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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川家里,松枝清显放下手机,一脸无辜地看向妻子:“真的,就是我刚才和你说的那样,我和母亲只是在打赌。她输了,所以接受我的惩罚,绝对没别的内情。”
“是吗?”松枝清雪看向亲妈。
“是、是的……”
松枝真佐子站在女婿身边,微微低着头,头发和衣服都有些乱,神色……居然有些乖巧?
“和自己的女婿打赌,输了叫对方爸爸,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松枝清雪揉了揉额头,一副很头疼的样子。
松枝真佐子的头,垂得更低了。
耻辱、耻辱,奇耻大辱啊!
她现在面如火烧,脸颊又红又烫,藏在白色足袋里的脚趾死死地蜷缩,尴尬得抠出了三室一厅。
“我去看看外公,你们俩正经点!”松枝清雪瞪了母亲和丈夫各一眼,走进了病房里面。
“呼~”
松枝真佐子喘了口气,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松枝清显!”她咬牙切齿地朝女婿看了过来。
松枝清显看过去,看到她的脸颊红得像熟透了的西红柿。
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种姿态。
意外可爱。
“还有什么事?”松枝清显问。
松枝真佐子哼了声,强压着内心的羞耻,表情恢复镇定:“我不会放过你的!”
语气还是以往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
松枝清显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早知道刚才就再用力一点,把她打得走不了路多好。
病房里面,松枝清雪默默注视着病床上的老人。
和六月份相比,他整个人似乎缩水了一圈,双颊瘦削,双眸无神。
“爷爷,您还好吗?”松枝清雪出声问道。
德川家主抬起视线看她,那毫无神采的眼睛,像是留在屋檐下的空燕子窝。
“还好吗?”松枝清雪又问。
德川老家主慢慢张嘴,发出干涩的声音:“清显刚才也来看我了……”
“嗯,他还在门外,要我叫他进来吗?”松枝清雪问。
“不,不用了……”德川家主艰难地摇头,“我很快就不行了,遗嘱委托律师写好了,八成留给你们家,两成给你小姨那边……你母亲性格太直,不懂变通,钱你们夫妻俩……”
“别说这个了,您好好休息吧。”松枝清雪赶紧说道。
德川家主沉默了片刻,一行清泪从眼角流了下来,让她心中一惊。
日光灯从天花板上照下来,让那泪水闪烁着微弱的银光,他大概是用尽了所剩无几的感情的力量,缓慢无力地呢喃道:“告诉你妈妈,我对不起她,我心里最爱的一直都是她……”
随后,他闭上了眼睛,叫了几声“真佐子”后,带着对大女儿的愧疚沉沉地睡了过去。
……活着的时候就是不能好好坐下来聊,非要快死了才憣然醒悟过来,这又是何苦呢?
松枝清雪有些哀伤地叹了口气。
母亲这一生都性格要强,被冤枉了就绝对不会低头认错,这样的性格其实就是从外公身上遗传而来的,这对执拗倔强的父女凑到一起本来就很难相处了,家里又多了个婊得要死的小姨。
真是造孽啊。
最后看了眼老人,确认各个仪器上显示的生命体征平稳后,松枝清雪才走出病房。
“他怎么样了?”松枝真佐子问。
松枝清雪答道:“睡过去了。”
松枝真佐子没话说了,转身往外面走:“去茶室吧。”
“走吧。”松枝清雪看了丈夫一眼,也抬脚跟上。
“好~”
松枝清显跟在后面。
刚才还没怎么在意,现在她们母女同框后,他才惊讶地发现她们两个长得太像了。
把高挺的鼻梁和红润的樱桃小嘴,简直就是一个模板刻印出来的那样,还有那狭长的凤眸,说是复制粘贴一点都不为过,妈妈的右眼上那颗泪痣,是这两张脸上唯一的不同。
母亲今年四十出头,大女儿二十一。
母亲保养得当的脸上,有着这个年龄罕见的年轻与活力,看着就三十多点。
女儿身上,有着一股远超年龄的沉稳。
母亲显得年轻,女儿又显得气质老练,导致她们两个同框出现的时候,完全就像一对年龄相隔大些的姐妹花。
“她们长得那么像,以后分不清怎么办……”
“不对,我有钱就搬了,考虑这个干什么……”
去茶室的路上,为了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松枝清显思考起了七夕这个节日。
七夕是什么时候传到日本的?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日本不过农历七夕,而是过新历七夕?
日本的七夕是不是也像中国那样,被资本市场营销成了情人节?
资本真可恶啊,除了清明节和中元节,其它节日好像都被营销成了情人节,想尽办法捞钱……
松枝清显满脑子胡思乱想,跟在岳母身后。
左边是东大法学天才的女儿,右边是新晋文学奖得主女婿,松枝真佐子眼睛直视前方,步履优雅娴静之中,却又带着一股不可阻挡的强势。
就很像历史剧开头,被众人簇拥下登场的将军夫人,一看就是实力强大的女反派。
“日本的七夕是不是也是情人节?”松枝清显小声问妻子。
妻子摇摇头:“不是。”
“那就好,我最讨厌营销出来的情人节了,都是资本家骗钱的工具。”松枝清显说说道。
妻子瞅了他一眼:“我也是资本家。”
“不,你是旧华族,应该算是封建残余。”松枝清显坚决不想和资本家产生联系。
“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的嘴这么能说会道?”妻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下。
松枝清显只好乖乖闭嘴。
回到了茶室里,姓立花的男人已经走了,女的还在。
这一次,带着女婿获奖气势归来的松枝真佐子,气场直接拉满,就像是女主人那样和在场的亲戚闲聊了起来。
松枝清雪就是千金大小姐,和母亲一起接待客人。
恶毒后妈以及后妈的女儿,被冷落了,孤零零地坐在茶案前。
当然,她们不孤单。
松枝清显也坐在茶案前,一脸无聊地数着茶碗里有几片茶叶。
忽然间,妻子朝着走神的丈夫问道:“松枝花见,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嗯,很好听,怎么了吗?”
“我们以后有女儿的话,就让她叫这个名字。”
“……”
松枝清显一脸惊恐。
……他还想着有钱就跑路,这女人居然想和他生孩子?太可怕了!
“男孩要叫什么?”松枝真佐子问。
“男孩吗,有些不好取……”松枝清雪沉吟,非常认真的思考起来。
“临也怎么样?”松枝真佐子建议道。
“有点奇怪……”
“君临天下嘛……”
“很霸气,不错不错。”隔壁有个不知道名字的阿姨笑着拍起了马屁。
七夕家宴着实无聊,一屋子的女眷,吃着应节消暑的食物,写和歌,聊茶道花道一类的东西,不时露出虚伪客套的笑声。
松枝清显没兴趣讨论,只能默默坐着发呆
偶尔看一眼妻子。
越看,他就觉得妻子不简单。
不管是和歌,还是茶道花道,都能和长辈们侃侃而谈,就连冷门的香道她都能娓娓道来,这就是天才的恐怖之处吗?
如果妻子知道他在想什么,肯定会骄傲地回答:“是的!”
她松枝清雪,东大文科第一类应届毕业,法学天才,各科成绩均为优等,在学期间已通过司法考试、外交官考试与国家公务员甲等特考。
她那官场资源丰厚的导师直言,只要她毕业后愿意从政,10年后她绝对会是时政类新闻的常客。
聚会快结束,按照传统,大家会用短笺写下自己的七夕愿望,然后挂在院子的树上
“许什么愿望好呢?”
“当然是越来越年轻。”
“我希望早点抱孙子。”
“希望接下来的每一年都平安无事……”
各位太太们聊着简单朴素的愿望,松枝家的三人也凑到了一起。
“我没愿望,不写了。”松枝清显懒懒地说道。
“不行!”松枝真佐子目光严厉地瞪向他,“这是传统,你给我认真对待!”
真是个古板的女人……
许什么愿好呢?
松枝清显拿着短笺,不禁又陷入了迷茫。
刚穿越过来时,他的愿望是有钱。
拿到钱后就不用寄人篱下了。
现在,处女作拿奖了,钱财和名望对他来说已经近在咫尺了,那他下一阶段的人生目标……但了这一步,他才发现,自己完全没有下一阶段的人生目标。
在这个偌大的世界上,似乎他只能遗世独立,身居黄昏的旷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一个人能让他分享自己喜怒哀乐……
一张张写满了愿望的短笺,被挂到了树上,寄托着人们的心愿。
过节热闹喜庆的氛围中,松枝真佐子发现,女婿又陷入了那种似乎是迷路了的状态中。
他站在飘雨的走廊上,静静望着茫茫雨幕,好像怎么也融入不到现实中的孤魂一般,无依无靠地飘荡在溅起白色雨脚的泥土上。
“清显,许愿了~”松枝真佐子忍不住喊道,声音出乎意料地温柔。
“啊?哦……”
松枝清显回过头来。
“你写了什么愿望?”松枝清雪看过来,发现他什么都没写。
“你的呢,让我参考一下。”松枝清显看向她的短笺。
只见上面写着【夫妻恩爱,早生贵子】。
“你认真的?”
“半真半假吧,你也得写了。我可警告你,我写了我们两个人的,你也得写我们两个人的。”妻子用一种威胁的语气说道,表情却很狡黠聪慧,带着一丢丢令人想摸一摸的可爱。
松枝清显反正没别的愿望,只能听从她的建议了。
【和清雪相爱到老,让她生一个足球队】
“……”
妻子的脸色微微变了。
“来吧,我帮你们挂上去。”松枝真佐子将女儿和女婿的短笺拿起来,略微扫了眼上面的内容,眼里闪过一丝欣慰,把这两个短笺挂了上去,随后偷偷把自己的藏在下面。
上面的愿望,有丝丝背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