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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听到纪轻舟这样的语气,还是在对方恳请自己给他的商标题字的时候。
解予安顿时料到他估计又有什么事情想求自己了,便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平静开口道:“有话直说。”
尽管知道他看不见,有求于人时,纪轻舟还是下意识地露出了和善的微笑,语气难得柔和说:“你能不能做一回我的模特啊,我想给你画一幅时装图。”
“什么?”尽管知道他提出的多半不是什么寻常事,听到说让自己做模特,解予安仍有些惊讶。
“为了给沪报馆的投稿增加点成算,我想画一幅一般画师不大注重的男士时装。”
纪轻舟实言道,“而你是我见过的人里,身材比例最好的,长得也最契合我审美点的,所以想以你为模特,绘制一幅时装画。你放心,这图只用来过审,不会登报纸上去。”
解予安眉尾微动,这要求令他感到很是为难,但对方所言又着实诚恳……
考虑几秒,就压着嘴角道:“我为何要帮你做这种事?”
“所以你是不同意了?”
“我同不同意重要么,笔在你手上,我也阻止不了。”
纪轻舟“嘶”了一声:“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有这么不守规矩吗?”
“你还懂规矩一词?”
“话不投机半句多。”纪轻舟撇了下嘴角,干脆盖上速写本道:“既然你不配合,那我只能明天去店里,让祝韧青做我模特了。”
“……”解予安蹙了下眉,问:“不是说只有我能胜任?”
“没错啊,你和祝韧青的气质又不一样,以你的外貌气质特征为参考所做的设计,自然只有你能胜任模特。”
纪轻舟口吻自然道,“但同样的,给祝韧青设计的衣服也只有他最适合穿着,这不好理解吗?”
“玩文字游戏?”
“你非要这么误解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解予安嘴角略微下沉,一言不发地考虑了片刻,道:“我帮你,有何好处?”
纪轻舟听出他的意志松动,语气和缓道:“我一个小小的裁缝店老板,还能给你解二少什么好处?最多就是等我有空的时候,把这套给你设计的衣服做出来送你。反正你之后肯定得参加什么宴会酒席之类的活动,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我缺衣服?”
“那你到底同不同意嘛?别磨蹭行不行?”
解予安还想拿会儿乔,听他语气催促起来,便故作镇静道:“开价吧。”
“开什么价?”纪轻舟疑惑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他是同意了自己事后给他做一套衣服作为劳动报酬的提议,并且还打算支付那套衣服的定制费!
一瞬间,他又扭转了解予安此人刁钻又刻薄的感观,觉得这人真是实诚又大方,单从这方面看,实在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钱不着急付,等我开始动手做了再说,说不定之后面料价格会涨呢?”
动时最好能呈现流水般的流畅弧度……
衬衣领口还是选用最精简的普通翻领,搭配暗色斜条纹的传统领带,沉稳儒雅不失庄重。
至于西服的颜色,可以选择接近于黑色的鹤灰,阴暗处看是黑色,而当有光打在西服上时,又将呈现低调的金属光泽。
届时需要的话,外面还可以再增添一件肩线流畅的巧克力棕色大衣,戴上一顶大礼帽,是为秋冬穿搭之模版。
纪轻舟边注视打量着解予安,边时不时地垂眼作画,快速地在纸页上打了个穿西服的男子轮廓。
接着头也不抬道:“可以了,你回来坐吧。”
解予安有些诧异于他的速度,据他所知,那些画家的模特时常需要保持一个姿势一两个小时以上,而他才站了十几分钟。
纪轻舟如此迅速就画完了?认真画了吗?
他略感犹疑地回到了自己的沙发上就坐,伸手摸到茶几上的青瓷杯,端起喝了口水。
纪轻舟大致定下西服廓形后,就将笔触挪到了画上男子的脖子以上部分。
衣服的细节可以之后再琢磨,既然此刻解予安就乖乖坐在自己面前任他参考,自然得先画完他的脸。
他旋即便依照对方此刻的发型,画了个三七分背头,继而是稍稍带点弧度的修长眉毛,高而挺直的鼻梁,不厚不薄也没什么弧度的嘴唇,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线……
待到了眼睛部位,他稍微犹豫了一下才下笔。
他仅见过对方闭着眸子的神情,而恰好他也不擅长勾勒这种眼神的细节,闭着的眼睛反倒更方便他创作,于是便就这么画了。
解予安听着耳边时而传来的“唰唰”声响,很有些好奇,他会把自己画什么样子。
又过了十几分钟,他听见对面的笔触声停止,就忍不住问:“画到哪了?”
“基本画完了,明天把细节填充一下,再上个色就行。”
解予安“嗯”了一声,忽感怅然。
这幅画他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看得见。
纪轻舟瞧着画上那矜贵而冷肃的男子画像,心里正得意,听见他应声,抬头看向对方,才隐隐察觉到解予安此刻情绪似乎有些沉郁。
他稍作思索,补充说道:“我给你描述一下吧。在我洁白的画纸中央,有个沉着稳重的优雅男子,他穿着直筒廓形的宽松西服,一只手插兜,一只手拿着手杖,四十五度低着头,垂着眼睛,好像在数地上的蚂蚁。”
“我不会干这种无聊事。”
“打个比方嘛,也可以是喂鸽子,对着水潭照镜子,或者是很无聊地站在马路边,等待即将赴约的对象。”
他的描述虽简短,倒是十分生动形象,解予安脑中顿然浮现出了类似的画面。
当然了,受今日经历影响,画面的后续,等来的对象毫不意外是一个散漫的白衬衣青年。
他虽看不见他的面孔,但可以肯定对方手里拿着一袋卤鸡爪。
想到这,解予
作,却分外彰显着画中女郎的高雅气质,令人觉得惊奇的同时,又觉异常美观。
他不禁轻轻咋舌,一边于心底暗叹那纪先生还真有点水平,一边怀着期待往后翻看。
第一幅是气质温雅的古典美人,第二幅画中的女郎就变为了精致干练的女王。
她画着深灰色的眼影,嘴唇颜色棕红,昂着下巴,穿着比例夸张的黑色西装套裙,肩部挺括,双臂叉腰,强调着张扬极致的腰臀比,头上斜戴着一顶黑色酒会帽,脚上则是一双细跟皮鞋。
那股扑面而来的气质着实高傲锋锐,感觉下一秒便会被她踩在脚下。
袁少怀不敢多看,马上翻到下一张,旋即眼前又是一亮。
第三幅画上的女郎闪耀得简直不像凡尘中人,她穿着极致华丽的金色大摆礼服,船型的领口彰显着她白皙纤细的脖颈与精致的锁骨,胸口与裙身缀满了金丝缎带盘成的花饰,饱满的裙身不知要用多少轻纱堆叠而成,令人怀疑里面藏个人也不会被发现。
在袁少怀看来,这一幅完全就是幻想作品,很难想象谁能做出这样的裙子来,一点儿也不实用,穿上后恐怕根本走不了路。
当然了,这并不影响它本身是美丽的。
而至于第四幅画作,那就更是稀奇了。
这画上的竟是位穿着西服,体态修长、沉静清贵的男子。
袁少怀看着画中男子,隐隐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但一时之间又回想不起来。
不过也无所谓,他对俊逸男子并不大感兴趣,马上又翻回了第一张,对着画上的旗袍女子啧啧称赞。
怎么做到的,分明笔触都很简洁,颜色层次也不见得特别丰富,怎么就如此美丽呢?
袁少怀琢磨片刻,稍后,就逐渐品味过来,这画稿上真正气质高雅的似乎并非那女模。
一旦遮住衣服,留下的脑袋就会变得平淡许多,而遮住模特面孔,那身衣服则依旧美妙绝伦,令人移不开眼。
“哦,是这么回事啊……”
果真如纪先生自己所言,他画的是真正以突出服饰美为目的的时装画啊!
这一发现令他觉得惊喜诧异,马上又再度检验起其他画稿。
于是等邱文信来上班时,就看见报社最年轻的同事木愣愣地站在桌子旁,手里拿着几张稿子,时而摇头咋舌,时而点头微笑,看得那叫一个入神。
“少怀,是江左先生的稿子送来了?你看得如此认真?”
江左先生是最近报上连载的武侠小说的作者笔名,每次对方的稿子送来,袁少怀都要如痴如醉地读上几遍。
“诶,信哥儿,”袁少怀扭头看见是邱文信,马上招手让他过来,“你赶紧过来瞧瞧,纪先生的画真是好特别的画风,我从未见过这样风格突出的美人图,简直开创了一个新体系!”
“这般夸张?“邱文信不禁好奇,从他手里拿过画稿,细细翻看。
袁少怀仿佛一个安利者,就在旁边观察着他的表情,待他翻到第三张时忍不住说道:“如何,是不是很特别?想法特别,画法更是罕见。乍一看惊奇,再品味则越看越有味道,绝对为一般人难以模仿之类型!”
“是不错,这还真是时装画啊!”邱文信点了点头,翻到最后一幅时,倏然疑惑地“咦”了一声。
邱文信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花了眼。
这不是解予安吗?
这修长的眉眼、冷峻的气质,严肃高傲中又带着点矜持古板的神情,就是解予安没错吧?
稀奇稀奇,纪轻舟究竟给了他什么好处,竟能让这家伙做他的模特?
一时间,邱文信又回想起了那两人前几日来访时,坐在一起接连不断的小动作,心底略有些想法。
“看样子,强扭的瓜未必不甜呐……”他啧了啧舌,低声感叹。
“什么?”袁少怀疑问。
邱文信摇了摇头没回答,收好了稿子,慢悠悠朝自己工位走去,道:“等下午大家到齐了,我们再投票表决这些画稿是否通过吧。”!