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蜈蚣忽然口吐人语,着实吓人一跳。
不过段云身为一视同仁的少侠,对这蜈蚣精没多大成见。
毕竟在玉珠山庄内,熊猫也可以当大侠,要不是小灰天资愚钝,驴也可以当大侠。
可下一瞬间,那蜈蚣猛的带着那肉裙女的身体窜了过来,向段云咬来。
“胡乱咬人,还想当大侠!”
黄金剑一声嗡鸣,如苍蝇拍般拍了出去!
这条大蜈蚣本来就被十六路奇拳轰得够呛,肉身破碎,心神都被影响,反应并不快,于是被拍了个结结实实。
当它身体爆裂出一串血花,倒在地上时,那肉裙女也不行了,浑身抽搐。
看得出来,这种抽搐不是她身为活人本能的那种抽搐,而是被这大蜈蚣带着抽的。
从始至终,除了那声发自肺腑的“我要当大侠!”,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段云和慕容兄弟也没有感受到她任何活人气息,慕容兄弟甚至一度怀疑她在用屁股呼吸,如今算找到了答案。
其实她早就死了,之所以能有这些人的举动,估计全是因为这条大蜈蚣所致。
与其说她是人,倒不如说她是一名人形的蜈蚣。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句话在大蜈蚣身上得到了极好的表现。
它的身躯早已被拳劲轰得多处破碎,又被黄金剑一剑拍扁,脓水横流,可依旧在挣扎。
看着这条蜈蚣从女子头颅钻出来的样子,段云想到了什么。
他将对方的头发刮掉一部分,果然发现了一道疤痕。
黄金剑一划,疤痕也被切开,和头上的伤口连在一起。
摇晃的火光中,这女子头颅内的样子便被看得一清二楚。
这条蜈蚣是寄生在人脑中的。
可以看见,它头大,身躯细小,细小的那一节刚好穿过了人脑。
肉眼可见的,蜈蚣身体上细小分叉的怪异血管,也扎入了人脑之中。
这玩意儿,竟和那只人熊头颅里的东西很相似。
之前段云在清茶集暂住,因为好奇,从水中拖出了一口箱子,结果箱子里竟钻出了一只行为古怪的人熊。
后来他把人熊脑袋切开来,发现对方头颅内有两颗脑子,一颗是熊脑,一颗是人脑。
而人脑和熊脑之间,就是用这种怪异血管连接的。
这东西有一种恶心的血肉感,仿佛一种能吸食脑髓的怪虫。
这女子死了也不得安宁,俨然是因为脑内这条寄生的蜈蚣造成的。
之前那人熊脑袋里多接了一颗人脑,让其行为举止很像人,那如今这女人头里寄生了这样一条蜈蚣,蜈蚣和人脑连在一起,日日夜夜吸收其养分,那它是不是也有了类似人的思维,甚至口吐人语“我要当大侠!”?
可是,这科学吗?
当时切开那只人熊头颅时,段云只感到荒诞和惊悚,而这一次,切开这肉裙女的头颅时,这荒诞惊悚的感觉更甚。
这江湖上专门有人干这个吗?
这处遍布着蜈蚣尸体的地窖,再联想到之前木屋里那蜕皮未成的和尚尸体,这里俨然更像是个可怕的试验场。
有人传播着蜕皮的方法,并做着把蜈蚣植入了人脑的试验?
或者说,这蜕皮的方法和人体蜈蚣也许本就是相辅相成的。
这座寺庙大概就是这样毁掉的。
如果他推断得没错的话,水中的箱子和这肉裙女应该是同一伙人所为。
那凶手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是单纯想取乐,还是要制造许多类似人熊和肉裙女一样的“妖怪”?
不管是哪种,都挺恐怖的。
一时间,那种难以言说的恶意简直要顺着这女人的头颅爬出来一般。
关键是,你很难推断那些人的行为目的。
不管是在水中放一口关着人熊的箱子,亦或是弄出了这么一个蜈蚣肉裙女却不带走,只是任由她坐在这地窖里“参悟”,这些行为都很不合理。
或者说,挺邪门。
如果说他们单纯想害人的话,那不管是两颗脑子的人熊,还是这蜈蚣肉裙女,只要将其放在江湖上行事,那都会惨案连连,效率更高。
可他们却选择了放箱子沉水,和让其呆在地底的方式。
总不能他们搞出这些,就是单纯的取乐吧?
就等着他这样的人开箱子和进地窖被害死,然后满足自己乐子人的乐趣?
这种方式取乐,简直是神经病,要不是他段少侠技艺不凡,恐怕都要死在这玩意儿手上两回了。
这群到处做试验埋坑的神经病,必须要全部杀掉啊!
要不是到现在还没探究到这玩意儿的来历,段少侠的小本本上恐怕早已写上了他们的名字。
为了尽快给小本本上写下名字,段云开始仔细搜索这地窖。
可这地窖里大大小小三十多个木屋,除了蜈蚣和人的尸骸外,并没有其他发现。
这些蜕皮蜕一半的尸体摆在这些,根本不像是人,看起来特别惊悚。
段云把这些尸体的头颅都切了开来,发现里面都有或大或小的蜈蚣。
不过和这女人不同的是,这些蜈蚣都死了。
段云忍不住问道:“老江湖,你听过这种脑袋里长蜈蚣的事没有?”
慕容兄弟摇头道:“这种邪门玩意儿,我还真没什么头绪。”
段云不死心,于是又把目光放在了肉裙女身上。
她脑袋中长出的那条蜈蚣已死了,可仍旧会时不时抽搐一下。
慕容兄弟呆在这地窖里,总感觉瘆得慌,说道:“这里毒虫未尽,要不去上面吧?”
段云点了点头,说道:“行。”
说着,他就用刀尖一挑,把肉裙女尸身挑起。
两人回到了偏殿的火堆旁,那马儿一看见这尸体就吓得往一边躲。
不过这雨差不多也停了,段云两人便没怎么管它。
慕容兄弟把火弄大了一些,以便他们能更容易欣赏这肉裙女的“花容月貌”。
不管看第几次了,不管是她身上那断裂的层层肉裙,亦或是那长在脑子里的蜈蚣,都让人头皮发麻。
老实说,即便是慕容兄弟这老江湖,都觉得这玩意儿邪门和变态,以及有些难以理解。
只见这时,段云已把这女人的碎掉的肉裙切了下来,以便看得更仔细。
“嗯?”
忽然间,段云看向了这女人的肚皮。
因为被肉裙遮挡,之前他一直没关注到这里还有一条伤痕。
他照例把那伤痕切了开来,熟悉的一幕出现了。
一卷油纸包着一本册子,杵在肉裙女的肚皮里。
“秘籍?”
段云第一反应就是那把《风流玩意儿》缝在肚皮里的老猿,心道难道如今流行这样藏秘籍吗?
可当他把册子拿出来后,发现这不是一本秘籍,而是一本类似日记的玩意儿。
这世上除了慕容兄弟老爹外,竟然还有人写日记。
这日记俨然被血污污染了一部分,可段云依旧看得认真。
因为从这里,说不定会找到这群神经病的线索。
他段少侠不怎么记仇,可对于连续害他两次的人,绝对不能轻易放过。
结果刚看了两页,段云就忍不住再次翻弄起对方残破的肉裙来。
慕容兄弟见状,说道:“你发现了什么?”
“这上面写的,他是个男孩子。”
“啊?”
结果一番查找之后,还真让他们找到了对方的根器。
原来长得清秀的长头发,不一定是女孩子啊。
也是从这本日记中,段云捕捉到了一些线索。
这寺庙原本叫作雨华寺,庙中弟子三十来人,曾一度挺热闹。
而雨华寺内修佛法,最常用的方式就是静坐。
在这些地下的木屋里,伴着一盏佛灯,或干脆漆黑一片,打坐冥想修行。
用雨华寺住持的说法,便是在黑暗中静心之后,离佛祖更近。
用这位日记的主人明镜和尚的话说,在雨华寺修行,日子清苦,却有一种满足感。
整个寺庙氛围也比较轻松,师父慈爱,同门友善,斋饭好吃,让自幼无父无母的明镜和尚会感到家的温暖。
可这一切,就因为一位云游多年归来的师兄出现了改变。
那位师兄法号“法华”,在雨华寺弟子中排第三,在外云游了六年才归来,以至于年轻的明镜和尚都有些记不清他的样子了。
这日记里面,还画了一幅三师兄的样貌,画得很简略,甚至有些抽象,大概能看出是一个大鼻子和尚。
三师兄归来,自然得到了全寺的欢迎。
雨华寺大师兄因故早逝,二师兄又是游散性格,看得出来,师父对三师兄极其看重,寺内有传言,是想让三师兄继承衣钵。
按照明镜和尚的描述,雨华寺的僧人也练拳脚,特别是在静室冥想修行后再练武艺,反而进境更快。
这本只是一件小插曲,可酷爱写日记的明镜和尚却发现就那以后,整座寺庙出现了一些改变。
首先是斋饭,他总觉得斋饭没以前那么好吃了,里面像是有一股血腥气。
可他仔细察看,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之后,师父便和三师兄经常闭门不出,一月见不了几日。
据说是在和三师兄一起研究功法。
之后,全寺上下开始修炼一门“延清吐纳法”。
明镜和尚专门强调了,这吐纳法十分神奇,修炼之后,整个人如释重负,仿佛卸下了天地的尘土,有一种飘飘欲仙之感。
全寺上下沉迷其中,明镜和尚发现斋饭里的那股血腥气也不见了,反而有一种清甜可口的感觉。
这本来是一件大好事,可明镜和尚却渐渐觉得不对劲起来。
那就是全寺上下太过沉迷修炼这吐纳法,每个同门都很忙的样子,如果你偶尔打扰到谁,他甚至会生出烦躁的情绪。
也就是说,本来宽和的师兄弟逐渐变得紧绷严肃起来,整个寺庙的氛围也一样。
明镜和尚虽有疑虑,却也只能这般,毕竟除了沉迷修行外,整个雨华寺一切如常。
再说,这是师父要求的。
可有一晚,明镜和尚的日记专门写到,他做了一个古怪的梦。
梦里面,他梦见师父修得正果成佛,却被一条蛇咬烂了脸。
当场他就被吓醒了。
明镜和尚是个孤儿,一直把师父看得很重。
他总觉得这梦境不详,放心不下,当晚就便去看望师父。
可惜师父没有见他,只告诉他安心修炼即可,梦不过是他修行功夫不够,被业障遮住了眼。
明镜和尚只能退下。
日子一天天过去,和尚一直记得那个梦,是一众僧人里最心存芥蒂的。
他发现,只要一日不以那“延清吐纳法”吐纳,整个人就会变得十分饥饿,怎么吃也吃不饱。
之后,明镜和尚渐渐发现不对劲起来。
那就是寺庙里的同门变少了。
本来三十多个人,结果这两天吃饭时,却只有二十多人。
问起其余同门的去处,没人能说得清,毕竟寺里的和尚每日沉迷吐纳修行,没空关心别人。
当晚,心生恐惧的明镜和尚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沙沙的声响,就像是蛇在爬行。
即便在梦里,他依旧想起了师父被蛇咬烂脸的梦,一下子吓醒了。
然后他惊恐的发现,那沙沙的声音还在。
就在耳畔!
之后,他发现噩梦的场景重现,他的脸被咬烂了!
不过咬烂他脸的不是一条蛇,而是就一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蜈蚣
日记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因为后面没剩下几页,且全部被血浸透了,看不清楚。
于是段云和慕容兄弟也无从知晓后面的事了,以及为何他会把日记缝到肚皮里?
从这本日记,可以窥视到这雨华寺当时故事的一角。
这一切,应该都是从那三师兄归来,带回了一本“延清吐纳法”开始。
这功法肯定有问题,还有明镜和尚日记中提到的斋饭血腥味,说不定是饭里混有蜈蚣卵之类的东西,也许这便是这寺里的和尚会蜕皮,脑袋里会有蜈蚣的缘故。
那三师兄大概就是罪魁祸首了。
那和尚在云游时肯定发生了什么,才回来害了这一寺的人。
一时间,段云甚至很难确定那云游归来的三师兄会不会是其他人假扮的,毕竟一个人长久未归,容貌气质也会出现变化。
只能说这功法害人啊,不是他这种万中无一的修行奇才把握不住。
段云一时有些失望。
一是他挺想研究的吐纳法没找到,二是依旧没找到那罪魁祸首的线索。
结果这时,正在翻日记的慕容兄弟忽然说道:“这不就是那蜕皮和尚吗?”
段云走过去一看,发现他正在看三师兄画像那一页。
“哪个蜕皮和尚?”
“就是被我们烧掉皮的那个,一模一样。”慕容兄弟说道。
“你确定?”段云疑惑道。
这画画得太抽象了,要不是个光头,他甚至很难分辨是个和尚。
“你看这大鼻子,这倒钩眉,就是那厮!”
慕容兄弟斩钉截铁道。
段云没料到这家伙还有看抽象画的能力,于是马上去外面翻找起来。
之前那几张完整的皮,已被段云烧了,可之前还有两张破碎的。
这时,他找到了其中一张。
这一张只有小半截,可依稀能看见蜕皮上的五官。
你别说,这么一对比,还真有点神似。
段云小心把这张蜕皮贴身收好。
慕容兄弟见状,说道:“你拿这东西干嘛,不怕不吉利啊。”
“我有这张皮,就能尝试找到这鸟人和他的同伙,全杀掉!”
“叫你弄蜈蚣人,叫你箱子里不放财宝放狗熊!”
慕容兄弟见段云在那里骂骂咧咧的样子,基本确定了说书人说的都是真的。
段老魔是出名的小气,管你是人是鬼,得罪了他别想有好下场。
这能让人脑袋里长蜈蚣的家伙绝对不好惹,甚至可以说恐怖、高深莫测,是连他这慕容公子都感到恐惧的存在。
可是在段老魔那里呢?
也许,就是说书先生口中的一视同仁吧。
这家伙说不定真的要拿着这一张皮,去杀人全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