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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晦暗浑浊的环境中出来,重新走到阳光铺洒的马路上,纪轻舟感觉浑身都被净化了。
他沿着街道走上了十几米,突然顿住脚步,改变方向,有目的地穿过一条弄堂,朝白克路走去。
他走得大大方方,丝毫不担心后面有人追上来。
自他撂下身份后,那姓顾的纵使挨了一拳也不敢再拦他,反倒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让保镖送他离开。
显然,解董事长的名号在上海滩还是非常有威慑力的。
不过,回头这事也得和解见山说上一声,免得此事传入解家人耳中,误以为他整日在外借着解家的名声为非作歹、狐假虎威。
在大观茶楼耗了半个多小时,出来已经接近五点。
此时纪轻舟已没什么谈生意的耐心,只想赶紧回去吃饭休息,但考虑到他原定要去的最后一家绸缎庄“尚记布庄”就在白克路上,距离不远,便想着顺带过去走一趟。
相比南京路的熙攘繁华,白克路要清幽许多,散落两边的更多是居民区。
尚记布庄虽是老字号布商,店面却不大,纯中式的装潢,柜台后面只有一个看店的年轻伙计。
纪轻舟瞧着那伙计懒洋洋的模样,估摸自己若向对方推销图样,这伙计多半会用“老板不在,无权做主”的借口来搪塞他,便索性同昨日那样,拿出了自己最需要的那张图稿,询问对方能否定制印花。
年轻伙计看了他的图纸,考虑了几秒道:“染印之事得问尚婆,她老人家说能做就能做。”
“尚婆是?”
“就是我们尚记的老板,”伙计指了指门柱上钉着的招牌道,“她正在祥德里的仓库点货,就弄堂进去几十步的样子,门牌是107号,你要不自己去问问?”
“祥德里是吗,多谢。”
纪轻舟微笑着点了点头,经历了顾泊生的“盛情招待”,这店铺伙计听其自便的态度反倒令他十分安心。
从布庄出来后,纪轻舟依照伙计所指的方向向右走了五六十米,就看到了“祥德里”的牌楼。
步入弄堂,入眼是成排的西洋式红砖建筑,房屋之间的间距狭窄,头顶上架满了晾衣杆。
逐渐西斜的日光照射在一侧屋顶的老虎窗上,巷子里人影稀疏,偶有鸟雀掠过,在窗前拖曳出斑驳剪影。
纪轻舟快步行走在这布满了生活气息的弄堂里,约莫两分钟后就找到了尚记的仓库。
他敲了敲107号的房门,不一会儿便有一身穿绸布长袍的斯文青年前来开门,听完他的来意后,礼貌地将他带进了房子里。
穿过那漆黑厚重的大门,进去便是个小小的天井。
青年让纪轻舟在此等候,随即快步走进本该是中厅如今已改为仓库的屋子里,把他的母亲叫了出来。
纪轻舟正怀抱着好奇的心态打量着建筑内部的环境,一晃眼就见对面的房门走出来一位打扮传统的妇人,应当就是尚记的老板。
青年皱着眉头看向纪轻舟身旁那形容狼狈的少年,问:“这位是?”
“我的伙计,店里有事来找我的。”
“原来如此。”青年温吞地点了点头,“那我去给你倒杯水,这位小兄弟需要吗?”
少年垂着脑袋站在纪轻舟身后不声不响,纪轻舟便替他回了句:“麻烦。”
待青年走进西侧的厨房去倒水,纪轻舟才转身看向那少年人,压低声问:“刚才那些是茶楼的打手吧?你逃出来了?”
少年沉默地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残留几分仓惶无措。
纪轻舟无声地打量了他几眼。
这小子上身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衫,下身套着一条打满补丁的束腿裤,脚上踩着双破烂草鞋。
长得近脖子的黑发凌乱地贴着面颊,身上还散发着茶楼三层特有的烟味混合汗臭的体味,整个人邋遢不堪,难怪方才长袍青年会那样怀疑地看着他。
来不及询问太多,青年就送来了凉茶水。
似乎看出他们有事需要交谈,他将茶壶放在台阶上,就返回了厢房。
纪轻舟示意少年坐在台阶上休息会儿,提起茶壶给他倒了杯水。
待对方咕噜咕噜地喝下整杯茶水,平复呼吸后,他继续问道:“出了什么事?”
少年抿了抿被水滋润的嘴唇,抬眸看了眼纪轻舟,嗓音沙哑地说道:“说好做一次给两块大洋,他们已经欠了我六块,刚才问顾经理讨钱,他不肯给,我就……我就打了他一拳,然后跑了。”
“你也揍他了?”纪轻舟挑了下眉,有些忍俊不禁,“那家伙是挺欠揍。”
随即反应过来此事似乎和他想象的有些不同,皱眉道:“等等,你这生意是自愿做的?”
之前听顾泊生一口一个“玩具”的称呼笼子里的人,他还以为少年是被家人卖身或者被那姓顾的囚禁了,而听对方此刻的意思又好似不是那么回事。
“我是听人介绍去的,说是挣钱快。”少年低垂着眼,双手纠结地握着空茶杯,“但我现在把他们得罪了,钱肯定讨不来了。”
“你急用钱?”
“我母亲病了,要吃药,诊费药费都很贵,看一次就是三四块,一个月要十五六块。”
少年脸颊上腾起红晕,解释道,“我在火柴厂打工,起早贪黑地忙一天,只有三角钱,一个月九块远远不够,所以……”
“这样啊……我倒想帮你,可我也没什么钱。”
纪轻舟瞧得出来,这少年其实不愿说起这些不堪经历,那么他自揭伤疤,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多半是想让自己出钱救助他。
少年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语气低落道:“我不给您添麻烦了,多谢您刚才帮我。”
说罢,他将茶杯放到了托盘上,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纪轻舟叫停他的动作,站起身面对面地注视着他。
这少年看着年龄不大,身高却与他相差无几,
韧青道:“我还缺个助手和模特,你要是愿意来我这干活,每月给你开二十银圆。”
听见这个薪水数目,祝韧青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应答:“好的先生。”
纪轻舟正准备给他解释“模特”是什么,结果对方压根没问,他颇感好笑道:“你还真是为了赚钱什么都干。”
说罢,起身去开了店门,拿起自己的外套和斜挎包道:“以后每天上午九点钟这样过来上班,下班时间不定,不忙的话,一般都是下午五六点钟的样子,至于午饭我就给你包了。
“你要是急用钱,明天我写个条子,先预支你五元薪水,不过明天中午我得去你家拜访一趟。”
“我没有骗您。”祝韧青下意识地为自己辩解。
“我知道,但我还是得去一趟才放心。”纪轻舟直率地表达自己的态度。
他本就资金紧张,要是因为同情心泛滥给骗了,被家里那毒舌鬼知道,估计能拿这事嘲笑他半年。
“那明日我跟母亲说一声。”祝韧青低哑地应声,心想回家后得把那又脏又乱的屋子好好打扫一下。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披上外套,待祝韧青向他道别走出店里,纪轻舟就从裤兜里摸出钥匙关门上锁。
刚拔下钥匙放进包里,一回头,一个面容熟悉的男人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就站在他的背后。
纪轻舟吓得后退了一步,旋即疑惑地扬起了眉。
“阿佑?”他诧异地上下扫视了面前的和尚头几眼,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你怎么到这来了?”
在他的印象里,黄佑树就像个定点刷新的NPC,活动范围只限于解公馆。
故而看见对方出现在外边,尤其是出现在他店门口,就觉得特别新奇和意外。
黄佑树似乎对他的店很是好奇,左右张望了一番,笑着回答道:“少爷在状元楼请客吃饭,带先生您一块过去。”
“他请客吃饭?都有谁?”纪轻舟转身看向巷子口,果不其然望见了一辆熟悉的小汽车。
想到解予安此刻正坐在里边等候,心中莫名泛起一丝滑稽感。
这家伙居然也会主动出门,还以为他是属蜗牛的呢,真是稀奇。
“骆少爷和邱先生,还有几位少爷的中学同学。”
又是这两个发小……
纪轻舟无所谓地点了点头:“那行,走吧。”
解家的车停在马路对面的梧桐树下,车窗上倒映着被树影切割的天空碎片。
走在前边的黄佑树先帮纪轻舟拉开了后座车门,然后才打开驾驶座车门,弯着身子钻了进去。
“呦,阿佑你还会开车?蛮厉害嘛!”纪轻舟笑着调侃了一句。
正欲俯身钻进车里,抬眼瞧见等候在里面的解予安时,却不禁失了神,停顿两秒,方若无其事地坐进车内,关上车门。
“几个月前还不会,夫人命我必须在少爷回国前拿到驾驶证,才跟小李哥学的。
解予安蹙了下眉,甩开了他的手,语气不善道:“去哪了?手上一股烟臭味。”
“啊?”纪轻舟抬手嗅了嗅袖口,发现还真有点味道残留。
问题是他也没在茶馆三楼待多久,难道是从祝韧青身上沾染的?
“狗鼻子啊,这么灵……”
“去哪了?”解予安又问了一遍。
“你还说呢,我听你的去老字号绸缎庄谈生意,结果就被一个道貌岸然的家伙骗去了烟馆。”
纪轻舟添油加醋道,“那老小子见我长得好,想讨我做小老婆,我自然不同意了,他死缠烂打不肯放我走,我便一拳将他打倒在地,起都起不来。”
前面阿佑听这离奇的话语险些又打反了方向盘。
解予安则依旧是一副镇定自若的神色,问:“谁?”
“问这么仔细干嘛,我说了你要替我报仇吗?”
“只是好奇哪个废物连你都打不过。”
“说得你好像很厉害似的。”纪轻舟嘀咕了一句,假作不经意地回道:“新顺安的经理,叫顾泊生,好像是鲍家少爷手下的人。反正是一个小角色,我一说我岳父是解见山,他就吓得屁滚尿流,连忙把我送走了。”
“岳父?”
“口误,姨父。”纪轻舟笑了笑,岔开话题道:“你怎么突然请客,有什么好事吗?”
解予安闻言微微侧头朝向他,道:“某人马上要见到他敬仰已久的邱先生了,算好事吗?”
就知道这家伙没憋什么好屁!
纪轻舟无语地转过头望向了车窗外,懒得与他多言。
接下来的行程一路静谧,耳畔唯余风声簌簌作响。
约莫十几分钟后,黄佑树驾驶汽车抵达了位于街角的状元楼,停在门口空地上。
此时天已擦黑,拂面而来的风中夹着清凉的湿气,茫茫夜幕中唯见酒楼灯火通明。
下车后,黄佑树到前方开路,纪轻舟走在解予安的左侧,单手扶着他的小臂,适当地引导方向,避开人流。
状元楼听名字似是纯中式的酒楼,外层的建筑却是西洋风的砖石构造,唯独那朱漆的大门与写着金字的牌匾透着古朴气势。
“生意很兴隆啊,这是家什么菜馆?”望着酒楼门口络绎不绝的宾客,纪轻舟询问了身边人一句。
“邱文信提议的,新开的宁波菜馆。”难得的,解予安不夹带任何冷嘲热讽地给予了回应。
纪轻舟扭头看了他两眼,心道这家伙表面瞧着镇定,实际作为一个盲人出入在这种人流繁忙的场所,难免有些紧张吧?
“宁波菜,我还真没怎么吃过……”
纪轻舟带着他到酒楼门口阶梯前,刚要提醒他前面有两个台阶,一道精神气十足的高亢男声传入耳际。
“元哥!终于大驾光临了,我在门口等好一会儿了,大家都到了,就差你俩了!”
纪轻舟闻声抬眸,便见一穿着闪亮绸子长袍、打扮得花里胡
就是他养了条名叫“福旺财旺运气旺”的狗。
“叫什么骆少,太见外了,你可以叫我小明、小煊,或者你不介意,也可以叫我骆兄,嘿嘿……诶要上楼了,元哥小心……”
在骆明煊一路的碎碎念中,几人来到了二楼的一间包厢。
说是包厢,其实不过是用两面屏风分隔的雅座,周边客人的聊天声、劝酒声都清晰可闻。
正如骆明煊所言,他们二人是最晚抵达的。
此时雅座的大方桌旁已围坐了三人,左侧两人均西装笔挺,戴着眼镜,一副商场精英打扮。
见骆明煊带着他们进来,这二人特意站起身打招呼,唯独右侧那穿着灰布长袍、脸蛋圆润、身材微胖的男人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只仰头朝纪轻舟和善地笑了一下。
凭借着对方那极具特征性的浓眉大眼和温和得近乎憨厚的神情气质,纪轻舟一眼认出,这就是后世著名的那位大作家邱文信。
“来来,人都到齐了,大家请坐!”骆明煊很是热情地安排纪轻舟和解予安在桌子靠里边的位置落座,仿佛他才是那个请客的东道主。
随即,他伸长手臂为纪轻舟介绍道:“我旁边这位,你肯定听过,邱文信,信哥儿!咱们这唯一靠笔杆子吃饭的,所谓‘一支笔胜于三千毛瑟’的报社主笔一枚,即是说,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他。”
邱文信听了连忙摆手:“诶,莫听他胡说,区区一美食评议员罢了。”
骆明煊却满不在乎,仍挂着一副唬人的表情,指着他斜对座的灰色西服青年煞有介事道:“这位俊哥哥名叫江雪鸿,杭州人,鼎鼎有名的大律师。”
“还有这位长得人模狗样的,我们的常熟老兄,大名徐长吉,乃是交通银行未来的经理!”
那穿着藏青色哔叽西服,长相有点地包天的男人听了差点喷出口水,笑骂道:“你这狗东西,休要给我瞎安名头!”
“我可是在激励你,怎么还骂我呢!”骆明煊歪着脑袋故作不解,结果未等其他人反驳,自己便绷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最后边笑边朝对面两人正经介绍道:“这位是纪轻舟,元哥的远方表兄,目前借住在元哥家中。”
表兄?纪轻舟不禁侧头看了身旁的解予安一眼。
他确实知道自己比解予安年纪大,但或许是对方给人的感觉较为成熟,平时交流相处,甚少会有年龄差之感,故而听见骆明煊的介绍用词,便觉有些奇妙。
他暗暗地用手肘撞了下解予安的胳膊,用仅限于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解元元,叫我声表哥听听?”
解予安嘴角微不可见地抽动了一下,拿起茶杯装作没听见地喝水。
纪轻舟暗自发笑,旋即回过头来,朝刚认识的几人微笑点头以示问候,转而问:“菜点了没?”
“早点完了,信哥儿点的,他是点菜行家,凡这种事交给他就对了!上海的餐馆,大到外资的饭店酒楼,小到街头巷尾的苍蝇小馆,哪家没去吃过,是吧信哥儿?”骆明煊
开了家小成衣店。”
本以为这种生意人家精英行当的听一嘴也就过去了,谁知一旁大口吃肉的骆明煊却陡地抬起了头,瞪圆了眼睛瞧着他。
“成衣店?你改换行当开起成衣店来了?那我们现在是半个同行啊!”
“同行?”纪轻舟同样面露诧异。
“看来纪兄还不知晓?”徐长吉左右瞧了眼,仿佛终于寻到了机会,连忙抬起筷子指着骆明煊指责道,“这便是骆狗你的不是了,净顾着帮我们吹牛皮,怎么忘了宣传宣传你自己的大名了?”
骆明煊刚要开口,徐长吉又打断他,笑容满面地对纪轻舟道:“给纪兄介绍一下,骆少,苏州绸缎业公会董事之孙,泰明祥未来的大当家,大老板!”
“诶你别乱说话,我没这能力继承家业,在下就是猪头肉,三弗精,游手好闲第一名!再说我还有一大哥呢,他比我能干多了!”
骆明煊不知是喝多了还是臊的,脸颊上迅速飞起了一片红霞。
那两坨红晕,在他那黝黑的肤色衬托下就跟高原红似的。
而纪轻舟注意到的却是“泰明祥”三字。
这不正是他下午去的第一家老字号绸缎庄吗?因为那家店的掌柜不在,故白跑了一趟,原来竟是骆家的产业!
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真是泰明祥的少当家?”他确认般地再次询问骆明煊,生怕这几人是喝多了在吹牛皮。
“你非要这么说,也可以算是吧,但主要是我父亲和兄长在管理家业。”骆明煊勉为其难地应道。
纪轻舟闻言,当即拎起酒坛,往骆明煊的酒杯里倒酒。
随即在对方略显无措的目光中,举起自己的酒杯,笑容明媚道:“骆少,来,敬您一杯!”
骆明煊狐疑地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刚要送到嘴边,就拧起眉头“啪”地放下酒杯,大声道:“有什么事你直说吧,能帮的我一定帮!”
见他如此直爽,纪轻舟也不再磨蹭,就笑吟吟地将自己的需求同他说了一说。
“就这点小事啊,简单得很!”骆明煊方才瞧他那阵仗,还以为有什么麻烦事相求呢,一听不过是染匹新布,顿时放松下来。
无不得意道:“实不相瞒,我家在上海的染坊,还真是我在管,你把那图样给我,三日之内,我原模原样地给你做出来!”
“先说好,我预算有限,最多给二十五元。”纪轻舟见他这样夸海口,反倒有些不放心,便将下午去尚记的经历简单提了提。
“诶呀,那尚记阿婆就是看你年轻在唬你呢,实际二十五元还多了,这成本二十元已足够。她就是既想挣你的钱,又想要你的图样。那老太婆在我们行内可是出了名的精打细算。”
骆明煊毫不忌讳地说着别人的坏话,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此事包在我身上,你放一百个心。”
事到如今,纪轻舟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相信他。
“那明早我们约个地方见面,我把图纸给你?”
“明早我要和表兄去钓鱼,下午吧,下午三点钟的样子,我去你店里逛逛,你店开在哪?”
“爱巷,世纪成衣铺。”
纪轻舟说罢,见他喝得脸红红的,不是很信任他的记忆力,便又从包里掏出张名片递给他。
“好,我记住了!”骆明煊爽快地接过名片,看也不看就收进了衣兜里。
横亘心中两天的难题总算有了眉目,纪轻舟顿感轻松爽快。
当然,他心里也清楚帮他解决此事的最大功劳者是谁。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和骆明煊认识的时机凑得太巧了,昨晚某人才建议他去找老字号绸缎庄卖图纸,今晚就莫名其妙地凑起了一桌人聚餐,要说解予安是无心的,他绝对不信。
纪轻舟想着便借着给解予安夹菜的动作,凑近低声道:“多谢你了,为了让我谈成这生意,还特意破费请客。”
解予安筷子一顿,刚要开口,纪轻舟便抢先说道:“又自作多情了是吧,不劳你说,我自罚一杯忘情水!”
说完便靠回自己的椅子上,端起杯子仰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