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云没有借到火,只能去了市集,亲自买了几个火折子,再折返回来,把这头人熊烧了。
一头长着人脑的熊,不烧掉他不能安心。
熊熊的火焰把这头熊包裹,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油脂被烤的香味和焦味。
如果没有看到那颗人脑,他也不会尝试这熊肉。
因为太古怪了。
这火越烧越大,直至整头熊被彻底烤成了焦炭,段云又扫出了一记水月斩,将其斩成碎块,这才放心离去。
经过这一次之后,段云也算长了点教训。
上辈子只有在玩魂类游戏时,才会遇到这类充满恶意的宝箱怪,可在这个荒诞且可怖的世界,这种事却是会真实上演的。
只能说开箱有风险,开箱需警慎。
这口箱子一直在那里,如果某天被其他人打开,这些人又没有他这般武艺高强的话,恐怕会是一桩惨案。
他也算间接为名除害了。
至于一头熊为何能在水中的宝箱活那么久,为什么之前一直不动,开箱后才动,段云已不想去理解了。
它脑袋里都嫁接了一颗人脑袋了,还讲什么科学!
这两个多月时间的修炼,段云过着平淡的生活,近乎已习惯了这种安稳和平静。
而这口箱子则提醒着他,这依旧是那个凶险和荒诞的江湖。
回到竹林小舍里,段云便开始收拾行李。
这偏房和院墙垮了半边,一时半会儿难以修复,毕竟又要补墙又要打灰的,他没有土木经验。
押金是暂时要不了了,只能等到他杀了玄熊帮上下,回来再说了。
反正来回加杀玄熊帮上下要不了几天时间,也不必先和房东说明了。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段云已经上路。
他要回去送玄熊帮上路,至少要赶上吃午饭。
吃了午饭才有力气杀人。
浓郁的夜色中,天地和之前他露宿荒野时一样晦暗。
可段云的心情却和之前截然不同。
两个多月前,他是避祸,是逃离,而如今他是回去解决这麻烦的。
他真不是记仇,而是只有玄熊帮没了,才能解决他东躲西藏、担惊受怕、有家难回的困难。
这时,夏季刚临近末尾,比他预计中的天凉前要早一些。
循着之前的旧路返回,颇有点故地重游的意思。
浅浅的月色中,段云又走过那片荒地,又看到了那些坟堆,看到了被他玉剑指穿透的树干。
明明才过去了两個多月,却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现在的他,比之前强了许多。
段云大步走在无人的道路上,脚步很快,也不觉得累。
如今的他,日行两百里也脸不红气不喘。
这便是修炼的好处。
一直赶路,从天黑走到天亮,从天亮走到午时,从路上踽踽一人,到后面的田野间能看到了劳作的农户,段云终于抵达了临水城。
两个多月时间,临水城并没有发生多少改变。
如果说有的话,那就是城郊的坟冢又多了几许。
这地界生老病死或被人打死杀死,总是比较容易。
不过好说歹说,段云还是赶到了午饭。
他吃的是城里的卤味面。
大碗,加了一只卤鸡腿。
非要说段云对这里还有什么念想,那这家老字号的卤味面和不用付房租的老宅算两个。
面刚吃到一半,三个玄熊帮的人坐了下来。
段云吃着面,左手已在桌下捏起了剑指。
其中一个玄熊帮弟子忽然看向了他,说道:“你瞅啥?”
段云没有回应。
这位玄熊帮弟子正要接着叫嚣,结果面来了,在同伴的招呼下,便没有再理段云,继续吃面了。
段云对他很失望。
只知道吃。
从那玄熊帮弟子的手掌厚度来看,是不如当初要杀他的王厉的。
在他的感觉中,好像这手掌练得越厚,人越是极端,越容易如熊孩子般发脾气。
吃完了面,段云径直往家走去,心头生出困惑。
难道我没有被悬赏?
那三个玄熊帮弟子明明看见了他这张英俊的脸,竟没太大反应。
回到家附近,段云如做贼般翻墙而入,然后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屋子里除了铺着一层厚灰,埋王厉的那片土上长了三尺野草外,一切如旧。
就连他走时拴在门锁上的那根发丝都还在。
当然,门上多了一张保护费没交的封条。
说明这两个多月时间,除了收保护费的,这里根本没有其他人来过。
段云一边用水冲洗着屋子的灰尘,一边感慨道:“没人来?没人发现我杀人埋尸?”
“敢情你牛逼了半天,就是个小透明啊?”
段云站在那棵歪脖子树下,忍不住感叹道。
玄熊帮像是忘了有王厉这么一个精英帮众。
是的,要不是这厮那天真的穿着玄熊帮的衣服,右手又是惯有的“熊掌”,段云甚至怀疑他不是玄熊帮的人。
下午,段云又去外面热闹的地方转了一圈,甚至径直在玄熊帮的堂口打听了一下,都没人说王厉的事。
王厉是小透明,那杀了王厉的他也是小透明。
我这算不算白逃了?
房租白付了?
一时间,段云竟有些失望。
他想象中的画面,是玄熊帮察觉了他的动向,势必要为兄弟王厉报仇,然后他就大开杀戒,把玄熊帮杀穿,才能报他背井离乡付房租之仇。
这样才能解恨啊!
可现在你告诉我,他根本不用逃。
因为没有人关心王厉,也没有人关心杀了王厉的他。
他们两个人像是私人恩怨,随着他的反杀,一切早已告终。
那到底还要不要灭玄熊帮全帮?
段云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听见一阵响亮的耳光声和女孩儿的哭泣声。
他忍不住和其他人一样,伸长着脖子去看热闹。
只见一个卖板栗和红薯的男子正在被一名玄熊帮的帮众抓着抽耳光。
“保护费能不能给?”玄熊帮的人一边抽,一边问道。
男子半边脸都肿了,鼻腔冒血,求饶道:“大爷,这次家里有人病倒了,生意又不景气,你们又涨了三成,真只有这么多了。”
“那你是怪我们喽?”
玄熊帮帮众说着,又是一耳光扇下,径直把男子扇在了地上,扇得他吐血。
旁边,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儿拉着倒地男子胳膊,嚎啕大哭道:“爹,呜呜,爹爹......”
看着这个倒地男子,段云仿佛看到了当时被当蹴鞠踢的自己。
不,比当时的自己更惨。
如果他将来有了女儿,被人当着女儿的面这么打,不管是他自己,亦或对他女儿,都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男子即便脸已肿成了包子,血已流到了衣服上,依旧在安慰小姑娘道:“没事,小婷,爹没事,不哭。”
“没事是吧?”
“不哭是吧?”
砰的一声,旁边的跟班又是一脚踹在男子脸上,直踹得他碎牙翻飞。
到了这时,一直压抑着痛苦的男子终究忍受不住,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叫声。
而玄熊帮的三个男子则露出了欢愉的笑容。
看见这一幕,段云心头的那点疑惑彻底消散了。
有些碳基生物,活着就是对空气的侮辱。
他刚才竟然心慈手软?
真是太天真了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