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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养心殿的,只等在养心殿外的恩禄一见他,便面色一惊,慌忙上?前,急急问?道:“陛下神色怎这般难看?脸色泛红,莫不是累病了?”
谢祯暗自深吸一口气,只道:“无事。”
说罢,谢祯大步跨进了养心殿,在正殿的椅子上?坐下。
他的心从未跳得这般快过,脸颊也从未这般烫过。这奇异的感觉,陌生而又叫人沉溺。
他脑海中全然是今日在东厂的情形,有?蒋星重梦中唤“随帝殉国”的画面,亦有?她坐在榻上?,玩着自己的衣摆,淡淡说出那番令他心中掀起狂风巨浪的话。
思?绪依旧杂乱,他莫名想起第一次见到?蒋星重时的画面,莫名想起她在街道上?拦住他的画面,还有?第一次去瑞鹤仙楼,告知他要造反的画面……
他从来不知道,回忆还能再被忘记之后,再次如此清晰地苏醒过来,这般的鲜活。他更?不知道,除了不听话的心,还有?不听话的记忆,不容拒绝的,如此强横地在他脑海中横冲直撞。
“恩禄!”谢祯忽地唤道。
恩禄忙上?前行礼,“陛下。”
谢祯深吸一口气,道:“传傅清辉。”
他得转移注意力,他是皇帝,他得以国事为重。
第036章
恩禄即刻领命,出殿去叫王永一传唤。
谢祯坐在正?殿的椅子上,静静看着从窗上雕花中漏进来的光。那斑驳细碎的光影落在地上,恍如一只只会发光的蝶,只差一个契机,便?会如炸开?的烟火般缤纷飞舞。
殿中再次传来脚步声,恩禄回到了殿中。
恩禄熟悉的身影,将谢祯从虚幻不清的梦境中,拉回了现实。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恩禄。
恩禄回到谢祯身边,行礼道:“陛下,王永一已?去北镇抚司传唤。”
谢祯闻言,点了点头。随后抬手,看向手中的册子,对恩禄道:“这便?是蒋姑娘拼死从火场中带出来的东西。”
恩禄看了看谢祯手里?的册子,面露不解,再复看向谢祯,不由?问道:“陛下,这里?头都是些什么呀?”
谢祯唇边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道:“晋商范家贿赂朝廷命官的证据。”
恩禄闻言一惊,随后面露哀色,叹道:“这官.商.勾.结,自古便?有,哪朝哪代也没能绝了根啊。”
谢祯拇指指尖轻轻在册子封皮上摩挲,对恩禄道:“恩禄,朕看过,这里?头只记录了近些时日的往来。朝廷命官涉及南直隶、顺天府以及山西边境的文官将领。牵扯人员之广,远在朕预想之外?。”
谢祯轻叹一声,蹙眉道:“朝中尚有项载于、齐海毅、高明兆、刁宇坤、吴令台的贪污案没有解决,如今这边又出现这么多。若将这些贪官污吏都杀尽,朝务怕是都无法正?常运转,朕一时又选不出那么多填补空缺的人才。恩禄,朕该怎么办?”
恩禄眼看着谢祯神色间愁云密布,不忍低眉。
之前光禄寺、户部、赵元吉那些个案子,陛下面上神色常见帝王震怒的阴云,可?如今,眼可?见地愁了起来,带着几?分?无奈。
恩禄不忍谢祯如此烦忧,他想了想,似是鼓起勇气,行礼道:“陛下,恕臣说?句不该说?的话。陛下心思澄澈,又一心追求清明吏治,可?过刚易折。”
谢祯看向恩禄,恩禄望着谢祯的眼睛,终是说?出了那句掏心之言,语重心长道:“陛下,水至清则无鱼啊……”
恩禄明白谢祯,陛下到底年轻,他所期望的一切,带着少年人的一腔热血。他希望吏治清明,希望国家强盛,希望百姓安居乐业,可?在他这种在宫中混了多年的人看来,这等澄澈的理?想,只能是理?想,并?不现实。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至清至明的一面?
谢祯静静地看着恩禄,不由?抿唇。
恩禄见谢祯间并?无愠色,便?接着道:“陛下,您可?听过宇文泰同苏绰的用官之道吗?”
谢祯缓缓摇了摇头,只道:“未曾。”
恩禄苦涩地笑笑,缓缓点点头,跟着道:“曾为陛下讲学的老师,多为致仕文官,他们最好讲经史子集,最爱标榜至高理?想,又怎会为陛下教授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听着恩禄的话,谢祯知道,他怕是想跟自己说?一些听着难听,却极为实用的话。
念及此,谢祯鼓励道:“恩禄,你说?便?是。朕已?许你学司礼监的差事?,便?是信重于你。你不必如此谨言慎行。”
恩禄闻言,忙行礼道:“陛下,那臣便?多嘴几?句。”
谢祯冲恩禄点头,给予肯定。随后看向他的眼睛,静候他接下来的话。
恩禄徐徐道:“在《周书·苏绰传》里?,曾记录过苏绰和宇文泰的一次密谈。那夜,宇文泰问苏绰,‘国何以立’,苏绰答‘用官’。宇文泰又问,‘何以用’,苏绰答‘用贪官,弃贪官’。”
谢祯闻言,眼眸微怔,诧异道:“贪官以权谋私,搜刮民脂,伤及黎民,何以用得?”
恩禄闻言,解释道:“陛下,官不患贪,而患不忠。陛下手里?捏着这本册子,便?是捏着这上头所有官员贪污受贿的证据。如若他们不忠,结党营私,威胁陛下,陛下大可?以贪污为罪,将这些人收监下狱。”
谢祯盯着恩禄看了片刻,随即复又看向手中的册子,不断打量。
恩禄又道:“陛下,赵元吉的家产冲入国库之前,国库空虚。百官除了叫陛下缩减宫中用度,节俭自身,根本给不出充实国库的法子。先帝一朝,先帝重用九千岁之前,叫百官捐钱打仗,可?百官个个哭穷。先帝要不到银子,陛下同样要不到银子。”
恩禄接着道:“于是先帝用了九千岁,以各种上不得台面的黑手段,从百官手里?诈出银钱。如今连陛下自己都感?叹,九千岁的法子虽黑却有用。陛下与其?再培养个九千岁出来,重演先帝一朝的阉党之祸,何不自己就做九千岁?”
谢祯诧异看向恩禄,这一刻,他忽觉醍醐灌顶,灵台清明。可与此同时,他神色间,亦有些许刺痛。过去十八年搭建的清明理想,终是在此刻被颠覆,一点点地碎裂崩塌。
恩禄接着道:“陛下手中握着百官贪污的把柄,何愁拿捏不了他们?何愁从他们手中要不出钱?有朝一日,若他们结党营私,还像现在这般逼着陛下清洗阉党旧臣,陛下大可?搬出一两个贪官,杀鸡儆猴。”
“若日后到了需要用钱之时,他们各个还是哭穷。陛下觉得,是逼他们给钱的好,还是用手中证据威胁他们的好?”
恩禄行礼道:“清官可?遇不可?求,哪个人当官不是为了飞黄腾达?陛下,为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