧得要命，脑袋垂下来，灯光由上至下打在他的脸上，在绷紧的下颌上投下一圈小小的阴影。

他只能拼命道歉。

“对不起，是我做错了。我向你道歉。我保证以后不会了，请你原谅我。”

谢鹤庭的声音因为内疚而微微发着抖，他小心翼翼瞥了一眼靳怀风近无表情的俊脸，心里也难受得厉害，一开口全是苦涩：“如果你不想原谅我，或者你不想再见到我了，我会……”

谢鹤庭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眶发酸，喉咙哽咽：“我会跟导演组说，我退出节目。”

察觉到自己的情绪，他连忙扭过头，不让自己的脆弱暴露在靳怀风面前。

已经够惹人讨厌了，还要哭哭啼啼的，一定会让对方更不开心吧。

灯光把谢鹤庭的影子拉得很长，又瘦又小的一条长影打在墙上，孤零零的，涩涩发着抖，看起来可怜极了。

靳怀风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没好气道：“谁说让你退出了，你退出个试试！”

“咦？”谢鹤庭本来都想好了自己回去要收拾行李了，骤然听到靳怀风的回答，峰回路转，他揉了揉通红的鼻头，他小心翼翼看靳怀风一眼，“你在生我的气啊。我以为你不想看到我。”

靳怀风狠狠瞪他一眼。

福至心灵，谢鹤庭恍然大悟：“你原谅我了吗，哥哥？”

他又来了。

靳怀风注视着谢鹤庭那双美丽动人又清澈干净的眼睛。所有的情绪一览无遗，他就这样把自己的整个人放在你面前。

还生气吗？

谁舍得对他生气。

芥蒂的那件事像是一根刺一样扎在心里，把他的一颗心磨得血肉模糊。

靳怀风眼眸微微闪动，一眨不眨注视着谢鹤庭的眼睛，“诚实回答我。不允许有任何水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参加这个节目？”

谢鹤庭不懂他为什么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仍然非常积极地把自己参加节目的前因后果，事无巨细地跟靳怀风说了，甚至还说了一下给他做发型的阿兰。

他说得很详细。

虽然他对几年前遇到的那个“疯狂”的年轻人已经没了多少印象。但当靳怀风对上谢鹤庭如同玻璃珠一样清澈的双眸，从里面看到自己的倒影，他几乎是在瞬间就确定了谢鹤庭没有撒谎。

但仍然还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谢鹤庭明明知道自己是他跟踪的那个人，那为什么在VCR出来之前，他从没有跟自己解释过那件事情，反而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忽然失忆？他相信任何一个做出那种事情的人都不可能忘记。

除非遭遇了什么意外。

而周定琛给他的资料里，除了高三那年对方喜欢男生的事情，被看他不不爽的同学挂到校园墙，导致全校都知道他是同性恋，成绩一落千丈，偏离原有的轨道改学艺术之外，这个人身上没有出现过任何异常。

但谢鹤庭现在给他的态度是：对于曾经疯狂跟踪过自己的事情只有浓浓的歉意，却没有哪怕一次的正面解释，简直像是刻意的避而不谈。

靳怀风明明可以一桩桩一件件的全部指出来，问到谢鹤庭哑口无言。

但他发现自己开不了口。

真的又怎么样，假的又怎么样？

从知道真相到现在，他在意的早已不是谢鹤庭几年前的那一场近乎变态的跟踪，而是谢鹤庭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接近他。

他在意的只是这一次谢鹤庭是不是在欺骗他而已。

靳怀风缓缓吸了一口气，目光从谢鹤庭脖颈处一小块阴影挪开，白皙的肌肤黏住了他的眼睛，要用极大的意志力才能挪开目光。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一次参加节目，你真的不是想要……戏弄我？”

“当然没有，我发誓！”

过道里只有谢鹤庭清脆软糯的尾音。靳怀风靠在木质扶手上，整个人沉默而消极。

从内心深处翻涌出一股浓浓的挫败感。也许这辈子，在谢鹤庭面前，他将永远是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