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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
轰鸣的绿皮火车,一路向南。
已经坐了三个多小时的程旭远,就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快散架了。
他买的是硬座票。
不是买不起卧铺,而是他根本买不到卧铺票。
买卧铺票不但需要钱,还需要相应的证明和身份。
程旭远虽然也算是名声鹊起,可是他还没有达到能够坐卧铺的程度。
于是,来的时候坐卧铺的程旭远,现在只能坐在硬座上。
好在,此时出行的人并不是太多,火车还不像几年之后,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本次列车为乘客朋友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有需要的朋友,请去餐车就餐。”
清脆的女声,透过广播在车厢中响起,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不过,硬座车厢的大多数乘客都没有动作,就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似的。
也有一些人,开始从自己随身携带的提包里,掏出来早就准备好的包子、油条或者茶叶蛋。
还有人已经开始端着搪瓷缸子去接水了。
程旭远倒是想去餐车上吃一顿,毕竟餐车上不但宽敞,而且能够选择的吃食也多。
可是不行,他这一次捎带的东西有点多。
如果一不小心丢了一两件,那他就心疼毁了。
所以,他就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等待着工作人员的小推车。
五分钟之后,一个穿着白大衫的工作人员,终于推着一辆堆满了铝制饭盒的小推车出现了。
“肉丝炒萝卜米饭。”
“肉丝炒大白菜米饭。”
听着这吆喝,程旭远笑着道:“给我来一份肉丝炒萝卜米饭。”
女工作人员一边递给程旭远一个铝制饭盒,一边道:“一盒三毛。”
在火车上吃饭是不用粮票的,而这对于程旭远这种手中有钱,粮票却稍显不足的人来说,非常的适合。
掏出三毛钱递过去,程旭远差点儿想说再来一份。
打开铝饭盒,程旭远就发现饭盒里三分之二的米饭上面,堆着不少白菜肉丝,扑鼻的香气,让程旭远忍不住喉结动了动。
他这次回来,冯老二也帮他买了两个烧饼,想让他带在路上吃。
但是有火车餐的情况下,谁还愿意吃已经干硬了的烧饼呢。
米不错,菜炒的更不错。
也就是五分钟的时间,程旭远就将一饭盒的米饭和菜吃完了。
琢磨了一下味道,程旭远觉得这炒菜的味道,竟然比自己以往吃的国营饭店的菜,还要好吃。
是自己饿了,还是真的如传说中所说,火车上的大厨,一个个都深藏绝技呢。
将铝饭盒重新扣上,程旭远用搪瓷缸子给自己弄了半杯水,就开始闭目养神。
实际上此刻,他脑子里全都是本主关于老家的记忆。
此时距离昌丰县,还有六七个小时的时光,也就是说,自己要在凌晨三四点下火车。
下了火车去小叔家休息一下,还是直接在火车站候车室里坐到天明呢。
还有,这次回家买东西,了一百多块钱,自己手中的钱,已经再次跌破了一百元。
回去这段时间,还是得抓紧想办法挣钱。
在这胡思乱想中,程旭远不知不觉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程旭远被人叫醒,这才知道,再过十几分钟,就要到昌丰县了。
振作了一下精神,程旭远查看了一下行李后,就等着下车。
火车果然没有让程旭远失望,二十分钟后,他就带着行李,顶着刺骨的寒风下了火车。
从昌平下车的人不多,昏暗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映射出一道道模糊的影子。
“走吧,咱们去火车站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吧。”
“这里挺冷的,我家里人来接我了。”
“都快凌晨四点了,你家人竟然还来接你,真是让人羡慕。”
“哈哈,我也不想让他们来,可是他们非要过来……”
听着这话,程旭远轻轻的摇了摇头,这喜欢装的人,真的是什么地方都有。
自己一不小心,竟然就要让人给装到了。
“旭远,旭远!”
就在程旭远想着去什么地方休息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喊。
本来,程旭远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但是随着声音的接近,程旭远这才反应过来,他扭头朝着喊话的方向看去,就见本主的老爹程家兴正在用力的朝着他挥手。
虽然灯光昏暗,但是程旭远还是感到本主老爹那火车头帽下的脸,有些发红。
“你……伱怎么在这儿呢?”
回来的时候,程旭远并没有给家里说自己回来的具体时间,就是怕大晚上的,有人来接自己。
他这个人,不论是上辈子还是现在,都不喜欢麻烦别人,能自己扛着的事儿,他独自一人就解决了!
“咱们县城从燕京过来,一天也就是这一班车,你小叔说你这几天就回来,我晚上没啥事,就过来瞧瞧。”
“省得你回来,没个地方落脚儿。”程家兴说话间,就想接过来程旭远提在手中的行李。
听到这话,程旭远大吃一惊,但是心里随即像是一股暖流涌过,把他的心熨得服服帖帖的。
他本不想大半夜有人过来接他,就没有告知具体哪天回家,却没有想到,本主的老爹竟然天天过来等,这让他的心,一下子有点不能自已。
看着程家兴那张苍老的脸,本主的记忆,涌现的越来越快速。
他吸了一口气,想要说话,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咕咚一声。
“我来吧。”最终,所有的话,化成了这么三个字。
程旭远一边说,一边阻拦程家兴,不让他把自己手中的行李提走。
“你这孩子,咋还给你亲爹老子客气呢!”
“你坐了一天车,赶紧把东西给我。”程家兴说话间,重重的一拽,就将行李从程旭远的手中提了过来。
面对大踏步向前的程家兴,程旭远不知道该说什么。
寒风呼啸,天气很冷。
可是此时的程旭远,却觉得自己的心头,好像窝着一股火焰。
一股让他强忍着,才能够将眼眸中那一丝咸味压住的火焰。
“在燕京那边过的咋样?”看着昏暗灯光下,程家兴不是太高大的身影,程旭远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说啥的时候,程家兴开口了。
“挺好的,大家都挺看重我。”程旭远说到这里,笑了笑道:“我来的时候,刚刚给我分了房子。”
程家兴一听,立马笑了:“就是和你小叔一样的房子么?”
程旭远思索了一下小叔程家栋住的地方,轻声道:“大小差不太多,不过我在二楼,小叔家是三楼。”
“哈哈,分了房就好,分了房就好。”
“你等我几天了?”程旭远终于问出了憋在心头的问题。
程家兴摆手道:“也没几天。”
“这对我不算个啥,当年学大寨的时候,天比这冷,我好几天不合眼,也不觉得累。”
“现在河也挖完了,地里也没有啥事,我白天睡觉也一样。”
看着一副这都不算事儿的程家兴,程旭远不知道说啥。
火车站的灯光,越加的黯淡,让程家兴的身影,也拉的越来越长。
找到存放在火车站大门口的自行车,程家兴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朝着程旭远说了一声等一下,然后就朝着火车站外走去。
也就是两分钟,怀里揣着两个熟鸡蛋的程家兴走了过来。
“你在车上也饿了,快吃吧。”
看着递过来的鸡蛋,程旭远道:“我刚刚在车上吃饭了,这鸡蛋还是您吃吧。”
“你这孩子,我是你亲爹老子,我的话你能不听?快点吃!”
程家兴一把将鸡蛋塞进儿子手中,然后埋怨道:“你回来一趟不容易,捎这么多东西干啥。”
“咱家啥都有。”
程旭远拿着两个熟鸡蛋,郑重的道:“买都买了,一人一个吧。”
“要不然咱就让它变凉。”
“你说说你,咋去了大城市,就不懂事了呢?”
“我都吃过饭了,还吃个啥。”程家兴扭头,朝着程旭远说道。
程旭远没有吭声,但是态度却很坚决。
最终,程家兴接过了一个熟鸡蛋,他一边剥着鸡蛋壳,一边道:“我吃这鸡蛋,都浪费了,我……”
不过,拗不过程旭远的他,在将鸡蛋放在嘴里的时候,话题就变了。
“小远,你知道不?”
“你考上大学的消息传出来之后,你爷爷高兴的差点没有背过气去!”
“那天,就连咱公社的一把手,也跑到咱家里来了,说是要给我取经呢!”
“你小叔说,你这分数,是咱们县里,唯一一个考上燕京大学的。”
“你爷爷说了,过几天把咱家养的猪杀了,好好的请村里人吃顿饭。”
……
本主的记忆,让程旭远知道家里养的这头猪,对于一家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赶忙摆手道:“爸,你给爷爷说,要庆祝咱们自家吃饭就行。”
“猪还是不要杀了。”
本来性子有点软的程家兴,此时却一瞪眼道:“你说啥咧!”
“这光宗耀祖的事情,不庆祝一下,人家就要戳你爹的脊梁骨咧!”
“这事儿你就别管了。”
“这件事有你爷爷他们这些长辈做主。”
说到这里,程家兴突然道:“你考上大学的事情,给你……给沈瑜墨家说了没有?”
“他们家咋说?”
程旭远看着扭头看向自己的程家兴,突然明白他问这话的缘由。
本主父亲关心的,应该还是离婚的事情。
而从本主父亲的语气中,程旭远明显能感觉到,他对于儿子的婚姻,好像又燃起了希望。
对于这一点,程旭远也理解。
毕竟后世之中,好像没有父母希望看到自家孩子离婚的。
当然,这摆席,也是一种显摆。
一种你们以往看不起我孩子,现在我孩子出息了的显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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