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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画时装美人?”宋又陵微微扬起双眉看着他,直率询问,“你不是开成衣店的吗?”
“我会画时装,美人的话,也许达不到你们预期。”
纪轻舟坦言道,“不过你们要做的画报不是以传播新潮服饰为主吗?至于人物背景和模特的形体面容,想必不用太精细吧?”
“纪先生这说的是在理,不过我讲实言,邱老板点名要找叶先生约稿,想必还是看中他画美人的能力。”
袁少怀先是神色诚恳地提醒了一句,旋即又一改口吻,露出笑意道:“但是叶先生报价太高,邱老板是生意人,为一份前途未卜的新刊,他肯定不会愿意出这高价。
“纪先生您回头不妨寄几张画稿过来,待吾等和邱老板审定一番,若能通过,我们便按一开始给叶先生的报价,八元一张,跟您签个合同。行吧,信哥儿?”
邱文信虽说性子澹泊,甚少与人争锋,在自家的报社也跟个小职工似的勤勤恳恳地工作,每周只在报上登一两篇稿,每次还只占一个小小的美食板块,将更多的位置留给那些他觉得出色有意思的投稿。
但不管怎么说,他好歹是沪报主笔,他爹不在的时候,他便是主心骨,大家有什么想法,都会过问他的意见。
邱文信虽不觉得身为前戏曲工作者,现成衣铺老板的纪轻舟能画出令他们特别满意的、足以出刊画报的时装画,但并不介意给对方这个机会。
尤其纪轻舟现在和解予安的关系看起来还不错,别看解予安甚少开口,这两人坐在一起,你碰我一下,我掐你一下的,小动作就没断过。
他这慧眼如炬的,全部瞧在了眼底。
邱文信自认还是比较了解解予安的性子的,他和纪轻舟之间的相处如此放松,那多半是将他当成了自己人。
故而即便是给老朋友面子,他也必须得给纪轻舟这个机会。
于是就老神在在地点了点头,好脾气应道:“可以可以,纪兄这几日空闲的话,就寄几张亲手绘制的时装画来,我们看了图稿后商量商量,若大家一致认同可行,届时便同你约稿。”
纪轻舟自然明白他们的顾虑,沪报好歹是销量偶尔能赶超申、新两报的大报社,要出新刊必然得好好地审核商定一番,闻言便一口答应下来:“好,那我回去整理整理,过几日寄到你们报社来。”
结束这一话题后,几乎没什么空隙,宋记者马上又讲起了最新听闻的商界八卦。
一边吃着买来的熟食点心,一边喝着茶水,天南地北地闲谈,时间眨眼就过去了一个钟头。
以免黄佑树在车里等太久,纪轻舟婉拒了几人一块去酒楼吃晚饭的邀请,待时间差不多了,就拉着解予安起身告辞。
离开报社,到了楼下,纪轻舟还惦记着那卤鸡爪诱人的香气,回想邱文信吩咐茶房时所言,那广东馆子应该就在这附近。
他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小吃店,果然找到了一家窗子里挂着一排烧腊的熟食店,
身准备关车门,解予安便朝他伸出了胳膊。
“你要下车?”
“嗯,下来逛逛。”
“我可没空陪你逛。”话虽这么说,纪轻舟还是握住手臂扶他下了车。
一来到这充斥着各种气味与喧嚣的小巷里,解予安便十分自然地探手触碰到他的胳膊,尔后顺着往下握住了他的手。
似乎只有这般无阻隔的肢体接触,才能令他在这喧杂环境中拥有安全感。
纪轻舟现在都已经习惯了他在外面就要牵手的行为,毫不在意地扭头朝黄佑树道:“阿佑,你把车往后倒倒,别堵着路。”
待黄佑树停完了车,这才拉着解予安去店里。
祝韧青这段时间甚少能在店里看到纪轻舟,故而每次见先生过来,心底便涌起无限欣悦,恨不得连丁点儿的小事也要同先生汇报一番,好让先生的注意力多在他身上停留一会儿。
不过今日,他看见先生过来,在高兴的同时,却又不免有些失落。
先生又牵着他那眼盲的表弟过来了。
他固然也同情这位有眼疾的先生,但只要对方坐在店里,总是会夺走先生的注意力,这点令祝韧青有些烦闷。
纪轻舟将装着卤鸡爪的袋子放在桌台上,朝祝韧青打了声招呼,让他想吃的话自己拿。
接着便提着竹靠椅放在了店门旁,将解予安按在了那椅子上。
今日虽说没有太阳,但也丝毫不凉快,浓云密布的,反倒闷热,唯有店门口的这个位置,还能感受到一些巷口吹来的微风。
解予安穿着件长袖袍子,倒是不怕被蚊虫叮咬,不过纪轻舟怕他热,还是拿了把扇子给他,叹气道:“你说你在家吹风扇不好吗,非要跟来,真是给自己找罪受。”
“你这没有?”
“我哪买得起电风扇啊,那可是高档电器。”
“哦。”解予安应了声,也不知在“哦”什么。
接着便靠在椅子上一声不语了,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给自己扇风。
待纪轻舟安置完了解予安,走到裁剪台旁,摊开坯布,准备工作的时候,祝韧青便走到了他身旁开始汇报这两天的生意情况。
“别的倒是没什么,一些小零活我都帮您做完了,就昨日傍晚有位客人来定做西服,听完报价和工期又走了,说是一套西服十块的定制费太贵了。”
“十块还贵?”纪轻舟先是诧异,旋即又想,难不成这是何鹭介绍的生意?
他要是给身边朋友以“便宜快速、合体舒适”的介绍词来宣传他的店,那纪轻舟就能想象得到那位客人到来之后,发现价格涨了三倍的无语凝噎了。
否则他实在不解,在这一套西服定做费普遍十五二十的租界内,怎么会有人嫌十块钱的量身定制贵。
不过没接这生意也不可惜,左右他现在也抽不出空来忙别的,陆雪盈的生日是本月二十六号,而今都已经十号了。
为了给之后留出试穿修改的时间,他
怎么也得在十天内完成那套鸢尾花裙的制作。
同时还得完成沈南绮的草帽装饰(),h???葶镢?……
?N??()『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他还真是能给自己找活干。
平时就够忙的了,真要给报社画稿,那估计以后睡前的休息时间都要被工作占用了。
但这是个很好的机会,除了能赚稿酬,他更看重的是自己名气的提升。
只要沪报愿意用他的画稿,那肯定得署名,即便他们不允许他在自己的名字前加个“世纪成衣铺”的前缀,也能令他“纪轻舟”的名气在上海时装界扩散。
日后有谁再提到他的名字,或许不会觉得耳熟,而一旦说到是沪上画报的作者,多少也能有些印象。
如此一来,顺利的话,之后在文艺界也好,时装界也好,他都不再是寂寂无名之人了,做很多事情都会方便许多。
想到这,纪轻舟益发有干劲,心道回去后务必得好好挑选画稿,拿下这份工作机会才行。
当然,目前的工作重心还是得放在鸢尾花裙的制作上。
按照计划,剪下坯布,放上人台裁剪样板,忙碌间,偶然回头瞧见解予安坐在那矮矮的竹靠椅上,一双长腿无处安放的模样,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想笑。
他也确实淡淡地笑了下,接着又回过身继续忙碌工作。
一旁,祝韧青时不时地给他递个工具,帮个小忙,注意到先生望向他表弟时,克制不住笑意的神情,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
也许是他敏感,总觉得他们的关系似乎不像普通的表兄弟那般简单。
希望是他想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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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在解予安洗澡之时,纪轻舟坐在卧室沙发上,翻着自己的手稿本,挑选适合寄去报社的时装图稿。
经过反复琢磨,他最终选中了各有代表性质的三张手稿。
一幅是时下正受关注的新式旗袍,一幅是于当今时代而言十分前卫新潮的女士小西服套装。
第三幅,他原本想选一张V领、A字摆的小碎花午后裙,但考虑到这是面试,还是得拿出点能惊艳眼球的东西来,再三犹豫后,就选择了一套用色和设计都相当华丽浮夸的金色大摆礼服裙。
每一张画稿上的女郎都有着相对其他画稿更为细致的五官表情和发型配饰等,也都用水彩上了颜色。
作为一幅设计效果图,毫无疑问,这些画稿已足够精细,但要让邱文信他们满意,他又觉得还不够。
这三张手稿,顶多让报社知道他具备这项设计服装的能力,但不至于能做到无可替代其他画师的水平。
那些画师,或许没有他在时装上的创新能力和大量超前的知识储备,可人家那是正儿八经的美术家,在构图与笔触的细腻程度上,在模特一举一动的动态表现力上,在色彩的运用、眼睛神气的描绘上,可以完败他。
不行,不够,还得再加筹码……
我还有什么竞争力?
纪轻舟拿着笔无意识地戳着自己的下巴,盯着虚空思考着,一时间缺乏思路。
这时,解予安洗完澡出来,照旧穿着那套黑色的真丝睡衣,未擦干的头发都捋在了头顶,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轮廓分明的脸庞。
纪轻舟无意识地盯着握着手杖走来的解予安瞧了片刻,忽然间,产生了一个模糊的想法。
——这时候,应该很少有画师会研究男装吧?
但是谁说时装画只能聚焦女性的,男装不值得占个小板块吗?
沪报的受众也许之前大部分都是男性,所以邱老板才会点名找擅长画美人图的大师约稿。
可都要出时尚画刊了,这类服饰相关的内容显然更对女性胃口才是,女性不爱看男模吗?
或者,哪怕不从受众考虑,多加一张男装图稿,起码也能体现出他在服装方面的涉猎广泛吧?
想到这,纪轻舟便有了决定,坐直身体,朝解予安语气郑重道:“解元元,我有份重要的工作要委任于你,一份荣耀与困难兼具的工作,目前只有你能胜任,你愿意接受挑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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