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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青舟将战场选在破庙,是有自己的道理。
虽然岳衡就在庙中,但至少,他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在知道今夜来的杀手是吴厌前,傅青舟首先知晓了这是个有耐心、有实力、擅长隐匿的杀手。
若是在庙外战斗,首先最难应付的便是那隐匿功夫。
烟鬼并不是那么信得过,他或许会保自己不死,但却并不介意先让自己身受重伤、然后再想办法劝自己逃走……从它的角度来看,逃跑肯定是更优的选择。
其次,便是岳衡了。
一个会选择在子夜前先来踩点、破坏陷阱的杀手,傅青舟相信他一定会想办法在牵制住自己后,想办法摸进破庙、先把岳衡杀了以完成任务。
如此一来,还不如选在破庙之中。
至少这破庙一眼便能看到所有角落,吴厌无处可藏,更无法绕过自己悄然对岳衡下手。
当然,自己用的是弓箭,在庙里打、肯定比在野外开阔地要困难一些。
但如今这种场面……已是他深思熟虑过后的结果。
月光挥洒,细剑递至傅青舟眉心前一寸处时,顿住了。
大弓竖起,稳稳地拦在剑尖之前,将其挡下。
“吴厌兄。”
傅青舟露出一抹冷笑:“上回见面还是战友,如今却成敌人了。”
吴厌淡漠地看着他,脸上没有半点表情,抽身后退半步、一个旋身,细剑以极为刁钻的角度再次刺来。
傅青舟拨弓再挡,另一只手抽箭刺去,吴厌反剑格挡。
二人在小庙中你来我往,飞快地打成了两团旋风。
但很明显,吴厌占了上风。
他的剑力量不大,但很快、很怪。
剑法有诸多变化,轻灵、势沉、繁复……百兵之君自有万般攻守,傅青舟亦在无为观藏书楼中读过许许多多的剑法,却从未见过一种剑法是这样的。
它似乎在刻意规避正常人用兵器的习惯,除了最寻常的前递刺剑外,几乎每一个剑招使出时,吴厌的身体都会扭曲歪折、将细剑刺来。
这些剑招刺递的角度往往是意料不到的、无法预测的,当吴厌在傅青舟正面时,他的剑却会从傅青舟背面出现;当他高高跃起时,剑尖却又拐到了傅青舟颈侧……
这种剑法与身法错位的怪异招数,令傅青舟极为难受。
之前在万毒山时,他尚未突破四境、更未与吴厌并肩战斗,体会不到这种怪异。
昨夜那些杀手,傅青舟亦未与他们近身相搏,没有真正感受过这种剑法的诡异。
直到现在……
“唔!”
一蓬血花在肩头绽开,傅青舟连退两步,堪堪停在了沉睡的岳衡身前。
吴厌依然面无表情,他轻轻挥剑,甩掉剑尖血迹,再次攻来。
傅青舟深吸一口气,目光微凛,嘴唇轻启:“咄!”
刹那间,庙外响起一声尖利破空声!
吴厌瞳中闪过一抹微微惊异,前攻动作停下,抽剑横于身前。
下一刹那,一抹红光刺破了破空屋墙,重重打在他细剑之上!
这一击力量不小,吴厌被震得后退半步,傅青舟亦趁此机会拔出腰间短刀扑了上去,就地一个驴打滚、挥刀斩向吴厌小腿。
“你小子可以啊!”
烟鬼的赞叹声在他脑海中响起:“方才你假装刮花他的印记,其实是在刻符?你是怎么做到连老子都看不出来的?”
“因为你和吴厌一样,太大意了!”
傅青舟在脑海中轻喊一声,继续猛攻。
吴厌当然不可能大意,这一切不过是四個字,防不胜防。
每一桩树干上,留下的不过是个意义不明的字段。
但围绕着破庙的一圈树干,每个字段联合在一起,便是一个十分简易粗糙的阵法。
“你不会以为我在琅環山上只学符、不看那些阵法的书吧?”
傅青舟心中冷笑着,趁着吴厌被自己逼退,极快地搭弓射出一箭!
这是今夜他与吴厌激战时,射出的第一箭。
与此同时,他再次嘴唇微动,吐出了一个“咄”字。
一支铁箭、一枚红光,同时从吴厌身前身后逼近,吴厌微微皱眉,却忽然站定不动了。
在傅青舟惊愕的目光中,他侧身避过了铁箭,却任由那枚红光重重打在自己背上!
血花在他背后炸开,吴厌却没有哼出一声。
相反,他只是微微踉跄半步后,缓缓抬起头望了过来,双眼中露出一抹沉静与释然。
“我靠,他在试我这招对他伤害到底大不大?”
傅青舟心中一凛。
他这时才想起,两年前万毒山上,吴厌根本就是个不怕痛不怕伤的人,被砍了再多刀也不影响战斗,全程像个没事人似的!
“哈……”
傅青舟干笑一声,将短刀插回腰间刀鞘,双手握紧大弓、将它如短棍一般横在身前:“看来,只剩下死斗一条路了。”
吴厌歪了歪脖子,别出咔嗒一声,重新将细剑举起。
傅青舟晓得……直到这时二人的战斗才真正拉开帷幕,此前一切,不过试探罢了。
下一个刹那,二人同时猛地冲向对方。
寒影闪现、红光乍起,血沫飞溅、身影乱迷。
那细剑无孔不入、毫无规章,无论傅青舟如何闪避格挡,身上还是多出了一道又一道剑伤。
而庙外阵法所射出的红光,亦被吴厌一个不落全部接下,鲜血浸染红衣,看不出他究竟受了多重的伤——但无论受了多重的伤,他也不在意。
渐渐地,傅青舟再次落入下风。
吴厌……太强了。
他的剑法没有半点破绽,对于不致命的伤害更是视若无睹,傅青舟却无法做到像他一样以伤换伤。
更何况随着时间推移,吴厌不会累不会慢,傅青舟却不一样。
他的血在流、伤在痛,体力在下降。
砰地一声,傅青舟运起逸然诀,重重一掌拍在吴厌胸口、将他打得倒飞而去,但同时那细剑也在他肩颈处轻轻一划。
这一剑本该取他喉口,只是因为吴厌被击飞,这一剑才变作挑开了他肩颈皮肉。
傅青舟捂住伤口、满头大汗,重重喘着气。
被击飞的吴厌在地上一个鲤鱼打挺站起了身,鲜血打湿了他长衣下摆、足底淌成了一汪血泊,他却没有半点疲惫,依然提着剑向前走来。
“跑吧,别打了。”
烟鬼的声音在傅青舟脑海中嗡嗡作响:“你不是他对手,别为了一个刚刚认识的书生害了自己性命。”
傅青舟呸出一口血痰,没有回答。
“啧。”
烟鬼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倔呗。”
“不是倔,而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傅青舟淡淡在脑中应道:“我与岳兄,约了将来在掌剑书院做同窗的。”
“你有毛病啊?”烟鬼抓狂:“你和他认识有两天不?”
“你这种只知利益的人是不会懂的……他不该死,这就足够了。”
傅青舟深深吸了口气,在心中低声问道:“你说,我现在逸然诀也稳压了戚然诀一头,这两年间我也大概知晓该如何运转戚……”
他话未说完,烟鬼便知晓他想做什么了,大惊:“你丫的别作死啊!”
但傅青舟根本不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说话间,他的后腰处便涌起一股浓浓暖流热浪,长发无风自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